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歡樂家長群》,一部將當下家庭與學校教育生態以輕喜劇形式描繪得淋漓盡致的作品。男主是在現實題材領域一直穩健的張嘉益,而飾演女主戴靜的,則是近年來鮮少出現在公眾面前的陳好。
出演該劇,對陳好來說,原因很多:沒演過類似題材,想跟張嘉益合作,拍攝是在北京......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對劇中很多細節非常的有共鳴。「一看劇本,四個字:感同身受。」
陳好和劇中的戴靜一樣,是一位多孩媽媽,同時又要兼顧工作。「我特別希望能讓觀眾也感受到我當初讀劇本時,那種息息相關的認同感。希望會讓觀眾覺得『這不演的就是我嗎?』,或者某個媽媽說『這不就是我某個生活片段嗎?』」
《歡樂家長群》海報
家長群:中國家長的「無可迴避」
如今的家長們,在孩子的生活和教育中,離不開「家長群」,「這個群很多家長都會置頂,生怕漏掉群里任何相關信息,以至於讓自己孩子錯過或遺漏老師的安排。」陳好笑說她的觀察。
她自言和劇中戴靜一樣,屬於家長群里默默潛水的家長,基本上不怎麼發聲,接收到關鍵信息,需要做的就做,需要提醒小朋友的就去提醒。「我不是特別卷的媽媽,我也沒想過我孩子一定要在班裡面拿第一名、第二名。」
而劇中的很多情節,也是陳好生活里會遇到的,比如劇里家長群的媽媽們競爭做家委會主任的情節,陳好就特別理解,「因為她們覺得,這樣能為孩子爭取到一些福利。」
陳好講述自己的觀察,某次教師節,她所在的家長群里商量集資給老師買禮物,也是家長的一份心意,買完總要有人獻給老師,誰代表呢?那一般就是家委會裡比較積極的幾個家長的孩子。「幾個孩子把禮物送給老師,花獻給老師,老師和他們擁抱,很開心地拍照。那有些別的小朋友難免有點失落嘛。有些家長就會提出,錢是大家出的,怎麼只有這幾個孩子去露臉?」陳好道,「但其實,人家媽媽在家委會裡付出的比我們這些不怎麼冒頭、不沖在前面的媽媽多。」
家長群里,家長們來自各行各業,三觀、經歷、背景、文化總有差異,而孩子的成長和教育又是家長最關心的事,緊繃之下,這些細瑣但微妙的事情就時有發生。在《歡樂家長群》中,避免將衝突放大為社會性的焦慮,而是將其包容在一種讓大家會心一笑的風格里,在輕鬆氛圍之外,又有些東西能引起一些思考。
選擇:為自己的選擇買單
劇中的戴靜,有著爸媽的幫助,自由職業的丈夫的支持,才能從兩個孩子的養育中,抽出更多時間撲在工作上,成為企業高管。「一旦有了孩子,想像一個人的時候那樣全心全意的工作,幾乎不可能。我相信一個成功的職場媽媽,背後一定有來自家人的大力支持與付出。媽媽們特別的不容易,她們要很好地去分配她的精力,才能兼顧到工作和家庭。」
陳好坦言,這些年,她主要是以家庭和孩子為重心。「為什麼我這麼長時間很少拍戲,就是演員這個職業需要你一下扎進片場,就是三四個月甚至半年回不了家。這在我單身的時候沒問題,但有了孩子後,你總有一份心牽掛著孩子好不好,有沒有生病,尤其孩子小的時候,真的很難做到為了工作一走就走三四個月。」
「選擇成為媽媽,還想生活狀態保持之前的樣子 ,那基本是不可能的。」陳好表示,進入家庭以後,她個人的時間精力上做出了調整,很長一段時間裡,也在尋找生活和事業的平衡。「在小朋友特別小、需要媽媽陪伴更多的時候,我就盡量不去拍戲,現在他們大一些了,我覺得遇到合適的角色和劇本,有能力平衡好時間和精力了,我才拍戲。」
從《那山那人那狗》到《粉紅女郎》,陳好創造了很多經典的人物形象,在很長時間裡,是「國民女神」式的演員,為了家庭,在事業上降低作品產量和曝光度。「為了孩子在事業上做出犧牲,會不會覺得可惜?」記者問道。
「我不會,因為在做選擇時我已經想過了,既然選擇了新身份,就要為新身份有所改變和付出,你的生活的重心和內容就會有所改變。」陳好看來,人生就是一直做選擇題。「既然選擇了,就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然後完全接受結果。」
教育:要有強大的定力
《歡樂家長群》雖然講的是小學,但孩子們的學業壓力與競爭態勢已經不容小覷,陳好也感慨,中國家長因為在一個競爭的氛圍里,有時不得不競爭。「像我已經是很佛的家長了,也沒奢望孩子站在那金字塔尖上,但你也別是最後一名。」
某一次,陳好發現自家孩子的模擬考試都是沒學過的東西,她就詢問老師,老師卻說要先「知道一下大家對知識點的掌握情況」。她覺得更奇怪了,明明都還沒學,有什麼好掌握的?結果孩子告訴她:班上80%的孩子都會,只有自己和寥寥可數的幾個孩子不會,因為大部分孩子有預習或者補習。那這時候怎麼辦?就看家長怎麼理解這件事了。「我就覺得,我交學費就是為了讓你在學校里學的,也沒想你一定要學成什麼樣,一定要學得比誰好,你只要別落下就可以了。」
當然,陳好也有忍不住的時候,比如見到別的家長也會問:你們家孩子最近在學什麼?「我也怕,會不會因為我太不『卷』,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這時候,就需要做父母的同心協力,「如果爸爸覺得這個事兒也沒關係,那我們堅持自己的想法。就怕回去一說,另一個坐不住了,這事就堅持不下來了。」
陳好覺得,孩子的成績不代表所有,每個人擅長的東西也不一樣,「有些孩子可能學習一般,但是他體育有特長,或者交友處事這方面特別有能力。」
她有一個孩子學鋼琴,作為家長,她一天沒陪練過,「孩子特別有時間概念,愛做規劃表格,幾點幹嘛幾點幹嘛,把自己時間安排得特別好。還會自己從網上找譜子彈,或者把某一首歌自己去做改編。」
自發的興趣、願望,才是最強的驅動力,能讓孩子願意付出精力和時間勤學苦練,為自己規劃和打算。但陳好也坦言,「要去發現孩子的天賦和真正的熱愛,需要父母有特彆強大的定力,需要父母對孩子的關注更多。」
陳好很重視孩子的自主能力和承擔責任的能力,重視性格和情商,「做人要正直善良,多交朋友,然後包容和接納朋友身上的缺點和優點,能共情和理解別人,形成自己正確的價值觀,有更強的包容度。」但她也笑說,「我也是第一次做媽媽,也不知道對還是不對。但爸爸媽媽孩子們一起確認了方向,就一起摸著石頭過河。」
表演:在有限人生體驗百種人生
演員之外,陳好也是中央戲劇學院的老師,她常跟學生們說,「趁你們現在還沒出名,還能混在人群里的時候,多去坐地鐵進菜市場到處去看看走走,去觀察別人跟各種各樣的人聊天。等你們出名了,那時候戴個黑眼鏡,壓個黑帽子,成了走哪兒都被人圍著,還怎麼觀察生活呢?」陳好擔心,學生們別到時候這個人物沒見過,那個人物不知道怎麼演,那趁現在就多給自己存點「財富」。「財富」指的是閱歷和觀察。
陳好認為,生活是創作的源泉,對生活的理解越豐富,對人物的理解也就越深刻。「其實演員對生活和人物的理解,有時候真是理解不到、體會不到,就演不出來。閱歷越豐富,認知越深刻,人生的酸甜苦辣高低起伏都經歷過,再回到塑造人物,你會覺得遊刃有餘。我相信,我現在對人物的理解,一定比我20歲的時候要深刻多了,這都是生活教給我的。」
她還經常跟學生們說:演員一定是可以從年輕從事到老的工作,「因為有各種各樣的角色需要我們去扮演。這其實看你對自己職業規划到底是什麼樣的而定。」陳好道,「如果你是個有要求的演員,那就不要因為部分只喜歡你外表的觀眾的一些言論去左右自己。當你有一天不帥了,不美了,這些人也許就不再喜歡你了,追隨那些更年輕漂亮的人去了,你怎麼辦?」
作為職業演員,她希望學生們對自己的職業有一個清楚的認知,對自己有一個明確的規劃。她經常問學生們:你們體會到演員的快樂了嗎?「我很希望他們早一點體會到演員職業的魅力,因為他們現在還比較懵懂,可能不太知道表演是什麼,不知道怎麼去表演,從不會表演到會表演,有時候就是捅破一層窗戶紙那麼簡單,但這也是從量變到質變的積累,而這個積累,要從你找到做這件事的快樂開始。」
2021年,陳好與中戲畢業班的同學合影。
對於陳好來說,現在回想起來,會覺得自己演藝生涯中每一個角色都不盡相同,「這是我體會到演員這個職業帶給我樂趣的地方。」所有的角色,當拿到劇本決定去扮演他時,都是從一張白紙開始畫,最後當你這個角色呈現出來時,這張畫才畫完,「所以我覺得它永遠都是一個創新的過程。我覺得每一個角色對我來說都有挑戰性。」
她也表示,「有可能我自己的生活就是很平淡,但在工作中,我會成為各種各樣的人經歷不同的生活,可以讓我體會人生不同的維度,在有限的一生裡面體驗百種人生。這個才是演員職業特別有魅力的地方。」
幾代觀眾都難以忘記陳好飾演的《粉紅女郎》中的「萬人迷」,而當下,「萬人迷」的很多「女王發言」都被如今的年輕人當做人生格言,那麼如今的陳好,會給當下的女孩子們一些什麼樣的建議?
「女孩子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在任何時候,不能失去掙錢的能力。你可以不工作,但你不能失去工作的能力。」陳好說道,「另外,沒必要被別人定義,你做好你自己就好了。我覺得人生就是永遠不斷地做選擇題,你只要想好後果,為自己的選擇買單,也就沒有什麼好怕的。」
最後她又補充:「要記住,人的慾望越高,壓力就會越大,要學會平衡好生活和事業,我覺得知足才能常樂。」陳好笑道,「我是不是很佛系?」
來源:澎湃新聞記者 楊偲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