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劇出道停滯十年,阮經天如何蛻變為成熟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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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重生》北京首映禮上,陳建斌坐在觀眾席里,感受著這部黑幫片拳拳到肉的暴力美學,也感受著曾與他合作過的演員阮經天的成長與蛻變。

2024年春天,阮經天主演的《周處除三害》一躍成為內地院線票房黑馬。這部製作成本僅千萬元的小成本電影,內地總票房破了6億元。阮經天飾演的復仇者陳桂林,顛覆了他過去所有角色的外形,穿著大墊肩松垮西服,邋遢頹廢,眼神深邃,一旦笑起來,面容里透著不可琢磨的森冷氣息,鑄就出一個另類的銀幕殺手形象。

在《重生》里,阮經天依然飾演一個狡黠複雜的復仇者。

「不看到最後,無法預測劇情走向何處。」看完首映後,陳建斌感嘆的不僅是電影劇情的不斷反轉,也感嘆阮經天帶來的驚喜,「小天身上有了成熟的痕迹,從《周處除三害》,我就覺得他完全變了,變成特別成熟的演員,讓我心生尊敬。他是一個了不起的演員。」

《重生》是阮經天與該片導演導演、編劇馬浴柯的二度合作,在馬浴柯的導演處女作《怒潮》中,阮經天就與馬浴柯、主演張家輝一起,奉上一部高能不斷的男性復仇故事。

復仇,是阮經天在這幾部電影中持續的主題。即便都是復仇的犯罪類型片,但在阮經天看來,依舊有很多不同,「《重生》是完全不一樣的挑戰,不一樣的造型,也是不一樣的內心戲。」

複雜的復仇者,拉開屬於阮經天的時代

一聲巨響,正在舉行葬禮的殯儀館突然爆炸,牽連出一樁東南亞的連環陰謀毒品案。黑幫大佬之子沙旺(張家輝飾)、緝毒隊長安渡(阮經天飾)、黑幫打手巴萊(馬浴柯飾)各懷鬼胎,在幫派內亂之中都想分得一杯羹。

電影的故事背景,是東南亞一個名叫縵城的小城。販毒集團大佬與城市警署署長之間相互勾結,串聯起一個龐大的販毒利益鏈,無數家庭因毒品陷入深淵,家破人亡。黑道與白道之間,善惡難以辨認,層層遞進的反轉,也讓這部充斥著陰謀的電影充滿懸念。影片既有吳宇森時代那種血脈僨張的搏鬥與槍戰,又有人性陰暗面的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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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中,阮經天飾演的安渡是全劇的核心角色。他是正義的緝毒隊長,卻也隱藏了不堪回首的過往與巨大野心。安渡童年寄宿在叔叔安佩家中,身為警署署長的叔叔侵犯了母親,導致父親因此自殺。安渡成年後,一邊跟隨叔叔進入警署,一邊又不忘復仇。他身上兼具了純良、狂暴、狠辣與歇斯底里,角色充滿了複雜與悲憫的性格張力。

穿上警服的阮經天,飾演起安渡這個角色,彷彿正義化身,外形的俊朗具有迷惑性,後期的反轉與黑化,更讓人看到他演技的豐富層次。

在首映禮後接受群訪時,阮經天回憶,導演馬浴柯一開始就給他設計了一套緊緻的警服,「包括我平時居住的地方,是在一個偌大的房子裡面,一個局促的小空間。有人說,你穿這個制服挺好看的,我回想了一下,無論是小房間也好,亦或是那一身看似挺拔的制服也好,對安渡這個角色來說,都是一種束縛。這種束縛迫使他的慾望不斷滋長,直到某一天失控。」

無論是陳桂林還是安渡,都不是絕對意義上的壞人。阮經天用精準的眼神,將一個亦正亦邪的人物的複雜多面詮釋出來。那種眼神有天真、有狠毒,也有狂躁的瘋癲,雖是作惡,也讓人看到角色受侮辱與損害的過往,以及內心慾望的掙扎。

「我認為每個人的成長中,多少都會遇到很難的事情。人生的每個節點,也都會面臨不同的選擇,都背負著自己的命運。」阮經天說,電影到了最後,「每個人都面臨死亡」,只有到死亡那一刻,才顯出人物在選擇命運時的悲劇性。

最早讀劇本時,他就從安渡與安佩的關係中梳理人性的複雜。叔叔安佩侵犯母親,導致父親輕生。但同時,叔叔也將他撫養長大,信任他,栽培他,讓他當警署接班人。面對如此複雜的親人、恩人與仇人的關係時,阮經天賦予安渡更多的理解與共情,體會角色內心深處的痛,「這也是我希望大家在看電影時,可以慢慢細品的部分。」

在豆瓣高贊評論中有一條,「繼《周處除三害》之後,阮經天又一狠角色上線,安渡的偏執和狠戾讓人生畏」,也有影迷讚歎,「屬於阮經天的時代到來了」。

在迷茫與自我懷疑中成長

陳建斌與阮經天合作,是2014年上映的電影《軍中樂園》。這部講述個人命運在時代中沉浮的電影,讓陳建斌榮獲第51屆金馬獎最佳男配角獎。他印象中的阮經天,是片中那個站在陽光下渾身肌肉閃閃發光的大男孩。

以偶像劇出道的阮經天,外形俊美,在偶像劇大火的年代享受到足夠紅利。他主演的《我在墾丁天氣晴》《命中注定我愛你》《敗犬女王》都一度是現象級劇集。

2010年,他出演黑幫片《艋舺》,靠何天佑一角,拿下第47屆金馬獎最佳男主角。從「偶像劇一哥」到「影帝」,可謂順遂。

阮經天還記得,陳建斌告訴過他的一句話,「你現在的年紀正好是演員很重要的階段。電視劇最磨練演員的功夫,應該多花一點在工作上、在電視劇上,多拍,多學習。」

那之後,他去拍了很多電視劇,從《鬼吹燈》、古裝劇《扶搖》,再到《一生孤注擲溫柔》,嘗試各種角色,遺憾的是並不太順利。他出演的《血滴子》《暴走神探》《謀殺似水年華》,雖是名導演、大卡司,卻反響平平。

他在意外界對自己演技的評論,但有一段時間,進入他視野的都是來自觀眾與媒體鋪天蓋地的批評,他陷入了長久的自我懷疑。

「很害怕,一直思考到底哪裡出了問題。」他坦言,自己是入行後才學的表演,如果唯一會做的這件事都得不到認可,存在於世的價值是什麼?痛苦積壓的日子裡,他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出門。

2016年到內地參加綜藝,是他最沮喪的時期。節目組幫他慶生,帶著攝像機找到他,卻看到一個躲在屋內剛流完淚的阮經天。迷茫與懷疑,導致他過著一種疏離於大眾的生活,自我封閉,不見朋友,常常電話失聯。

阮經天曾說,在接拍《周處除三害》之前的十年,他像掉進一個深坑,被困其中,崎嶇難行。他在很多訪問中都提及過那段孤單、痛苦的低潮期。

導演黃精甫找到他出演《周處除三害》,想讓他演出那種痛苦、難受的狀態,他輕鬆回答,自己隨時可以回到那種低谷情緒。

在深坑裡蟄伏十年的阮經天,用很多時間與自己相處,騎機車、學做菜,體會生活的日常。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那種痛苦與封閉,換來的是一次飛躍,讓他自然而然地進行著緩慢的自我生長。

《周處除三害》這部小成本影片中,他放下期待,不去想任何表演上的技巧,不考慮任何精妙的設計,就讓自己成為角色,以角色的心態去跌宕、省悟、成長與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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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演陳桂林之前兩個月,他就開始穿著電影中那件松垮的大西服,無論冷熱都套在身上,感受角色的來處,尋找角色的心理變化痕迹。拍攝期間,黃精甫也每天要求他思考陳桂林在思考的問題:你是誰,你從哪裡來,你未來想做什麼。

角色的經歷和處境,被阮經天感同身受地體會著。他的迷茫與痛,與角色之間的遭遇與情緒,就這麼融為一體,成為一個真實的、灰色的、鬆弛的綜合體。於是,人們看到一個全新的阮經天,從偶像劇里的霸道總裁過渡到黑道混混,從青澀少年過渡到晦暗不明的殺手。

今年,阮經天42歲了。他說,到這個年紀,雖然身體開始走下坡路,但人生的經驗值卻在增加,他將當下視為演員的黃金期,既能看得到遠方的黃昏,也知曉時間的重要性,於是也增加了很多的動力,誠實地付諸行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飾演想演的角色。

在電影《軍中樂園》中有一句台詞:「風往哪個方向吹,草就往哪邊倒。年輕的時候我也以為我是風,直到最後我遍體鱗傷,老了以後才知道,其實,我們都只是草。」

十年前,他覺得這句台詞很美,但現在他知道,這是經歷過人生百態之後,才會擁有的領悟與感嘆。

(本文來自第一財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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