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民藝評|《繁花》似錦,王家衛眼中的上海味道

昨晚,電視劇《繁花》首播。距離導演王家衛與作家金宇澄的第一次見面,已過去整整十年。“到最後,他問了我一句話:導演,你是有名的慢工出細活,十年能出來嗎?我告訴他,我儘力。”在《繁花》開播首映禮上,王家衛通過視頻回憶那次會面,“在過去十年里,我們就跟劇里的阿寶一樣,摸着石頭過河。” 他介紹說,電視劇《繁花》講的是1993年到1994年之間的事,“1994年是收穫滿滿的一年。30年過去了,我希望大家的2024年一樣美好,繁花似錦。”

圖說:《繁花》劇照 官方圖(下同)

“繁花似錦”

“繁花似錦”,四集看罷,原來這不僅是王家衛對觀眾的祝福,更是我們可以給出的對這部電視劇的最直接的第一印象。

金宇澄決定落筆創作《繁花》,是在2010年的一天。那天,他上班經過一個路口,發現一個老婦人在擺攤,仔細一看才發現,原來這個女人他認識,“她是20世紀70年代靜安寺一帶的美女,就像《西西里的美麗傳說》中的瑪蓮娜。”相比小說“繁花”凋零的蒼涼意味,王家衛的電視劇“繁花”似錦,從畫面到故事,都是熱烈的、絢爛的、蓬勃的、昂揚向上的。在改革開放的滾滾浪潮中,阿寶(胡歌 飾)八面玲瓏,得到爺叔指點後“右手抓外貿、左手搞股票”,一躍成為“寶總”;“夜東京”老闆娘玲子(馬伊琍 飾)犀利、市井,明晃晃的精明背後是深厚的情義;汪小姐(唐嫣 飾)作為劇中的滬上“初代白領”,一頭大波浪,敢想敢幹有拼勁兒;李李(辛芷蕾 飾)更是孤身一人來到上海,在最繁華的黃河路開起首屈一指的豪華大酒樓至真園,烈焰紅唇,手腕狠辣……在時代的洪流之中,他們都是一朵一朵的“繁花”。

煙火人間

這樣看來,撥開奧斯卡最佳攝影師鮑德熹掌鏡的華美畫面,《繁花》也有它的市井煙火。生意再大,西裝再挺,黃河路再喧囂,寶總夜深時分更願意回到進賢路,在那張有些陳舊的圓桌邊,吃一碗“落胃”的泡飯。還有,大量考究的歷史細節:飯桌上的排骨年糕、紅燒甩水、甲魚燉雞,房間里的縫紉機、絨線衫、汏腳布,象徵財富的那一摞摞認購證,還有從和平飯店套房看出去,彼時尚未高樓雲集卻已是“長出”半截東方明珠電視塔的外灘風貌。這些已經遙遠又叫人頓感親切的畫面,每一幀都叫稍有年紀的本地觀眾一下子回到過去。再有,發小陶陶(陳龍 飾)在阿寶最需要時一再交出家當、被家人追着罵的生動場面;“包租公”葛老師(陳國慶 飾)租房時的生意經,陶陶為單身女房客跑前跑後的殷勤樣子;一清老早一身明亮衣服跑去朱家角跟寶總開兩個人“股東大會”的玲子,時而仗義兜底時而假作“翻臉不認”的嬌嗔模樣,是飲食男女的瑣碎日常,更是獨屬於這座城市的煙火人間。

生根開花

開播前,很多人擔心王家衛從沒拍過電視劇,成片會節奏太慢、故事太散。現在看來多慮了,《繁花》密集的信息和豐沛的細節讓人目不暇接,甚至稍微走神就會跟不上劇情發展。開播前,王家衛說,文字有文字的優勢,影像有影像的優勢,“作為一部劇來說,最有起伏、最有代表性的人物,應該是阿寶。是什麼讓阿寶成為寶總,一夜之間成為時代弄潮兒,書里沒有體現,我們可以‘補白’,相輔相成。”於是,從追夢小青年到胸有溝壑的商界大腕,胡歌將人物的變化呈現得細膩、清楚、豐滿,被“爺叔”打扮得衣冠楚楚、車禍後洗漱凈面重出江湖的那幾場戲,恍惚間已然生出幾分《阿飛正傳》的意蘊來。

對於小說《繁花》的忠實讀者,我們必須承認,劇中的大多數角色,哪怕沿用了小說里的名字,但他們卻已經從性格到氣質,甚至人物背景都與原著截然不同,電視劇《繁花》是王家衛給出的“一家之言”。但我們也欣喜地看到,這些名字,如今是正緊鑼密鼓地展開撲朔迷離的人物關係,展開全新的、昂揚的、好看的滬上普通人的奮鬥故事。張弛之間,電視劇《繁花》已然生出了自己的新枝蔓,開始了自己的新生命。(新民晚報記者 孫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