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感」成為滬上影評人熱議的話題。有人稱讚《好東西》鏡頭切分、聲音蒙太奇等技法的運用,是近期最有電影感的國產片。也有人推崇是枝裕和時隔10年登陸中國內地院線的《如父如子》,「這才是有電影感的電影」。
今年電影市場回落,前不久才剛剛突破400億大關,要吸引觀眾進入影院觀影,電影感成為關鍵因素,也是當下創作者迫切思考的問題。日前在上海車墩影視基地殺青的《大唐貴妃》作為一部戲曲電影,同樣把增強電影感放在重要位置。
影片監製、上影集團副總裁徐春萍表示,上影在過去10年里,拍攝過6部京劇電影工程的電影。《大唐貴妃》相比傳統戲曲電影增加拍攝鏡頭數,也是第一部把ai技術應用於攝製的戲曲電影作品,「這樣做的目的,都是為了增強電影感。」
電影是光影藝術
電影《大唐貴妃》由上海電影(集團)有限公司、上海京劇院聯合出品,上海視覺藝術學院聯合攝製,改編自舞台版京劇《大唐貴妃》。影片主要演員班底來自上海京劇院,由梅派青衣史依弘、楊派老生李軍領銜主演,陳少雲、安平、奚中路、楊東虎等聯合主演。作為主要出品方,上影同樣派出精兵強將,包括導演梁山、攝影黃煉、美術吳嘉葵等攝製班底全部是上影團隊。
對於電影拍攝而言,光很重要。此前上影出品的現象級劇集《繁花》中,導演王家衛精益求精的打光手法就讓不少觀眾回味無窮,給該劇帶來具有電影感的品質。在《大唐貴妃》中,注重布光、用光技術也是影片提升電影感的重要方式。
「戲曲演員習慣性朝一個方向去表演,俗稱『第四堵牆』,但會給打光帶來麻煩。在故事片中如果拍兩個人對着說話,一個人光好看了,另一個人的光就會變差。」導演梁山表示,在電影拍攝中,會照顧到戲曲演員的表演習慣,同時也兼顧布光的需求,「我尋找了一個就着他、又就着我的方式,總體會有一點偏,但這個偏在觀眾的接受程度里,而且光會很好看。我們要求背景暗下來,演員亮起來,期望能拍到他們最美的樣子。」
第一次跟上影廠合作拍攝,飾演唐明皇的李軍發現,在鏡頭裡的感覺,跟舞台上完全不一樣。「我們以往都是按照舞台上的動作來設計場面,但電影是用鏡頭說故事的,我們必須根據導演的需求和要求來。電影有遠景、中景、特寫,有些身段用不上,有時候一場感情戲得哭三四遍。我們也從不適應、漸入佳境到慢慢喜歡上鏡頭的感覺。」
「舞台空間有限,有些東西只能讓觀眾想像,但電影可以呈現出來。」飾演楊貴妃的史依弘對電影的精美置景印象深刻,華清池沐浴的一場戲裏,舞台表演通常只是放一點乾冰,加一段舞蹈來體現,但在電影《大唐貴妃》中,現場營造了層層紗幔的浪漫氛圍,用光影營造若隱若現的女性美。
唐明皇思念楊貴妃時,好像真的回到馬嵬坡,看到美人站在梨花樹下,伸手想摸卻又觸不可及。拍攝時,李軍、史依弘兩個人都很感動。「這是電影技術才可以完成的,相信隨着ai後期加入會進一步提升、彌補舞台上的不足。」史依弘說。
從《長恨歌》中尋找靈感
《大唐貴妃》也是第一部將ai元素與京劇結合的電影,影片從11月10日開機,11月30日殺青,ai和特效技術發揮重要作用。徐春萍介紹,影片拍攝中堅持以京劇為主,電影為輔,在保留原汁原味舞台藝術的前提下,講究以電影的鏡頭語言,為舞台藝術呈現更美更好的視聽體驗。
梁山導演的電影處女作曾獲開羅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獎,他也是一位從小愛聽京劇的導演。「對上海京劇院的這些演員,我是打心底里讚歎。拍攝時,他們訓練有素,舉手投足間的美感好像不是凡人,而且整齊度很高,想把他們打亂都很難。」
第一次執導戲曲片,京劇演員的專業和敬業讓他印象深刻。有場戲需要拍攝一個戰士「啪」地倒在地上的特寫,演員的自然表演和真功夫讓整個攝影團隊都佩服,而他只是一位龍套演員。拍攝梨園打鼓、跳舞的場景時,背景里玩槍、舞刀等雜耍的角色彙集了上海雜技團、上海淮劇團的演員,現場熱鬧得如同春晚。導演謝晉拍攝某部電影時,一條街上的小商小販都來自湖南省話劇院的專業演員,他們的自然表演帶來電影里的鮮活生活感。「這次拍攝中,我也感受到這種幸福。我們任何一個場景里只有小角色,沒有小演員。」
舞台版《大唐貴妃》由京劇表演藝術家梅葆玖與上海京劇院等合作創作,編劇翁思再、作曲楊乃林等根據梅蘭芳先生的《太真外傳》《貴妃醉酒》等改編創作而成,既有梅派京劇古典美,又極具現代審美意識。電影對京劇劇本做出適當改動,使得劇情更加緊湊、連貫,同時突出了電影藝術的表現力。
「這些作品追根溯源,其實是白居易的敘事長詩《長恨歌》,也是我們這部電影最多的美學密碼。」梁山從《長恨歌》中找到很多元素以豐富布景、道具細節,比如唐明皇思念楊貴妃時,「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詩中的晨鐘暮鼓、流螢、老去的椒房阿監、滿階的落葉都化作電影的視覺表達手段。在梁山看來,「美」是這部電影的基本要求,其中的朝代興亡和美好愛情都留給當下觀眾思考空間,影片上映後,觀眾不妨循着《長恨歌》來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