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出位也好，標新立異也罷，男明星穿女裝終歸離不開名利場上的彎彎繞。男明星表達着自己對時尚的態度，而輿論場上的看客們也在表達着自己對「美醜」的想法。爭議有了、聲量高了，流量便也隨之而來。
作者|夏爾、編輯|孤鴿
近日來，時尚次元壁再次被打破，不少男明星都實現了「女裝自由」。
1月5日，在微博視界大會上，向佐憑一身深v露背皮草成為紅毯上最特別的存在。
出席紅毯前，向佐特地在社交平台發佈「預告」，表示「臨時跟我媽借了件衣服，蘇一下，露背不只是女性的權利吧。」儘管「有言在先」，但網友對此舉依舊褒貶不一，有人直呼「玩抽象」「辣眼睛」，有人則覺得向佐「大膽前衛」「自信從容」。
向佐微博「預告」
相較向佐來說，近日憑新歌《power》復出的權志龍，就沒那麼好運了。針對他赴香港看時裝展的兩套女裝穿搭，網友給出了一邊倒的差評：有人吐槽他像「村口賣菜大姨」，有人說他「土到極致就是潮」……在抖音、小紅書、ins等社交平台上，網友們甚至玩起了「權志龍模仿大賽」。
置身注意力經濟時代，「男穿女裝」正成為男明星博眼球的殺手鐧。這一行為背後，潛藏多種誘因：引領時尚風潮，製造反差感，表達身份的需要，對二元性別文化發起反抗，抑或只是覺得女裝更好看、喜歡穿……
「男穿女裝」這陣風，不僅吹在男明星身上，還吹進了很多不易察覺的角落。
它讓我們意識到，性別上的着裝界限正變得越來越模糊，人們需要學着去適應、甚至去打破「男性應該穿得像男性，女性應該穿得像女性」的刻板印象。
向佐和權志龍都是出了名的「女裝愛好者」，都曾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穿着女裝。
只不過，「穿女裝」這件事對他們來說，卻似有不同所指。
向佐博出位的意味更甚。以他的紅毯造型為例，從妝容到穿搭都極盡妖嬈：假睫毛、細長眼線、可愛發卡、芭比粉口紅……為了露出背部，他直接在皮草下打赤膊。
這種穿搭，令他製造了當晚紅毯的最大爆點：在擺拍摸鼻子、手指天空等「招牌」動作時，向佐的皮草「不慎」滑落，露出了胸部，被網友辣評為「老肩巨滑」。
向佐紅毯走光
事實上，這並非向佐第一次靠「穿女裝」製造流量。早前，在電影《門前寶地》的電影見面會上，他就曾以一身小香風外套搭配6厘米黑色高跟鞋的行頭飽受關注。
時間再往前推，去年他還在直播中穿過辣妹裝——黑色v領露腰上衣搭配藍色牛仔闊腿褲，一身典型的y2k穿搭風格。當時他一邊說著「我還露腰了誒」，一邊露出猛男式害羞，惹得網友大呼「救命」。而「向佐穿女裝直播」的話題，也因此掛上了熱搜。
網友由此不難發現，向佐穿女裝更像是一種嘩眾取寵。他目的在於玩顛覆——顛覆公眾對他的既有認知。身着女裝，為他發散了口碑：有人覺得「辣眼」，是因為他製造出了一種審丑式的不適；有人覺得好笑，是因為他玩出了一種顛覆硬漢形象的「反差萌」；有人覺得好看，是因為女裝凸顯了他「細腰」「美背」等身形特點。
流量前置，表達就會後置。所以在向佐身上，公眾幾乎看不到他「穿女裝」帶來的自我表達。
權志龍則相反——「穿女裝」招致的流量，更像是他表達自我的附加值。作為東亞頂流愛豆與時尚先驅，權志龍一直熱衷於各種女裝搭配，甚至由於打扮得過於陰柔，媒體還給他扣上了「毀掉一代年輕人審美」的帽子。
權志龍和劉嘉玲、周潤發合影
此外，權志龍穿女裝還有其事業版圖上的必要性。他是亞洲首位chanel全球品牌形象大使，曾深受「老佛爺」卡爾·拉格斐賞識，與品牌方已合作十年。另外，他姐姐創立的韓國潮牌we11done最初也是女裝品牌。他本人無疑是行走的活招牌，於公於私，他都有理由着女裝為這兩大品牌引流。
更難得的是，「穿女裝」還與他張揚自我的穿衣主張不謀而合。在他看來，提倡穿衣自由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更好地展現自己，還為了使自己處於一種舒適、自由的狀態下，滿意地活着。
只不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權志龍近日看展的兩套穿搭，就有用力過猛之嫌。色彩、圖案的過度堆砌，加之風格上的不協調，致使他此次造型被嘲。
以他那身花頭巾、棒球帽、紅格子外套的機場穿搭為例，就因堆疊元素過多，打破視覺平衡，顯得過於花哨。時尚歸時尚，卻是普通人無法看懂的時尚。於是，這才有了互聯網的跟風玩梗，表示欣賞不來這種「田園風」。
網友嘲諷權志龍穿搭「姨味」圖
博出位也好，標新立異也罷，男明星穿女裝終歸離不開名利場上的彎彎繞。男明星表達着自己對時尚的態度，而輿論場上的看客們也在表達着自己對「美醜」的想法。爭議有了、聲量高了，流量便也隨之而來。
「男穿女裝」古已有之，並不罕見。魏晉玄學大家何晏就曾被史書記載為「好婦人之服」。魯迅也曾說過「我們中國的最偉大最永久、而且最普遍的藝術也就是男人扮女人」。
到了現代，「男穿女裝」更是衍生出了多種文化。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美國的變裝文化和日本的偽娘文化，前者盛產「變裝皇后」，後者盛產「女裝大佬」，二者殊途同歸，都專註於研究「性別認同」這件事。
反觀國內，「男穿女裝」也曾一度與「性別認同」掛鈎，最典型的就是《霸王別姬》里的「程蝶衣」一角，他在演虞姬時經歷了艱難的性別轉換，因唱錯「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的唱詞而多次被罰。
更多時候，人們偏愛用喜劇手法去解構「男穿女裝」。很多喜劇人都意在通過變裝製造出一種強反差的喜劇效果：外形反差，鬍子拉碴穿連衣裙；姿態反差，五尺大漢扭捏作態；聲音反差，看似軟妹實則開腔是粗嗓老爺們……
類似事例數不勝數。羅志祥裝扮的朱碧石，網紅韓佩泉裝扮的韓美娟，以及一人分飾多角的短視頻博主「多餘和毛毛姐」，便都屬典型。
線上線下的喜劇舞台，亦不乏變裝身影。在喜劇綜藝《喜人奇妙夜》中，演員苗若芃就在《拜訪城堡》中男扮女裝飾演皇后，博觀眾一樂。脫口秀男演員小佳近期也在線下演出中穿紅裙亮相，以「大姨」自居，製造了不少笑點。
酷酷的滕調侃苗若芃的女裝造型
某些流量男星會也從時尚的角度出發，通過穿女裝，尋找更多關於美的可能性。概因女裝更漂亮，更複雜多變。在服裝發展史中，女裝設計起步早、花樣多，被賦予了更多的審美表達，而男裝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秉承簡約、沉着、款式單一的設計觀念，即歐洲學者所說的「男性的時尚棄權」。
流量男星只是喜歡穿漂亮的衣服，但不會因此改變自己的身體、說話方式、姿勢和聲音。比如，王一博就曾將小香風外套穿出了一股冷酷疏離的貴公子氣質。在2020年湖南衛視的跨年晚會上，他曾身着一件chanel黑白菱格外套，扎丸子頭在水中唱跳新歌《無感》，將舞台效果拉滿，風頭一時無兩。
服裝作為一種社會建構的符號，往往是性別的可視化體現。「性別」的邊界由人們自己建立，也由人們自己打破。gucci、chanel等時裝大牌，近年來都在倡導無性別主義，強調「性別是流動的」。這使得當代人可以更包容地看待「變裝」——女穿男裝不再被貶低為「男人婆」，男穿女裝也不再被指責為「娘炮」。
很多明星都以開明的態度看待孩子的變裝行為。好萊塢黑人明星威爾·史密斯的兒子賈登·史密斯（代表作《當幸福來敲門》《重返地球》），曾在2016年身着louis vuitton女裝拍攝了一組寫真。事後，威爾·史密斯在採訪中表示，自己對兒子的這一舉動十分自豪。
伊能靜和庾澄慶的兒子恩利，也曾因在ins上曬出多張女裝造型，而備受爭議。對此，伊能靜選擇坦然接受，「在我的世界裏，他可以成為他自己。」
恩利女裝造型
而今年年初，恩利的一段關於女裝的自述，更讓他的個人口碑得到了扭轉，「美的衣服我都想穿，為什麼有些東西要賜予某種性別，有些東西要賜予某種文化，很重要的一部分是要知道，哪些東西是先天的，哪些東西是我們生下來之後社會賦予的。」
在文化開放的大環境下，大家對「變裝」和「性別反轉」的態度正變得溫和，而「男兒郎」與「女嬌娥」也不再是二元對立的性別存在。
下沉到短視頻博主身上看，由於某些博主吃到了「性別反串的紅利」，所以「男穿女裝」這件事也引發了更多的爭議：「反串」的界限在哪裡，是否涉及擦邊、軟色情問題，加重公眾對女性的刻板印象；是否涉及不良引導、敗壞社會風氣，對青少年造成不良影響。
2021年，短視頻平台曾湧現出一批「男穿女裝」的變裝博主。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對着空氣拉弓射箭、狙擊心動瞬間」的「康雅雅」。此外，還有「雨澤弟弟dd」「季憨憨昂」「南執zc」等同類型的男博主。
以「康雅雅」為例，變裝前他是一個長相秀氣的男生，變裝後他裝扮得甜美可愛，讓很多女生都自愧不如，「我一個女生看到都會心動的程度。」
「康雅雅」變裝白雪公主名場面
「康雅雅」本人深諳這一點。在一場抖音直播里，他稱自己是「純欲天花板」，並表示「我的臉就是可以誘惑到你」。這種擦邊行為，無疑可以招致巨大的流量。而當關注度形成一定的規模，商業價值自然也就水漲船高，進而催生出更多無下限的變裝試探。
2021年9月2日，國家廣播電視總局網站發佈《關於進一步加強文藝節目及其人員管理的通知》，提出堅決抵制低俗、無底線審丑等泛娛樂化傾向。通知發佈後，各大短視頻平台清理了一批變裝博主，對「康雅雅」「雨澤弟弟dd」等賬號進行封禁。
而很多變裝博主也對此發佈了「告別宣言」。「康雅雅」發微博感嘆「始終不能成為她」（現已刪除）。而「雨澤弟弟dd」則在告別視頻中表示「希望這個世界的包容心強一點，未來我會換一種方式跟你們在一起……」幾番兜兜轉轉，有些博主「活」了下來，有些則永遠離開。
針對男博主的變裝問題，網友莫衷一是。而知乎網友「鋤田光司」對此發表的評論，似乎說出了不少普通人、乃至家長的心聲：「我捍衛他男扮女裝的權利，但我不提倡男孩兒打扮成小姑娘。」
知乎網友@鋤田光司
越是小眾與不被理解的市場，越充滿了混亂與不確定性，同時也埋藏了許多為人所忽視的商機。只因混亂與多元，更能催生事物發展的多種樣態。誠如美劇《權力的遊戲》中的「小指頭」所說：chaos is a ladder（混亂是階梯）。
當下的「變裝」賽道，無疑就是如此。有人高舉自我、時尚的大旗，揚言要掙脫性別束縛，穿你想穿的任何衣服。有人則誠惶誠恐，對變裝、反串接受無能，更擔心這把「烈火」會燃至周身。
究其根本，「變裝」本身並無對錯之分，只要沒有傷害自己與他人，它就只是一個「不成問題的問題」——畢竟，那只是一件衣服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