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劇的火,能燒熱知乎的短故事嗎?

來源 | 微信公眾號“雪豹財經社”

作者 | 李楠

過去幾年,從中視頻、電商到直播,知乎屢屢追逐風口,但往往很快偃旗息鼓。短故事如今也被寄予了很大的期待。與晉江、閱文相比,知乎短故事缺乏持續輸出的頭部作者和更有傳播度的大IP。知乎借短故事發力影視化,但從長劇、電影到如今進一步爆發的短劇,始終未有大成。

一夜之間,春江水暖。短劇製片人陳佳(化名)敏銳地意識到,知乎可能成為下一個挖掘故事的富礦。

短劇的特點是情節簡單、節奏快、反轉多、爽點密集。知乎短故事則大多篇幅短、腦洞大、情節曲折、衝突激烈,追求不斷刺激讀者情緒的“沉浸式閱讀體驗”。就連題材和內容,二者都高度一致:懸疑故事、打臉渣男、重生復仇、末日求生、真假千金……

很多從業者感受到了強烈的信號。

陳佳經常聽片方說起,知乎有很多可以改編的故事。短劇導演李可(化名)和身邊的同行正在考慮將知乎故事改編為付費短劇,因為“知乎的文,設置了很多鉤子,讓人有付費衝動”。

沒能成為“網文界抖音”的知乎,有可能成為“短劇界閱文”嗎?

知乎在給雪豹財經社的書面回復中表示,短篇故事與短劇、微短劇的聯動是不可忽視的風潮。網絡文學與影視行業的聯動已經進入比較成熟的階段。“短劇對短篇故事的內容需求也開始釋放,知乎也非常看好兩個市場的相互融合和相互驅動。”

今年以來,一些改編自知乎IP的短劇在騰訊視頻和快手上線:《讓一讓,公主》《紅袖暗衛》《王妃萬福》《噓,看手機》……但不可否認的事實是,它們當中沒能出現爆款,數量也不佔優勢。一個可供對比的數據是,2022年全年的短劇備案數接近2800部。

做短劇“8天賺1億”的造富神話仍在業界廣為流傳,但這塊大餅還沒有砸到知乎頭上。

知乎想做IP富礦

短劇紅透了半邊天,知乎自然想分一杯羹。

早在今年5月正式推出“鹽言故事”App時,知乎高級副總裁張榮樂就曾對外宣稱,知乎有近百部短故事與優酷、愛奇藝等平台進行版權合作,其中也包括在抖音和快手上流行的短劇。

據前員工韓樂(化名)回憶,知乎的會員業務下有一個四到五人的團隊,專門負責處理短故事的版權事宜,負責人有豐富的影視資源,和視頻平台、影視公司以及一些資深創作者都有接觸。

在他離職的2022年之前,該團隊每年的績效在四五百萬元,能賣出10~15部。“比較貴的賣到過80萬、120萬,便宜點的可能10萬就賣了。”韓樂告訴雪豹財經社。

知乎對上述數據不予置評。但對雪豹財經社回應稱:“(平台)看到很多用戶希望某篇短篇故事改編成短劇或微短劇,我們也在篩選比較適合改編精品短劇的作品,推動故事IP的開發。”

像很多頭部網文平台一樣,手握大量短故事的知乎,想給自己貼上“IP富礦”的標籤。但在以長劇和電影為主流的傳統影視行業中,知乎的IP生意還沒有砸出大水花。

一位IP版權經紀人在看到“知乎成為IP富礦”的討論後感到驚訝,“知乎三四年前就在做影視化,但一直沒什麼成果。”編劇陶一鳴(化名)也持相同看法,她從業以來接觸過的IP中,沒有一部來自知乎。

雖然張榮樂宣稱有百部作品售出影視版權,但截至目前,成功問世的只有優酷獨播劇集《為有暗香來》,以及尚未播出的《進擊的互聯網人》等少數幾部。此前最常被提及的案例《長安十二時辰》,只是作者馬伯庸在知乎問答中被激發靈感,並非嚴格意義上的知乎短故事IP。

與其它IP源頭相比,知乎的競爭力和影響力還很有限。

即使是經歷過影視寒冬、降本增效的2022年,尾部作者的IP價格也在30萬~200萬元,有過成功改編項目的中腰部作者普遍在500萬左右,頭部作者的IP價格則是千萬打底。相比之下,知乎IP的價格尚未能躋身頂流。

短劇賽道爆發的新機會,知乎能否把握得住?

短劇製片人陳佳告訴雪豹財經社,知乎IP改編短劇的優勢是體量、類型適配,但劣勢同樣明顯,比如內容趨於同質化和套路化,片方在實際改編時可能會發現能用的只有設定。這時,片方可以不買IP,因為與長劇和電影不同,短劇並不在乎IP的光環加持。

而針對短劇的IP版權價格大多在3萬~5萬元,知乎的出品方頭銜有時只是資源置換,“片子拍完,用站內的推廣資源換一個出品的掛名”。如此一來,知乎的收益並不充盈。

但陳佳強調,IP平台做影視化的目的通常是擴大影響力,吸引更多創作者入駐,從而帶來更多用戶。這兩者正是知乎需要的。

短故事,初長成

短故事無心插柳式的野蠻生長,來源於知乎對商業化成功的渴望。

被稱為“知識付費元年”的2016年,知乎乘勢而上,上線了一系列付費內容,包括值乎、知乎Live、電子書、付費課程等,還從出版行業和長音頻行業招攬了一批人才。

韓樂就是在這個階段以製作人的身份入職知乎的。他告訴雪豹財經社,知乎採用過一段時間單品售賣制,即不同內容各自定價,但內部很快發現這會導致收入不穩定,“因為內容質量高低不一,有的賣得好,有的賣不動”。

2019年,知乎上線鹽選會員,諸多付費內容中跑出的第一個爆款,便是職業故事《真實案件手記:一個律師的黑暗記事簿》,據該項目製作人在脈脈上披露,僅這一個故事,當年就給知乎帶來10萬付費新用戶。

這讓知乎看到了短故事的掘金潛力。

韓樂回憶,2021年前,鹽選業務下有六七個工作室,每個工作室3~5人,模式和氛圍有點像編輯部。不同的是,這些工作室不按內容類型或賽道劃分,“只要能給公司賺錢,做什麼類型的內容都行,處於一種野蠻生長的狀態”。

短故事業務帶動了知乎付費會員業務的快速增長。財報數據顯示,2022年上半年起,後者代替廣告成為知乎營收貢獻佔比最大的業務,到今年Q3,這個數字已達到46%。同期,知乎付費訂閱用戶數1480萬,同比增長35.9%。

在這中間,鹽選故事的貢獻有多大?知乎高級副總裁張榮樂的答案是,業務上很難區分,但能觀察到喜歡故事的會員越來越多,過去三四年增速很快。

如今,在知乎付費閱讀內容庫中,鹽言故事內容已經達到十數萬篇。知乎開始不遺餘力地推動短故事業務朝更賺錢的方向發展。

早期的短故事多聚焦法醫、律師、獄警等職業故事,強調真實感。之後,以“爽”或“虐”為標籤的言情網文開始佔據主流,典型代表便是被稱為“知乎三絕”的《宮柳牆》《行止晚》《洗鉛華》。

韓樂告訴雪豹財經社,這類網文的售賣和拉新效果都好於職業故事。知乎的製作人會主動策劃更賺錢的選題,找作者合作生產內容。

也是在2019年之後,知乎製作人的KPI從作品及簽約作者數量變成銷售額。“互聯網公司早期追求估值和規模,但後來的衡量標準變成了盈利能力,當時公司已經有了上市計劃,就變得比較着急。”

知乎對此回應稱:“對製作人團隊的考核一直以內容質量為第一標準,製作人只對好內容負責。”

一位2021年在知乎工作過4個月的製作人則提到,他經歷過一次組織架構調整——工作室被重新劃分成小組,對接的對象從作者變成了機構,也就是市面上其它大大小小的網文平台。它們接收投稿後統一交給知乎篩選,相比和作者一個個溝通,這能讓知乎往站內批量填充內容,滿足用戶需求。

重擔壓向短故事?

知乎“爽文”五年狂歡,導向了兩個截然不同的結局。

一邊是無意間被開發出來的金礦,承載了知乎更大的野望;另一邊是故事會式的“編乎”,讓社區定位變得模糊而尷尬。

2022年8月10日,知乎創業12周年,創始人周源在一封公開信中這樣描述知乎的目標:既要成為知友心中值得信賴的社區,也要成為公眾認可的能賺錢的好公司。

一位用戶在這條問答下留言:“能不能不要再給尊貴的鹽選用戶狂轟濫炸地推送低劣網文了?”

張榮樂承認,短故事業務還遠沒有發展到一個很成熟的階段。知乎官方也強調,“從市場整體看來,短篇故事內容規模體量、市場商業價值都遠遠未到天花板。”

但知乎亟待向外界證明自己。作為國內最大問答式在線社區,知乎連續虧損多年,市值從上市時的47.51億美元縮水至6.27億美元(截至11月24日收盤數據)。今年三季報公布的月活用戶數為1.1億,和上個季度的1.09億相比,在破億關口增長平緩。

要賺錢、拉新,知乎只能繼續開疆擴土。過去幾年,從中視頻、電商到直播,知乎屢屢追逐風口,但往往很快偃旗息鼓。

短故事又成為新的希望。

鹽言故事App與知乎App的會員體系是打通的。鹽言故事在上線獨立App之前,就已經在知乎會員體系中生長了2~3年時間,積累了相當的用戶基礎和影響力。

在商業上,知乎也希望它能成為付費閱讀業務新的增長點。很多用戶,尤其是一二線年輕的女性用戶,在成為知乎付費會員之後,會重度消費故事內容。

周源在Q2財報電話會上信心十足地表示,此類內容正貼合用戶需求的變化,“鹽言故事”也意味着一個獲取新用戶的渠道。

知乎向雪豹財經社透露,很多非知乎社區用戶會被故事內容吸引到社區中來。“我們順應這種趨勢,推出鹽言故事品牌和App,為故事重度用戶提供更有沉浸感的消費場景和更好的產品體驗。”

韓樂的觀察是,知乎之所以將鹽言故事設為獨立的品牌和產品,也是為了保護知乎的主站調性和產品形象,鹽言故事App的大部分代碼來自2021年短暫上架過的免費閱讀App“來鴨”。

知乎對此回應稱,來鴨是一款實驗性產品,目的是“錘鍊團隊孵化和打造純數字閱讀產品的能力和經驗”,它的試錯、積累和經驗,為鹽言故事的上線奠定了基礎。鹽言故事則是戰略型產品,暫未成立獨立運營團隊。

不過,與晉江、閱文相比,知乎短故事還缺乏持續輸出的頭部作者和更有傳播度的大IP。多年來的宣傳案例仍然是“知乎三絕”,翻開三位作者的主頁,只有《行止晚》的作者織爾還在活躍。

據第三方移動數據分析平台“點點數據”,鹽言故事App在10月和11月的日活(DAU)在20萬上下浮動,與主站的會員規模相比只是個零頭。

乘着風口賣IP,似乎還很難讓短故事成長為能夠庇護知乎的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