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19日刊 | 總第3790期
於是我掏出手機掃碼支持了一下,由於膽子相對比較小,我選的是下午場。但我說這話一定會被人笑話,畢竟我是一個以寫恐怖小說為主業的作家。
對於一部低成本的商業片來說,它的故事至少是完整的,還拿到了龍標,在當下低迷的市場環境中還獲得了不錯的票房,真是可喜可賀。
都說電影行業在下滑,今年的票房截至昨天比去年同期下降了21%,但這部電影再次證明了,對於觀眾的娛樂來說,恐怖題材就像辣椒,雖然不能當主菜,但它必不可少。
不是馬後炮,實際上早在四分之一世紀以前我就看到了這個前景,那時候我還在擔任某流行雜誌的主編,於是收拾收拾就辭職回家了——
直至今天:喂馬,劈柴,做個寫恐怖故事的人。
後來,我的《羅布泊之咒》在喜馬拉雅斬獲了兩億的播放量,在騰訊斬獲了平台里程碑式的收益率。
這眼光。
《鴛鴦樓·驚魂》算是典型的中式恐怖,它的根須是鬼神文化。
鬼神文化源自人類之初,那時候天更藍,雲更白,人類還是個孩童,具有最偉大的想像力,創造出的鬼神文化穿透了唯物的邏輯,並由此衍生了宗教。
但東西方出現了分叉。
西方的恐怖文化偏於物質,比如吸血鬼,變態殺人狂,恐龍復活,世界末日等等;
中國的恐怖文化偏於精神,比如風水,吉凶,因果報應,生活中的一絲絲異常等等——心理學才知道,這些沒有重量的東西才是人類最深層的恐懼。
既然我們更加深諳恐怖之道,那就應該走出去啊,去賺點美元、盧布和泰銖啥的,就像最適合我們中國人體能特點的乒乓球,出國殺他個人仰馬翻,收穫一堆不同國籍的「毒唯粉」(遊戲中的悟空似乎從某種程度上做到了)。
可是為什麼我們至今都憋在家裡呢?
馬上就有人會說,中國這審查制度……
我可以說句公道話嗎?不要抱怨審查,最應該抱怨的是我們原創者不夠聰明,或者平台、資方的不專業什麼什麼的。
國外有個挺厲害的人說過一句話,大意是:恐怖故事是高智商的人的題材。
我們同行業者都要加油,搞出新東西。
實際上,題材無比遼闊,所有未知的都是令人感到恐懼的,而人類至今,已知只是汪洋大海里的一座孤島。
人類之初就想像出了鬼神,從《山海經》到《搜神記》到《聊齋志異》,幾千年過去了,我們還在拿鬼嚇人,還在咀嚼和重複,什麼紙紮,回魂,髒東西……是不是out了?(審美的時速驚人,如今連「out」這個網絡詞彙都out了。)
從最早的香港殭屍片,到後來內地的《碟仙》《京城81號》《封門詭影》等等,基本都是這個古老套路。
急需挖掘新的恐怖元素。
有人會說,你不就是寫鬼故事的嗎?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不是。
我寫過的《j號樓保安》沒有鬼,講的是階層之間地獄般的裂痕;
《紅都劇院24排4號》沒有鬼,講的是慾望;
《誰摸了我一下》沒有鬼,講的是欺騙;
《大大大大大》沒有鬼,講的是人與宇宙的另一種神秘關係;
《恐怖的鸚鵡》沒有鬼(故事裏的鸚鵡僅僅是說了一些它不該說的話而已),講的是人與自然……
而且,只要出現了鬼,在當前環境里就要給出個解釋,就生硬和牽強,就不絲滑。
所以,夢、幻覺、裝神弄鬼,才成了俗套三大件。
另外,大家統統湧向這一個出口,就不可避免地雷同。
如果避開鬼神的素材庫,還有什麼恐怖的呢?
太多了——人性之惡、都說沒有邊際但我卻堅持認為有邊際的宇宙、最熟悉又最陌生的時間、忐忑的未來,以及……現實社會的陰面。
前段時間有一部電影,講一個男人的生活中突然冒出一個陌生的女人,她信誓旦旦地聲稱是對方的老婆……這種設定就挺好。
《消失的她》
如今,碎片信息已經把審美撕成了碎片,創作者沒有了時間,受眾沒有了耐心,只有「三秒鐘定律」去抓住人的眼球,那就只有赤裸裸的明示了,不可避免地變成了一驚一乍的東西。
也是因此,我們的恐怖片總是給人展示「出事啦」!但實際上出事了之後,我們只有懊悔,發愁,痛苦,而害怕產生於「可能要出事兒」但你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事兒,這才會刺激到大腦的杏仁核。
有人可能會說,說一千道一萬,你看了這部電影到底覺得怎麼樣呢?
我還在猶豫要不要去看呢。
著名作家周德東
所以閉嘴。
說說我想看到什麼樣的恐怖片吧——不是那種光線黑咕隆咚的,而是陽光下的;非封閉空間的,事情就發生在你我之間;甚至沒有音效的;並且誰都不是精神病……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