連昨天的，說，瓊瑤的歌詞。
瓊瑤阿姨傳唱最廣的歌詞，大概是《在水一方》。
“綠草蒼蒼 白霧茫茫
有位佳人 在水一方
我願逆流而上 依偎在她身旁
無奈前有險灘 道路又遠又長
我願順流而下 找尋她的方向
卻見依稀彷彿 她在水的中央”
鄧麗君將這歌唱得天下皆知，瓊瑤阿姨擅化用古詩也由此知名。
我小時候吧，一度滿街都傳唱《婉君》。開頭先抒唱兩句：
一個女孩名叫婉君，一個女孩名叫婉君！
正篇了：
一個女孩名叫婉君，她的故事耐人追尋。
怎麼耐人追尋呢？
小小新娘緣定三生，恍然一夢千古傷心。
明眸如水綠鬢如雲，千般恩愛集於一身。
驀然回首冷冷清清，一個女孩名叫婉君。
“明眸如水綠鬢如雲，千般恩愛集於一身，驀然回首冷冷清清”，這幾句化用古詩的，不怎麼紅。反是“小小新娘緣定三生”，膾炙人口。
大概，越有故事性，越容易紅？
《婉君》是李翊君唱的，後來《還珠格格》片尾曲《雨蝶》也是她唱：但那首似乎是《還珠》幾首里，相對少人唱的了。
化用古詩為歌詞，而又別有新意的，我覺得《青青河邊草》挺好：
“青青河邊草 悠悠天不老
野火燒不盡 風雨吹不倒
青青河邊草 綿綿到海角
海角路不盡 相思情未了
無論春夏與秋冬 一樣青翠一樣好
無論南北與西東 但願相隨到終老”
本來“青青河畔草，鬱郁園中柳”是思婦閨怨，但這首歌詞用了“野火燒不盡”這意象，四時青翠，相隨終老，立刻堅韌又清新。
這首歌，左宏元老師作曲，高勝美唱，啦啦啦啦很熱鬧。那兩年，左宏元為《新白娘子》作曲，也是高勝美唱——他倆合作的古裝劇歌曲，似乎都會紅。
題外話，這劇播時，何晴現代裝打扮，長辮皮靴，英氣勃發，簡直壓倒女主角岳翎。
《梅花三弄》，姜育恆唱得好，歌詞也是元好問和黃櫱揉捏：
“紅塵自有痴情者
莫笑痴情太痴狂
若非一番寒徹骨
哪得梅花撲鼻香
問世間情為何物
直教人生死相許
看人間多少故事
最銷魂梅花三弄”
《鬼丈夫》片頭曲《鴛鴦錦》，有段直接歐陽修：
“去年圓月時，
花市燈如晝，
舊時天氣舊時憶，
點點滴滴成追憶，”
《水雲間》片頭曲還好些——也許因為外景是去杭州取的，當時看畫面聽歌，很順眼：
“把酒黃昏後
醉卧水雲間
彩筆由我舞
揮灑一片天
天空幾萬里 雲霞共翩翩
你是浮雲 我是霞
纏纏綿綿到天邊”
這個“你是浮雲我是霞，纏纏綿綿到天邊”……
您也許已經想到了什麼……
《水雲間》里，陳紅演的汪子璇美貌奪目，簡直壓倒陳德容——她是《三國演義》里的貂蟬。
《青青河邊草》，艷壓女一的何晴，《三國演義》里的小喬。
再結合《圍城》里扮演唐曉芙、艷壓全劇的史蘭芽，《三國演義》里的甄宓。
老三國的美人們啊……
最有命運玩笑意味的一首，《梅花烙》片尾曲，《你是我心底的烙印》。
你是我心底深刻的烙印
你是我眼中唯一的身影
你是我夢裡重複的故事
你是我耳邊輾轉的叮嚀
你是我心底深刻的烙印
你是我眼中唯一的身影
你是我夢裡重複的故事
你是我耳邊輾轉的叮嚀
你是我夢魂深處
永遠不停不停的思念
哦 你是我今生今世
永遠不悔不悔的痴情
誰唱的？鍾鎮濤和章小蕙。
那時他倆應該結婚了四年多，這不，還在對唱情歌。鍾鎮濤還要在《東成西就》里演王重陽，在《滿漢全席》里演廖傑。距離鍾鎮濤和章小蕙一地雞毛地分居，還有五年。
到現在，估計他倆真是彼此心裡的烙印了。
所以鍾鎮濤下面這一首歌，瓊瑤寫歌詞，是唱《水雲間》主角梅若鴻的，真也像是預言了他的心情與命運：
“朦朧你的身影 牽引魂縈夢系
昨日情深意濃 轉眼成了舊夢
回憶在夢裡飛 放歌狂舞它一回
花開花落滄桑容顏 看人情渺渺茫茫
秋去春來時光荏苒 嘆天涯漫漫長長
孤單我的眷戀 飄蕩遊戲人間
明朝海闊天空 誰來伴我尋夢
回憶在心裡痛 不要問我懂不懂
愛不愛我漂泊一生 想浮世假假真真
怨不怨你美夢一場 笑紅塵熙熙攘攘
歲月匆匆一眼 回憶夢畔耳邊
往事心頭浮現 思念輾轉難眠
夕陽絢麗短暫 相逢相別都遺憾
花開花落滄桑容顏 看人情渺渺茫茫
秋去春來時光荏苒 嘆天涯漫漫長長
愛不愛我漂泊一生 想浮世假假真真
怨不怨你美夢一場 笑紅塵熙熙攘攘”
剛才說到了“你是浮雲 我是霞，纏纏綿綿到天邊”——《水雲間》。
幾年之後，就是《還珠格格》里，“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
自然，《還珠》最有名的，還是《當》。
“當山峰沒有稜角的時候 當河水不再流
當時間停住日夜不分 當天地萬物化為虛有
我還是不能和你分手 不能和你分手
你的溫柔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當太陽不再上升的時候”。
這段是化用“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有意思的是，劇中紫薇和爾康說的是“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而在《還珠》前兩年，楊佩佩工作室《新龍門客棧》里，貫穿大反派及其愛人一生離合的誓言，也就是“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那會兒互聯網不發達，以至於我跟人爭論“才敢與君絕”還是“乃敢與君絕”，爭了幾禮拜。
最好玩的對比，還是同一部小說的不同改編版本。
1986年《煙雨濛濛》，主題歌詞：
每當煙雨濛濛的時候
我必佇立驀然回首
那數不盡的前塵往事
馬蹄踏不碎馬鞭揮不走
留下了滾滾的恩與怨
馬蹄踏不碎馬鞭揮不走
留下了滾滾的恩與怨
纏繞著纏繞著
纏繞著纏繞著
纏繞著纏繞著啊
這歌詞極明白：在恩怨中纏繞呢。
21世紀，《情深深雨濛濛》，歌詞又不同：
情深深 雨濛濛
多少樓台煙雨中
記得當初 你儂我儂
車如流水馬如龍
儘管狂風平地起
美人如玉劍如虹
情深深 雨濛濛
世界只在你眼中
相逢不晚 為何匆匆
山山水水幾萬重
一曲高歌千行淚
情在迴腸盪氣中
情深深 雨濛濛
天也無盡地無窮
高樓望斷 情有獨鍾
盼過春夏和秋冬
盼來盼去盼不盡
天涯何處是歸鴻
我覺得車如流水馬如龍、美人如玉劍如虹兩句略湊，但大體格調還挺明白的：
憶久述新，閨思盼歸。比舊版要溫柔得多。
1986版《煙雨濛濛》里，陸依萍是明知如萍喜歡何書桓，依然去（報復性地）和何書桓好。結尾如萍死了，算個悲劇。陸依萍一度是冷酷的復仇女神，女版希刺克里夫（《呼嘯山莊》的讀者懂的），強硬到偏執，為了情感橫衝直撞。
2001版《情深深雨濛濛》里，陸依萍依然跟如萍爭過何書桓，但劇里給如萍安排了個杜飛，結尾也算皆大歡喜。
大概時間一長，人也能更溫和地，接受喜劇結尾了？
昨天寫到了，瓊瑤在遺書結尾說，要“活得瀟瀟洒灑”。
《還珠1》歌詞：
“讓我們紅塵做伴 活的瀟瀟洒灑 策馬奔騰共享人生繁華”。
《還珠3》歌詞：
策馬紅塵 萬里江山不如你的笑渦
她還真是喜歡策馬紅塵……
然後下一句：
狂奔天涯，嘆英雄歲月多寂寞
她也很喜歡狂奔天涯……
《新月格格》片頭曲：
“狂奔天涯無處可逃
一片痴情對酒澆
無奈有恨天荒地老
在天願做比翼鳥
富貴浮雲生死一笑
結伴雙飛入雲霄”
所以瓊瑤的歌詞，化用古詩之外，主要還是狂奔天涯、策馬紅塵、富貴浮雲、浮雲流霞風兒沙海角天涯。
結合她昨天說的翩然而去，也是上一代人的浪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