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我的阿勒泰》自5月7日在央視開播以來,關注度一路走高,網友熱議的對象直指新疆北疆的壯美山河和邊疆牧區田園牧歌式的生活畫卷。5月13日晚,該劇原著作者李娟在央視開播後首度露面,在阿勒泰一處牧場露天接受對談直播,聊寫作與自己的生活。
她說自己的寫作被誤讀為單純的風情化描寫,她的文字可能繞開了一些現實,把美好的東西集中展現,但這麼做不是在隱藏什麼,更不是透過濾鏡寫作。她理解自己的寫作,是以自己的方式反映人的處境與態度,所寫的人物也都不完美,可能是表達方式的鬆弛感給讀者以錯覺。
繞開一些現實,並非欺騙
直播畫面,右為李娟,左為知名主持人魏冰心
當對談方、知名媒體主持人魏冰心問李娟,她的寫作是否給大家帶來一種田園牧歌的濾鏡感時,李娟說:“很多美好的東西,我把它們寫出來,我仔細想過,確實不是我真的要營造一種什麼東西去讓別人羨慕,而是這個東西它本身打動過我,我太震驚了,所以我要把它寫出來和別人分享。我最初的寫作就是這樣子的。”
她說,“可能是我繞開了一些現實吧,現實中醜陋的東西其實很多,但是那些東西不值一提,那些寫出來除了煞風景外,真的不能給讀者任何益處。這樣去寫作,並不是說我欺騙性地去寫,美好的東西集中去展現,這是我的方式。你要說我只寫美好,也不是的,你看我寫的那些人物,沒有完美的人物,每個人都有他的缺點,甚至是很討厭的人。他們無論再討厭,也都有可愛的一面,或者是可貴的品質。”
記者注意到,電視劇《我的阿勒泰》中,文秀從烏魯木齊回到牧區小賣部後,找賒賬的牧民要欠款碰壁,投稿到雜誌社等不來回復,在磕磕碰碰中逐漸融入當地的牧區生活。男主角巴太因哥哥去世,從鍾愛的縣城馬場回到牧區家中,要面對繼承家業和嫂子改嫁的問題。兩位年輕人共同面臨著現代城市生活與傳統牧區風俗的文化衝突。劇作並沒有局限於展示優美的北疆自然風光,而是將現代與傳統、理想與現實的衝突作為主線貫穿全劇。
李娟的原作是散文,沒有故事結構。劇作主創在保持原作精神氣質的前提下,增加更適合劇集表達的人物線。該劇以作者李娟為原型,最終創作了女主角李文秀與巴太的成長故事。劇集保留了李娟描繪的諸多關鍵場景,如夏牧場的轉場,都是直接取景自新疆哈薩克族的游牧場,完整地呈現了李娟原作描述中無與倫比的夏牧場美景。
問題也由此而出,李娟的作品是否在濾鏡式美化邊疆生活?直播對話中,李娟還有進一步的解釋。她說,她曾經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一個討好型人格的人,這對當初柔弱的自己是一種保護。就是明明很痛苦,還要笑着;明明很尷尬,還要裝作無所謂。“沒有別的辦法去保護自己了,這是最後一層盔甲。不是說這樣的寫作就是有濾鏡,這個事情是在隱藏什麼,而是這也是另外一種真實。當你很弱小的時候,你很難做一個特立獨行的人,你必須裝作和別人一樣,你才能獲取某種安全感,這個時候你最安全的方式就是消失在人群中。”
從烏魯木齊自駕到海南
對談直播中的李娟
對談中,李娟說:“隨着年齡增加,感覺自己變得更強大、更加自信了。在許多人感嘆過去有更好時光的時候,我覺得現在比過去好。”
她說,這種自信可能和經濟獨立有關,現在她也不需要花太多的錢,不需要吃太多東西,這已經是很好的生活了,經濟獨立讓她解決了很多後顧之憂。
她話鋒一轉,說:“但實際上,當這些後顧之憂都解決了以後,會忍不住胡思亂想的,新的問題還會再來。人就是一個是無底洞,不存在什麼真正的滿足。”
李娟童年時期長期輾轉新疆、四川兩地,高中輟學後逐漸開始創作。對於輟學的原因,她所描述,是因為在英語考試前找不到小抄了,擔心自己考不好挨罵,於是回宿舍把行李一卷就離開了。
對談中,李娟說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小抄找不到,那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只是一個機緣,之前她一直有退學專心寫作這個想法。當時她媽媽過得比較難,學校要交90塊錢的閱卷費,她就坐車到媽媽所在小村莊,坐了很久很久去要這筆錢。然後她媽媽卻對她說,給老師說一下,緩一段時間再交。那個時候她一下就崩潰了,要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對老師說這樣的話,她已經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了,就覺得還上什麼學呀,加上以前的決心,覺得上學太耽誤寫作了,趕緊捲鋪蓋走人,走之前給語文老師留了一封信
如今的李娟過着半隱居的生活,一種世俗意義上遠離塵囂的生活。不強迫自己寫作,催過稿的出版社編輯她不再理會了,直播、遛貓、做手工、自駕,填充着她的生活。在李娟的公號中,能讀到這些與打工人相去甚遠的日常。
李娟在對談中談到最近從烏魯木齊到海南自駕也並非傳說中的那麼洒脫。她在烏魯木齊的房子留給了她媽媽,房子里有很多她個人的東西,要全部收走,寄送的話要運費,有些東西還是易碎的。十幾個箱子,就開車拉到海南。“並不是說多麼喜歡自駕,是帶着任務去的,是我摳門的一種本性,決定了做這麼一件事情。當然一路上還是很開心的,去到那麼多陌生的地方,見到那麼多陌生的美好的人。如果有機會的話,我還會再這樣自駕來一波,但沒機會的話,好像也不會特別地去嚮往。”
對談者魏冰心告訴李娟,網友很想知道她現在日常生活是怎樣的。李娟說,每當某一天多出一件事情的時候,比如說某人提出要見她,她就異常地緊張,惶恐不安。就覺得是一個天大的事,會讓她覺得很痛苦,儘管覺得這個感受不太對。“可能就是現在的生活,一個人的生活,會把一些情緒一些感覺放大,這個是不正常的,也經常警惕這一點。”
她說,她會隔三岔五地通過手機直播,和大家說說話,讓自己進入到一個相對嘈雜的世界裡;有時候也和鄰居說說話,避免語言功能退化;也會遛下貓,一次一兩個小時。
文/武漢晚報記者 萬建輝
編輯/崔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