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一昂
繼《八佰》之後，管虎終於再次帶來了獨立執導的新作《狗陣》，並在戛納電影節首映。
在很多影迷眼裡，管虎導演既有作者表達較強的《殺生》《鬥牛》，又有更具商業屬性的工業大片《八佰》《金剛川》，更有兼顧兩者的《老炮兒》。
只是大家以為他在製作了近10億的《老炮兒》、超30億《八佰》之後，會在工業化的商業電影上越走越遠，沒想到《狗陣》反而回歸到了他更純粹的作者表達的創作體系，並正式官宣6月15日。
該片入圍了第77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一種關注」競賽單元，這是管虎第一次憑藉執導的作品入圍戛納。在此之前，其監製的作品《小白船》《街娃兒》都曾入圍過戛納電影節的不同單元。
5月的戛納，是不少電影人眼裡的電影最神聖的殿堂。這次帶着作品《狗陣》，導演管虎和製片人梁靜，走進戛納國際電影節官方合作夥伴巴黎歐萊雅的採訪間，與1905電影網進行獨家對話，用4個關鍵詞，講述關於《狗陣》背後的二三事，講述作為電影人奔赴戛納的「值得」。
「彭于晏」
電影《狗陣》講述了在十餘年前的西北小鎮，剛出獄的二郎（彭于晏 飾）重歸故土，面對偏見，面對防備，他不知該如何開啟新生活。迫於生計加入打狗隊後，二郎拯救了一隻流浪黑狗，他也在和黑狗的相處中獲得了再次上路的勇氣。生命在暗處的綻放更兇猛有力，一人一狗在互相救贖中，擁抱着彼此的新生。
一人一狗，令人想到管虎之前電影《鬥牛》里，一人一牛的調調。後者里的「人」是黃渤，演員和角色相互成就了經典。
那麼這一次，把這個「西北人」交給在外人眼裡帥氣有型的彭于晏，是否能成立呢？在看完影片之後，大家都感嘆，整體適配度極高，恰如其分。
二郎這個角色本身設定就極具複雜性，因過失殺人入獄多年，只是在此之前他早已是小鎮組樂隊的大明星，出獄之後，重新開始對生活進行探索。這些條件因素之下，對於彭于晏挑戰極大，管虎更是要求他「做減法」。
在管虎看來，彭于晏完成的二郎非常精準，甚至他就是二郎。
「每個演員身上都會有不同面的東西，這些東西在別的戲裏面還沒呈現出來的情況下，我們可以探討在這部電影里的可能性。」曾經外在挺拔的彭于晏，在《狗陣》里，身型刻意保持佝僂，盡量讓自己身上比較外放的一面，往回收，「他骨子裡一定有一種東西跟當地人是不太一樣的，所以這個分寸的拿捏特別難。」
由於他有多年在監獄的經歷，這個人物慢慢開始失語。團隊曾經考慮讓這個角色徹底成為啞巴，但考慮再三，還是覺得他需要發聲，需要有態度，只是他只願意和想溝通的人對話。所以，彭于晏需要更多的用眼神和肢體來呈現人物內心。
「狗」
動物意向一直是管虎電影里的最不可或缺的元素。
《鬥牛》的奶牛，《老炮兒》的鴕鳥，以及《八佰》的白馬。
電影《狗陣》里不僅有非常多的狗，還有小鎮里的動物園，被困在籠子里失去鬥志的老虎，逃脫籠子尋找自由的狼……在觀感上，這座動物園頗有種管虎電影中，動物意向表達集合的象徵。
小鎮上的流浪狗，好似鎮上每個人，而這個曾被懸賞的細狗似乎也呼應着剛出獄的二郎，兩者都沒有真正的家。導演也為他們的相遇，做了趣味的設定——人與狗都在同一個角落如廁，看似是搶佔地盤，實則暗示人狗本是命運共同體。
老虎和狼，作為兩個兇猛野獸的代表，在影片里的處境恰好有着明顯的對應，似乎也對二郎出獄後每一次選擇有了呼應。
尤其狼和狗本是同宗，逃出籠子的狼並沒有展現動物的野性，而是始終站在山頂注視着二郎每次的行徑。它注視着想飛躍過土溝的二郎，可現實里，二郎飛躍不過土溝又如何呢？轉個彎繞道就行了。
動物拍攝，一直是電影圈內公認難度最大的事情。
為了拍攝《狗陣》，團隊找到《忠犬八公》里訓犬團隊，前期進行了較長時間的培訓。甚至在電影取景地並沒有那麼多狗、老虎等動物的前提下，團隊通過專業團隊的幫助，將這些動物演員運到現場。
「操作其實蠻難的。包括最終拍攝現場跟狗的交流，但所有人都非常堅持要把這件事做好。」在梁靜看來，這次動物的拍攝，乃至電影《狗陣》的完成上，都沒有什麼特別的遺憾可言，「而且這些狗演員非常有智慧，拍攝中都非常配合，很多鏡頭都讓大家覺得不可思議。」
演員彭于晏在殺青之後，更是領養了與其拍攝多日的狗演員。此次戛納之行上，他也帶着「細狗」一同亮相，將人狗情緣延續到大銀幕之外。
「初心」
不管是人，還是狗，終究還是導演的藝術表達。甚至在《狗陣》里，不只是對演員有做減法的要求，更是管虎的一次「減法」。
《狗陣》丟掉了管虎過往電影中，不少看似複雜的創作手段，不再有那些特色的黑色幽默元素，連配樂都隨之減少，更接近個人化的創作。
管虎在經歷了多部商業大片的創作之後，「更遊刃有餘於整個拍攝過程，可能恰恰是經歷了工業化生產以後，自身給予的壓力小了不少，也更享受現場的一切。」
但這是否代表着他突然「殺回」了更藝術表達的創作領域呢？管虎感嘆，「沒有這回事」。
從大學畢業之後，他就篤定未來要做自己喜歡的創作，「屬於心性相對自由的電影。」但這種創作並非是自我的，「我也喜歡跟觀眾觀眾打交道。」只是在管虎看來，不管是更偏向低成本的作者電影，還是高成本的商業製作，好像都是自然而然完成的。
「可能到了一定時期，有基礎條件了，能讓自己背負的壓力變輕了，就可以做自己曾經想做，但還沒完成的作品吧。」在管虎眼裡，一切都好似一場宿命，只是創作走向不管有如何變化，初心依舊不變。
除了《狗陣》之外，管虎執導，黃渤、倪妮主演的電影《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也有機會於今年公映，「這部影片不能說是作者電影，但相對比較文藝范，是一個小小的情感故事。」另一部籌備多年的電影《東極島》也即將開機，那將是一部大製作的類型片。
「劇本階段我其實還有兩個故事，但方向都不太一樣，所以我很享受劇本階段這個過程。」
「扶持」
《狗陣》並不是管虎和梁靜第一次和戛納結緣。
此前管虎監製，梁靜製片的電影《街娃兒》和《小白船》分別入圍了第74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一種關注」競賽單元，以及第76屆戛納國際電影節導演雙周單元。
大家在越來越多的場合，能看到管虎不僅是為自己的電影站台，也為不少新人導演助力，甚至多次出現在各種創投活動，挖掘新可能。
但事實上，管虎一開始對這種事情有些抗拒，總覺得這些事情會分散創作精力，但身邊最親密的人——梁靜一直願意並堅持做這件事，「幾次下來，發現這些事情真的挺好，能和年輕人的思想碰撞，感受他們電影語言對社會的看法。而且對我自己的創作，也是一種積累和補充。」
誠然，在梁靜眼裡，這恰是電影圈的傳承，「我們也都是由前輩引領而來。」慢慢從演員身份更多平移至製作人身份，她也有了別於過去的創作觀察，「我覺得管虎其實還沒有釋放出來很大的能量，他能利用創作空檔，去幫助其他人的話，我覺得也是相互補給營養。在年輕導演身上學到東西的同時，也能讓自己的一些小理想，以及想表達的東西，通過他們的作品表達出來。」
一場互相成就的創作，一段彼此影響的關係，兩人的合作慢慢有了更多更值得被大眾關注的作品。
只是關於值得電影延續的故事還沒結束，正如管虎眼裡的「值得」，「並不是電影結束後的鮮花掌聲，反而是銀幕黑下來，第一次看到自己電影呈現在大銀幕上那種快樂。」
而梁靜的「值得」更加純粹，「影片最終能夠呈現出的，都是導演想表達的東西，能夠讓所有的觀眾進行一個深度思考，我真的覺得這是電影應該做的，所以不管經歷了什麼樣的困難，最終呈現你就會覺得都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