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瀨玻璃丨文
「但這一切值得嗎？」這句話是末世城建遊戲《冰汽時代》設置在部分結局的一句反問。
《冰汽時代》是末世城建遊戲，玩家需要帶着幾百人建造一個完備的據點，抵禦零下150°暴風雪的洗禮。因為帶的這群人經常會管你要這要那，所以剛出的時候也被大夥戲稱為“刁民模擬器”。
注意到遊戲細節之後，其實還蠻反轉的
《冰汽時代》的這句反問在遊戲發售的6年里，一直纏繞在遊戲周圍，為它帶來了數不勝數的爭議，讓它的國內評價也趨於兩極分劃。
其實有一部分原因是國人在玩城建遊戲的時候，更多是專註於“種菜”，抵禦暴風雪成就感還沒消解，就被這句反問打的措手不及，難免會感覺有些割裂
一個遊戲爭議越多，它的評價波動也會越大。但有意思的是，雖然在社交媒體有無數人反感《冰汽時代》的這句反問，但在steam上，它依然是10年代最優秀的城建遊戲之一，直到今天好評率依然高居90%以上。
我從來沒有掩飾過對這遊戲的喜愛，所以在上半年開發商11bit宣布開啟續作預售之後，我第一時間買了《冰汽時代2》的豪華版，並參與了4月份的試玩。
今天遊戲終於正式發售，我終於有機會和大家聊聊這部期待了好幾年的《冰汽時代2》，還有圍繞《冰汽時代》的諸多爭議。
既然選擇了在發售日和大夥聊，那自然要從《冰汽時代2》開始聊起。
《冰汽時代2》的故事背景，設置在新倫敦撐過白幕的30年後。老執政官去世，玩家扮演新上任的執政官，指揮這個人口，規模都數倍於往日的新倫敦。
與同一世界觀下延續故事，在玩法上小有突破的傳統續作相比，《冰汽時代2》並不能算傳統意義上的續作，因為它在玩法上的變革，是顛覆性的。
《冰汽時代》是非常優秀的城建遊戲，它將城建與遊戲背景結合得十分巧妙，給玩家帶來了很強的沉浸感。隨着一個又一個建築落在市中心的能量塔周圍，你可以非常直觀地感受到，一個末世營地正在逐漸站穩腳跟。
而在《冰汽時代2》里，這種給人以沉浸感的拍建築被大面積的簡化，變成了以職能劃分出的不同區域。玩家需要先通過破霜，開闢出可以安家落戶的雪原，然後一次性勾出6塊地建造區域。
科技樹系統得以保留。在有研究所後，可以選擇不同的科技進行研究，而研究出來的建築，則可以安置在對應區域內，進一步提高產能。
另外，每個區域都可以進行一次擴建，而擴建也會給這個區域帶來一個全新的建築槽位。
與上一作不同，《冰汽2》不再在初始地圖裡，安置可供玩家揮霍的無限資源點，初期核心供熱資源煤礦被進一步壓縮，玩家得在地圖外圍設置後勤部，儘早開始探索茫茫雪原。
在《冰汽2》的探索中，玩家不僅能找到可以供給城市發展的資源點，提供人口的倖存者，還可以找到蘊藏無限能源的資源點。最核心的功能資源在找到殖民地後，從有限的煤礦，變成了可以從殖民地攫取，近乎無限的石油。
石油是《冰汽2》的核心，它不僅僅維繫着殖民地和新倫敦的關係，更重要的是有了石油，大家住得更暖，吃得更飽，也就都像上桌和執政官坐一桌了。
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對上一作的劇情留有印象。在《冰汽時代》里，玩家需要面對分裂城市的「倫敦幫」，這群人是在見證冬日之家（遊戲里規格最大的一個站點）覆滅之後，打算放棄新倫敦徒步返回倫敦的惡徒。
為了應付分裂都市，不讓大夥好好工作的倫敦幫，同時為了給予更多人堅持下去的的動力，玩家需要從「秩序」與「信仰」中選擇一個分支，簽署數道法令來敦促居民不再受倫敦幫蠱惑，為了眼下的城市，盡自己的一份力。
「秩序」or「信仰」代表的是集權與宗教，兩種不同的解決問題的方式，這是《冰汽時代》的核心，但在很多玩家看來選擇這一題材類型，卻沒有西方主流的那套民主政治，難免會讓人覺得差了一絲味道。
為了補上這一口，《冰汽2》不僅分划出四個主張不同的派系，還專門設立了一個商討法案的議會。有了代表民主的議會，法令不再是可以直接簽署的，作為執政官你只能在議會上提議，能不能通過那是代表說了算。
說一句題外話，雖然《冰汽2》里設置了四個不同主張的派系，但實際上是兩個騎牆派以及兩個主張不同的激進派，在遊戲的開始他們並不極端，也不會整惡性事件。
雖然不能直接簽署法令，但在暗地裡你可以做不少小動作。比如給中立搖擺的派系承諾，研究符合它們調性的科技，又或者給他們一次提議的權利，用自己手頭的資源來換取他們的支持，按照你的心思左右議會的結果。
接下來的流程就簡單了，小頭是積累資源，發展科技，大頭是在議會上鬥智斗勇，在四個派系中不斷斡旋，保持一個若即若離的關係……持續推進遊戲，直到他們在新倫敦的最後一個問題上撕破臉皮。
※劇透警告
《冰汽2》最後又回到了它忠實的冬日之家。
在又一次探索冬日之家後，作為執政官的你將面臨選擇。要麼徹底毀掉冬日之家，用搜集來的素材進一步科技飛升；要麼則選擇殖民冬日之家，將它作為新倫敦徹底征服雪原的第一步。
你的選擇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你怎麼選，家裡面的兩個激進派都會直接翻臉，根據選擇進行刺殺，讓議會直接成為兇案現場。
這次不用思考「秩序」or「信仰」了，這次是真的要解決問題。玩家需要面對最直接的三個選擇：
①將兇手勢力全部驅逐出去，先動手的刁民活該
②是想方設法讓兩個勢力握手言和，你需要滿足他們的各種條件
③成為大統領，成為議會的老大，用強權進行鎮壓
不同的選擇對應着不同的結局，大家忙忙碌碌這麼久，具體結局如何這裡不再展開。
總之看到統治的黑色背景，大多數人都猜到11bit這次又要搞上一輪“道德拷問”，但這並不重要，玩家忙忙碌碌這麼久，每個人都有權利做出自己的選擇，沒有絕對的好壞一說。
開發《冰汽時代》的11 bit studios曾經被調侃為「最會道德拷問的遊戲公司」。
他們先後開發了《這是我的戰爭》《冰汽時代》以及現在聊到《冰汽時代2》。在這幾部作品中，11bit都或多或少地將「道德拷問」內容埋藏在了遊戲之中，呈現的方式，表現的效果產生了一定的不同。
在《這是我的戰爭》中，玩家將扮演一個身處戰爭災難的平民，努力幫助幾個主人公渡過難關。你可以選擇去搶掠他人的物資，也可以選擇儘可能地施捨，反饋會直觀地反映在角色的心情上。
在《冰汽時代》里，玩家扮演的是頒布法令的執政官。你的法令會直接影響到民眾的生活，有的時候他們會以彈窗的形式跳到你的面前，讓你有機會再做抉擇。但也有時候，它們僅僅是跳出來通知你一下。
在《冰汽時代2》里，在這個不太一樣的續作里，你也能見到相同的表達。但因為有了議會，不再像上一部落子無悔那樣，他們會根據自己的經歷，去主動尋求玩家的改變。
玩家的選擇，會直接影響到遊戲里的角色，顯然11bit並不想讓遊戲里的npc只是npc，不想讓遊戲里的勞作的每個人，都是可以擁有數字代替的遊戲資源。
在《這是我的戰爭》中，有限的出場角色，足夠直觀的反饋，讓他們的包藏進遊戲的思想，得到了很好的外放。玩家會感動於角色留下的痕迹，為他們做出一點，不那麼有效率的決定。
而在《冰汽時代》里，他們想用類似的方式去布置，但也許是因為城建遊戲的特殊，極端的遊戲背景，過於龐雜，不夠形象的角色，呈現的內容不夠直接，誤解泛濫，爭議也由此而生。
觀察遊戲你就能發現，《冰汽時代》並不是一款所謂的「刁民模擬器」，他們在極端的場合也能表現出人性的光輝，而如果你願意在城建的時候，點到建築里，你還能發現他們給每個人都編了名字。
《冰汽時代》有幾個不同的結局，根據結局的不同，結尾會有不同的結語，能直接影響到結尾的，其實只有處於末尾的幾個法案。
在秩序線中，有效忠誓言、武力說服和新秩序。
效忠誓言是從民眾中選出秘密線人，讓他們自發或者被自發的簽署向首領效忠，絕對服從的誓言。武力說服，是直接暴力攻擊監獄正在反省的犯人，用生命危險，兌換加速他們回歸社會的效率。最後的新秩序，則是將舊有的秩序與思想全盤否定。你（首領）的聲音便是律法代表着絕對正確，任何一個非議的人都會被視作叛徒肅清，順從就此成為一種美德。
在秩序線的對立面，信仰線的設計大差不差，這裡是秩序的鎮壓，那邊就是信仰的狂信，不承認的都會被打上異教徒的烙印，舊思想遺留的內容，都會被付之一炬。
這些法案的背後，並不會直接改變民眾的生活環境，它們強化的是你作為執政官的統治。
點到最後你不再需要考慮民眾的聲音，是飢是寒，是不滿還是希望，都不再重要。民眾將成為純粹的遊戲資源，在你的庇護下迎接零下150°的暴風雪。
但這並不是全部。
實際上《冰汽時代》的反問不止有“但這真的值得嗎？”這一條。在面臨長期饑荒之後，飢腸轆轆的市民會爬向郊外的雪坑，那裡還留有死去的屍體。他們會將屍體搬運回來，用於在這冰雪中充饑。如果執政官在撞破時選擇視而不見，那麼很快就可以新簽署一道法案，將食人編入法典。
而如果你同意，選擇了這條光是默念出聲，就足夠讓人膽寒的法案，那在這座城市渡過零下150度的暴風雪後，映出的不再是“這真的值得嗎？”而是“這座城市值得嗎？”
這座城市確實存活了下來，但這座城市值得嗎？在更極端的情況，也許更容易看出11bit在《冰汽時代》里藏起的思考。
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理解，遊戲的過程是私人的，遊戲的感受同樣是私人的，當然可以覺得這沒什麼問題，畢竟在末日手段盡出也未嘗不可，但是否真的會有人因此觸動，會去回頭想想這是否值得？
在這方面《冰汽2》有着一脈相承的內核表達。
天災再也不是最恐怖的問題。通過擴張，我們有了取之不竭的資源，而面對最後最激烈的派系衝突，你的態度，毫無疑問也給這座城市一個答案。
你可以選擇將激進派打包送走，或者當上領袖用強權鎮壓，同時你也可以選擇坐下來，他們都會讓這座城市走向不同的結局。
至於能代表結局不同的角色……11bit多半是吸取了教訓，拿出了一個可以扣動你700周統治的角色。
在遊戲的末尾，會出現一個女孩，她的名字叫“莉莉·梅”。你可能根本不知道她是誰，她出自哪裡，但注意她只有14歲，和你統治的700周“不謀而合”。
在遊戲點燃熔爐的那一剎那，遊戲會觸發一個事件，一個新生兒的誕生，她代表了新倫敦的重生，代表了你統治的伊始。而根據你的選擇，莉莉·艾這個劇情中沒有任何展示的女孩會走上屬於自己的道路。
她有很多個結局，這個結局是好，是壞，由你的一路走來的各種決定所致，這時候你是否能確定這個未來，就是《冰汽時代2》在六年之後，給予玩家的新一輪的拷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