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寫充滿友愛與夢想的童年時光——讀兒童小說《乒乓響亮》

八卦 2004℃

  作者:程桂婷(汕頭大學文學院副教授)

  當代不少兒童文學作家承繼了「五四」時期以兒童為本位、以建構愛和夢想為導向的文學傳統。劉海棲就是這樣一位有著文體自覺的作家。他的兒童小說《乒乓響亮》(貴州人民出版社2023年3月出版,入選中國圖書評論學會發布的「中國好書」2023年4月推薦書目),取材於自己的童年經歷,雖然只是敘寫了一個普通男孩追逐乒乓夢想的簡單故事,但主人公張方向身上所凝聚的純真、樸實、執著、樂觀、腳踏實地等美好品質,讓人掩卷難忘。作者從兒童本體出發,秉持平等、理解和尊重的立場,在小說中與兒童對話,用簡潔、活潑、風趣、優美的藝術語言,書寫了一段充滿友愛和夢想的童年時光。《乒乓響亮》給讀者傳遞的感受,正如魯迅評價《勇敢的約翰》時所言:「雖說事迹簡樸,卻充滿著兒童的天真,所以即使你已經做過九十大壽,只要還有些『赤子之心』,也可以高高興興地看到卷末。」

  《乒乓響亮》的故事背景設定在20世紀60年代。主人公張方向是一位就讀於四年級的男孩,因為學校新修了一個水泥乒乓球台,他突然對打乒乓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在那個物資匱乏的時代,擁有一個小小的乒乓球對一個小學生來說也是難以承受的經濟負擔。張方向想盡辦法,省吃儉用,起早摸黑,勤學苦練,都只為踐行一個小小的純真的夢想——打乒乓球。

  小小的乒乓球承載著小小的夢,這是符合一個四年級孩童自然成長的心理設置。進入國家隊、爭奪世界冠軍,這樣的長遠規劃和宏大理想通常來自功利的成年人對純真孩童不切實際的預期和教化。劉海棲顯然不贊成在兒童的成長過程中過多出現成人的指手畫腳。小說中,張方向愛上打乒乓球,鑽研打乒乓球的技巧,跟隨曾被招進省專業乒乓球隊的樊星練習打乒乓球,結識在機械廠俱樂部打乒乓球的一幫大朋友,這些行為都是張方向憑著個人興趣而不斷努力的結果。對乒乓的夢想推動了張方向的成長,也推動著小說情節的發展。進校隊訓練打乒乓球,是劉海棲真實的童年經歷。他打撈出自己的童年記憶作為創作資源,又藉助兒童本位的敘述,彰顯齣兒童特有的「真」。

  與以社會為本位的兒童文學中通常建構出的「小英雄」不同,張方向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非常普通的男孩。即便是他如此熱愛並執著於練習打乒乓球,劉海棲也沒有強加給他與眾不同的天賦異稟。小說最有意味的一個情節是,在班主任和全班同學的熱切期盼中,球藝漸佳的張方向與校乒乓球冠軍彭凱旋對決,但終因緊張、失誤而敗北。張方向的挫敗,儘管會讓讀者們的滿心期待落空,然而理智的讀者們又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安排才更符合藝術真實。張方向的不懈努力讓他的球藝有了很大進步,但還不足以打敗比他年齡更大、訓練更久的彭凱旋。真實是文學創作的基石。高爾基曾說:「兒童都是十分精細的鑒賞家,用空話是矇騙不了他們的。」或許正是因為劉海棲堅持以兒童為本位,秉持貼近藝術真實的創作理念,才沒有將張方向塑造成一個乒乓奇才。畢竟天才是少有的,普通才是大多數人的真相。

  與「五四」兒童文學積極倡導的富有個性的「無所不愛」不盡相同,劉海棲在《乒乓響亮》中大力宣揚的是不計得失的友愛。樊星曾是省專業乒乓球隊被教練看重的優秀選手,由於忘了帶自己的球拍輸掉一場重要比賽,他教張方向打球不求回報,最後還將極為珍貴的「老順風」球拍送給了張方向。這塊球拍原是趙指導比賽時結交的一位球友的,這位球友不幸出車禍不能再打球,就無償地送給當教練的趙指導,請他轉贈給有前途的隊員。如果說這些都只是個體之間無私的友愛,那麼為了讓隊員們儘快適應日本新發明的弧圈球打法,原本擅長快攻的郝大力改練弧圈球,這就是犧牲小我、成就集體的大愛了。小說強調集體之愛,既是對「小愛」走向「大愛」的升華,也是作者對兒童讀者們的殷切期盼。小說也因此而飽含濃厚的家國情懷。

  作者對敘述方式和語言藝術頗為重視。《乒乓響亮》的敘述節奏較為緩慢,用十多萬字的篇幅展現了張方向由四年級升入五年級的短短時光,在細節刻畫與人物描摹上都不吝筆墨。正如盧梭所言,教兒童不要節省時間,要捨得花費時間。緩慢的敘述節奏更能貼合兒童緩慢成長的節奏。劉海棲說過:「對於敘述方式的掌握,相當重要的一條便是對非敘述性語言的運用。」由於打乒乓球是小說結構的重要部分,小說中穿插著大段描寫乒乓球技巧的非敘述性語言,雖然十分專業,但因劉海棲善於使用歌謠化的口語、形象化的比喻,讀起來非但不枯燥,反而趣味橫生。大量活潑、明快、風趣的非敘述性語言的運用,不僅減緩了小說的敘述節奏,也縮短了讀者與文本之間的距離。作者在敘述節奏和語言藝術上的探索與優化,使得《乒乓響亮》這部作品擁有從容不迫的敘述特點和質樸清新的語言風格。

  《光明日報》(2023年07月19日 14版)

標籤: 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