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網爆火的“diss你”,背後男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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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網爆火的“diss你”,背後男人是他 - 陸劇吧

作者 | 崔斯也

編輯 | 詹騰宇  

題圖 | 受訪者供圖

23歲的歪歪是一名調音師。兩個月前,他集結18位不知名的說唱歌手,自製了一檔名為《說唱刷怪籠》的說唱節目。他們當中有不少是被知名說唱綜藝淘汰的選手,有點說唱界“失敗者聯盟”的自嘲意味。

在《說唱刷怪籠》的彈幕和評論里,“真實”是最常被提到的詞,“抽象”次之。有選手在節目里大打出手,被網友戲稱為“超雄說唱”。選手們擔心決賽沒人看,紛紛到街頭拉人免費入場。一位被大家看好的年輕選手,從頭到尾都穿同一件衣服表演。比賽中的freestyle可以毫無邏輯,而冠軍選手的獎金是一大箱彩票。

真實意味着不掩飾,抽象意味着選手與主流有明顯區隔,普遍風格怪異,更沒有偶像包袱這一說。

和過於樸素和地下的選手們相似,歪歪是一名入行不久的調音師,經歷過作品無人問津、生活拮据的日子。他的錄音室是去年四處湊錢勉強搭建起來的,目前團隊只有三個人。即便自己並不寬裕,有時候仍幫同樣沒錢的小歌手們免費做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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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米和三千在歪歪的錄音室里。(圖/受訪者供圖)

但這個看起來簡陋的小錄音棚,成功捧紅過不少rapper。其中包括不久前全網爆紅的諾米,《阿普的思念》和《謝天謝帝》兩首出圈甚廣的歌曲,都是由歪歪錄音和製作。

歪歪和兄弟們是說唱圈內不被看見卻數量龐大的一群人,他們都在為自己的熱愛堅持和困惑,就像諾米在寫給爺爺的《阿普的思念》中說的,“還是那副老面孔啊慈祥的模樣/你說我現在做的東西是不是叫說唱。”

歡迎進入“刷怪籠”

“刷怪籠”是遊戲《我的世界》中一種能不斷刷出精英怪的裝置,後來被引申為不斷出現厲害角色的地方。網友調侃歪歪的錄音室就像一個刷怪籠,接連刷出了諾米、兇狠凱蒂、蟋蟀等不算主流但各有特色的說唱歌手。

錄音室是去年4月份在杭州搭建起來的,歪歪和朋友三千、jic一起租了一間8平米的出租屋,幾乎花光了他們所有的錢,終於擁有了一間屬於自己的錄音工作室。這裡幾乎是歪歪的全部,他經常睡在錄音室的飄窗上,“三天餓兩頓”是常有的事。

因為剛剛入行,沒有什麼知名度,錄音室一直入不敷出。為了給錄音室更多曝光,歪歪決定開直播。他想了一個“freestyle battle”的點子,讓朋友三千和其他人在錄音室直播比賽。

但不同於傳統的freestyle,歪歪想做得更有創意,他讓沒有說唱經驗的三千隨意發揮,結果是三千的表演不出意外地出現各種意外:他的韻腳總是沒有邏輯,半天才能憋出兩個詞,但配合上歪歪的瘋狂捧場和“黑哨”一般的勝負裁定,製造出了很有喜感的節目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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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錄音室里,三千和其他人freestyle battle。(圖/受訪者供圖)

直播間因為這場另類的freestyle battle火了,三千則因為一首名叫《我像個蟋蟀》的歌被大家叫作“蟋蟀哥”,整活從線上拓展到線下,開始有rapper們慕名來到錄音室和三千比賽,其中不少是小有名氣的說唱歌手。

與此同時,錄音室也迎來了越來越多地下rapper的光顧。2023年,諾米在朋友的介紹下和歪歪認識,他給歪歪聽了自己寫給爺爺的歌。歪歪覺得歌詞很打動人,主動提出幫諾米免費做歌,還幫他拍了一支mv,就是後來被大家熟知的那首《阿普的思念》。

今年,諾米因為參加某說唱節目被淘汰而走紅,歪歪看到諾米在酒店哭的視頻,打電話去安慰,又邀請他來錄音室,一起做了《謝天謝帝》,結果沒過多久,那句“謝帝、謝帝,我要diss你”傳遍了全網,以莫名其妙的諧音錯位,引發了一波極為抽象的“迪士尼打卡”狂潮,製造出一場精神狀態良好、參與度極高的網絡狂歡,成為今年以來最癲最抽象的網絡謎因之一。

看到諾米“走起來”,歪歪很高興。他也很喜歡“刷怪籠”這個名字——幫助名不見經傳的rapper從地下走到台前,這能帶給他巨大的成就感。

“做一檔說唱節目”的想法是偶然出現在歪歪腦海里的。與錄音室最初的定位類似,歪歪想創造一個平台,提供給那些”在地上摸爬滾打,不被認可”的草根音樂人,讓他們也有機會展示自己。

準備了一個星期後,歪歪和朋友們便開始行動。他把能借的網貸都借了一遍。節目從策划到拍攝、後期剪輯製作,算上歪歪自己在內,一共只有五個人。

參賽選手是歪歪去挨個詢問的,其中大部分曾在他的幫助下錄過歌。很多人也參加過另一檔主流說唱節目,但都被淘汰了。也有人的定位是主流rapper的“複製人”,比如王以大、bshi、羅甜……

決賽的評委也是歪歪靠着人脈一個個發微信硬找的,有的人覺得節目太low而婉拒,而最終來參加的評委,都是沒拿出場費、免費支持的朋友。

節目里,選手們一起吃住,進行freestylebattle,分組pk,每個環節的抽象屬性都拉滿:有選手全程用頭髮蓋住臉,有人唱到一半跳進游泳池。眼尖的網友發現,節目錄製的別墅區,掛牌為“成都市農村殘疾人就業扶持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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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怪籠錄製地點。(圖/受訪者供圖)

但在那些開玩笑一般的表現之外,觀眾們也發現了不少真正有實力的選手,馬金、巴森、克林等人的歌曲因為節目成功出圈。諾米在錄製一期以後便沒再出現,因為他受說唱廠牌“higher brother”的成員nono邀請,去真正的上海迪士尼拍mv了。

說唱是給窮孩子的禮物

歪歪並非音樂科班出身,他在杭州師範大學念體育專業,採訪後的第二天剛拿到畢業證。

他小時候在重慶一座名叫“桂花村”的小山村裡生活。村子很偏遠,採購生活用品要騎上三輪車到六七公里外的鎮上。記憶中,常常是奶奶背着他一起去。

小時候,歪歪的世界裡只有奶奶和家裡院子前的一片水稻,父母都在浙江寧波的一家摩托車廠打工,爺爺也在外地做水泥活兒。

到了上學的年紀,父母把歪歪接到寧波一起生活。留守兒童的經歷影響了他,生出了敏感、懂事、要強的性格。小學時,有一天放學回家路上,歪歪看到一個低年級同學被人欺負,腦子一熱就沖了上去,結果是他也被打了一頓。“雖然沒成功阻止霸凌,但我當時覺得自己蠻有正義感的。”

喜歡音樂是從高中開始的,那時候他喜歡聽蛋堡、哈狗幫,不少歌詞讓他在難過時感到治癒。順理成章地,歪歪在大學期間嘗試寫歌,在網上自學調音、製作的知識,期待有一天能進入說唱行業。

這種夢想,身邊幾乎沒人理解。大二那年,父親想讓歪歪放棄,嚇唬他,如果非要繼續做說唱,就不再給他生活費了。

這反而成了一個蛻變的契機。從那時候開始,歪歪真的沒再拿家裡的生活費。他做過各種兼職:去體育中心教小朋友健身操、做游泳館救生員、送外賣、端盤子,也在酒吧做過駐唱。晚上自己研究調音、製作,經常熬到凌晨三四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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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歪兼職教小朋友健身操。(圖/受訪者供圖)

從小到大,歪歪總是覺得自己不夠好。“因為父母就是本身能力不夠,以及還有各方面原因吧,不能讓爺爺奶奶過得特別好。我就很希望自己變好,這樣就能讓身邊的人也好起來。”歪歪說,“我其實一直挺渴望被別人關注,被別人愛的,這也是為什麼在別人的印象裡面,我好像一直在不斷給予別人幫助。因為我自己也同樣渴望被幫助和關心。”

節目里,被網友們發現始終只穿一件衣服的男孩叫克林,今年17歲。歪歪和克林是在網上認識的,歪歪很欣賞克林,說過不少鼓勵他的話。2023年,克林突然從蘭州飛到杭州找歪歪,說想跟他一起做歌。

在錄音室里,克林給歪歪講自己的經歷:克林還沒出生時,父母就離婚了。父親離開了,母親常年在外打工賺錢。幾平米的出租屋,克林和外婆、阿姨擠在一起住。從前他很叛逆,不理解母親為什麼總是不回家,很恨她,後來才慢慢理解。在最難過的時候,他被確診為雙相情感障礙。

後來克林喜歡上說唱,但在老家幾乎沒什麼做音樂的環境。儘管自己學習成績還不錯,但他還是跟母親提出不想上學,想搞音樂,母親只能花錢把他送進了藝校。從蘭州到杭州坐飛機的4000塊錢,是克林在酒吧搬啤酒箱子攢下的。因為還沒成年,酒吧老闆只給他普通員工一半的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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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歲的克林。(圖/受訪者供圖)

歪歪對克林的經歷很感同身受,他喜歡克林,感覺自己對克林有一種哥哥般的愛。他幫克林免費做歌。節目里,網友們發現克林一直沒換過衣服,於是歪歪還送了一套新衣服給他。

克林的歌詞里總是寫自己曾經歷過的痛苦往事,因此也被大家稱作是“痛苦說唱”。在節目里,這個真誠、內向但很有力量的男孩,得到了不少觀眾的喜歡。

節目錄製完後,克林還回到學校參加了高考,估完的分數能過本科線,但據歪歪說,他已經被肖邦音樂學院提前錄取。

在決賽的最後一首歌里,克林站在台上唱道:“說唱是窮孩子最好的禮物”。

如今被大家喜歡的“蟋蟀哥”三千,曾經也日子過得窘迫。他是中專學歷,一直在打零工,自己做過幾首歌,但從來沒想過會走上說唱之路。和歪歪一起經營錄音室直播,讓他意外地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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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歪和三千。(圖/受訪者供圖)

歪歪對說唱的執着,對與他境況相似的人的幫助,讓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抽象表象之下的真誠,“誰懂啊,歪歪真的讓人很有安全感,一種大地之母的感覺”,節目評論區有網友如此說道。

刷出更多的“精英怪”

很多觀眾給了《說唱刷怪籠》很高的評價,甚至稱之為“世界上最好的說唱節目”。一方面它的確足夠搞笑,用荒誕的表達解構一切,試圖消解虛偽和嚴肅;另一方面,如今的觀眾也厭倦了一些同質化嚴重的說唱歌手。

相比之下,“刷怪籠”像一股清流,帶着一些反精英、反對套路與同質化的氣質。

對於被形容為“抽象”,歪歪欣然接受:“這個詞有褒義也有貶義,在我看來它是一種和大眾接軌的新模式,也是屬於這個時代的一種生活方式。給大家提供了情緒價值,也給這些音樂人帶來一種人格魅力。”

他們甚至借用“抽象”一詞創立了一個品牌,logo是一隻大象,英文是“smokeelepha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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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受訪者供圖)

起源於街頭的說唱文化,在這些“顯眼包”身上變得更加典型和純粹,真正的說唱歌手本來就能在任何一個舞台上表演。“我們已經展示了真實的自己,讓大家看到了我們的音樂。”歪歪說。

歪歪很了解地下rapper的處境。圈內留給他們的機會並不多了,說唱的商業屬性越來越重,用歪歪的話來說,“底層rapper也分為兩種,一種是很‘綳起’的,另一種是踏踏實實的”。

歪歪說,一部分底層rapper可能只會模仿說唱文化中那些表面的元素——寫張狂的歌詞、買假名牌、追求一種不屬於自己的生活狀態,“這些人歌里唱着自己怎麼有錢,但可能連個好點的外賣都捨不得點。但對另外一些rapper來說,說唱始終是一種作為亞文化的精神寄託,跟00年代、10年代的非主流有點像,但是會更real一點。很多底層rapper對於自身的發展是比較迷茫的,他們很需要被關注,被認可。”

歪歪希望能夠盡自己所能,改變這種現象:“因為我覺得做音樂,特別是做說唱音樂的,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最近,歪歪正在幫克林、王以大等人製作他們的個人ep,也打算拍一部關於“刷怪籠”的大電影。未來他還希望能做一部連續劇:“目前大眾的視野裡面的hip hop只是冰山一角,我想通過音樂和視覺,讓更多人了解到中國hip hop的真實現狀。”今年他還想去一趟北京學習調音,精進一下技術。

“我相信,我們這些人里,還會刷出更多‘精英怪’”,歪歪說。

校對:遇見

運營:嘻嘻

排版:陳倚

標籤: 娛樂頭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