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否喜歡,都不得不承認,《慶余年2》是一部“民選爆劇”——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它,但它是主流電視受眾更喜歡的一部電視劇。
劇集播出前,平台預約人數超過1800萬+;首播後,“慶余年 劇王”就在熱搜上爆了;首播當晚,平台站內歷史最高熱度值達32906——什麼概念呢,這個熱度值在平枱曆年來的熱度值排行里可以排到第4,而這僅僅是《慶余年2》播出的第一天,它的起點已經是諸多s+劇集的終點。
《慶余年2》首播即創下驚人熱度值
首播5集,喜歡討厭的人都有,也有各自的理由,一些人物個性的突然變化、或者演員的出演者的變化,也都引起討論。但大體上,《慶余年2》在內容上還是延續着第一季的脈絡,喜劇、權謀和情懷這鼎立的三足,都在。
范閑(張若昀 飾)
喜劇依然是編劇王倦那種“賤嗖嗖”的風格。王倦特別喜歡在緊張、嚴肅或悲壯氛圍中穿插出乎意料的輕鬆橋段,原本莊重的場景突然轉折為輕鬆幽默,或是在關鍵時刻以一種不按套路出牌的方式解決問題,既讓觀眾覺得滑稽,但也能啞然失笑。比如范閑(張若昀 飾)死訊傳到京都,三個“爹”那個“浮誇”的表現,王倦是故意的。
慶帝(陳道明 飾)得知范閑死去的消息,這個故意“浮誇”的表演
王倦的對話寫作,不拘泥於古裝劇的正式,而是充滿機智與戲謔,不少台詞通過雙關語、俏皮話或是故意曲解情境來製造笑點。“賤嗖嗖”的語言讓情節有趣,觀眾也能感受到角色之間的趣味互動和智慧交鋒。比如王啟年(田雨 飾)的妻子(高露 飾)和女兒“霸霸”,都堪稱“人精”,也難怪人精的王啟年被拿捏得那麼徹底。
王啟年的妻子和女兒,都是“人精”
只不過,喜劇也是《慶余年2》首播後引起巨大爭議的一個點,因為開篇“插科打諢”的情節太多,多少影響有效劇情的推進,不那麼喜歡王倦喜劇風格的觀眾,會認為劇情有點“水”。進入第3集,有效劇情開啟後,觀感好不少——雖然王倦“賤嗖嗖”的喜劇橋段依然不時地在觀眾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
權謀線,也依然是《慶余年2》的主線。
這一季范閑的鬥爭升級了,不僅僅是跟二皇子李承澤(劉端端 飾)斗,也大有可能直接與慶帝(陳道明 飾)對立。
二皇子李承澤(劉端端 飾)
第二季權謀線一個重大的轉變是,范閑從第一季“棋子”的身份變成“棋手”身份。
第一季中,雖然范閑展現出超凡的智慧和能力,但很大程度上受限於周圍複雜的政治環境和各方勢力的博弈,他的行動很多時候是被迫應對各種突發情況,或是按照他人的布局行事。這讓他本質上是一枚被多方利用的“棋子”,陳萍萍(吳剛 飾)利用,慶帝也利用。
陳萍萍(吳剛 飾)
但從第一季末尾,他勸說言冰雲(第二季由吳幸鍵飾演)跟他打個配合,他要假死,范閑已經成為棋手,他有自己的目的、抱負和手段,他不再單純依賴外在的推動,而試圖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去影響和改變世界。第二季就是他以全新的“棋手”身份與各大反派對弈的過程。
假死是范閑一個精心策劃的局,藉此機會隱藏自己的真實狀態,逐漸建立起自己的勢力網絡,以便秘密調查並掌握更多幕後真相。當然,假死是一種高風險、高回報的策略性撤退,如果玩不好,他的假死就可能變真死,畢竟這是欺君之罪。
范閑再牛也怕了,所以他平生第一次向慶帝跪下了,違心的彩虹屁也拍。以退為進的手法,既展示範閑超乎常人的智謀和膽略,也體現他能屈能伸能退能進懂迷惑善誘導,這是棋手控制棋局的關鍵。
范閑下跪“求饒”,能屈能伸了
“情懷”,是《慶余年》到《慶余年2》一脈相承的價值觀,是劇集的精神內核,決定着這部劇的價值高度。
北大中文教授邵燕君對原作貓膩小說的一個總結,後來也被貓膩的讀者和研究者廣為接受,即《慶余年》是“以‘爽文’寫‘情懷’”。
從小說到劇集,《慶余年》系列都具有男頻快節奏、強情節、多情艷遇、金手指、主角逆襲成功等特點,滿足娛樂和逃避現實的需求。小說是“爽文”,劇集是“爽劇”。
“情懷”指的是作品中蘊含的深層次情感、人文關懷、道德理想等,超越簡單的娛樂層面,觸及受眾的心靈深處。《慶余年2》的價值追求,可以用第一季的兩句話概括,“人該生來平等,並無貴賤之別。”“沒有眾生,就沒有慶國,沒有人間。我想為了這些人,跟世間的道理斗一斗,告訴那些大人物,他們不是草芥。”
第一季的高光台詞,也是劇作的價值觀
人生而平等的信念,反映范閑的基本價值觀——每個人都應享有同等的尊嚴和權利,不應因出身、地位或財富而有所區別。這挑戰了封建社會中普遍存在的等級制度。“沒有眾生,就沒有慶國,沒有人間”,強調民眾是國家和社會的基礎,沒有廣大民眾的支持與努力,任何政權或國家都無法存在。這是對傳統君權神授、貴族統治思想的一種反思和批判。
問題是,那些“大人物”並不這麼想,所以范閑“想為了這些人,跟世間的道理斗一斗”。范閑逐漸承繼葉輕眉的遺志,用實際行動去挑戰那些濫用權力、忽視民眾福祉的“大人物”,提醒他們,每一個生命都是寶貴的,不能將普通人視為可以隨意踐踏的草芥。這是對既有權力結構的直接挑戰,也是為構建一個平等、自由、公平的社會圖景的實踐。
民本思想、反抗“大人物”的情懷,《慶余年2》也在。
目前已有兩個橋段,淋漓盡致體現“大人物”對“草芥”的粉碎性碾壓。
為了對抗二皇子,范閑選擇與太子合作。范閑也許對太子還有一些“誤解”,以為他會是一個稍微有點人性的“大人物”,哪知太子一樣的殘忍沒人性。范閑要求太子保密他來過的消息(此時的范閑在傳聞里已經死了),太子自然答應。在范閑離開後,太子從殿堂走出,對着門外的護衛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都跟我這麼多年了,留個全屍吧”。
僅僅因為護衛可能撞見了范閑,太子就這樣除掉了自己的護衛
太子這一舉動,典型反映劇中“大人物”的普遍特點,他們有絕對的、病態的控制欲,為了確保自己的權力鬥爭計劃萬無一失,不惜採取極端手段清除任何可能泄露信息的人,即使這些人是自己的親信或下屬。“大人物”對人性命的極度漠視,凸顯在極端權力鬥爭環境中,道德倫理的扭曲和個人品德的淪喪。
太子如此,二皇子如此,慶帝如此。
第二個橋段是,范閑去抱月樓(“青樓”)尋人,看到抱月樓採買的車隊緩緩走來,范閑藏到菜筐,有個賣菜的老農老金頭(王建國 飾)也藏在筐里,他要去抱月樓救女兒。
老金頭向范閑講述他的遭遇。他給皇宮賣菜,這看起來是好事吧,但採辦蔬菜的戴公公要收禮,節慶生辰不能漏,老金頭實在沒錢送禮,被戴公公百般刁難,說菜不新鮮,是對皇室不敬,天天罰,天天欠,最後老金頭竟然反欠了公公五百兩銀子,老金頭女兒只好賣身為父親還錢。老金頭進抱月樓想見女兒一面,想早日把她贖出來。
賣家反倒欠買家錢
范閑聽後很憤慨。就不能不送嗎?老金頭說,不行,這是欺君。范閑問,不能憑王法告嗎?老金頭說,戴公公就是“王法”。
跟權力沾染點關係,就是“大人物”,大人物就是王法
范閑和王啟年湊了五百兩幫老金頭進去見女兒。老金頭本以為,有了五百兩可以贖出女兒,怎料五百兩隻夠見女兒兩個時辰,贖出女兒要一萬兩。
離開抱月樓的老金頭絕望無望,范閑才發現老金頭的後背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沒走幾步他就倒下死亡。抱月樓的打手們把老金頭拖走,用笤帚和水桶把門口的血跡打掃得乾乾淨淨。一條人命就這麼輕飄飄地沒了。
人命就是如此輕飄飄,血跡一刷就沒了
王倦很是擅長突然這麼給觀眾殘酷的一擊。“大人物”就是“王法”,只是一個採買蔬菜的宦官,就能利用職權之便敲詐勒索,展示權力系統的腐朽;“王法”已經失效,或者說是“王法”只保護有權有勢之人,普通百姓的權益無法得到保障,正義無處伸張。
抱月樓的幕後主使不僅趁人之危,將贖身價格哄抬至天文數字,更是對試圖救女的老金頭施以暴力,致其死亡,而後若無其事地清理現場,赤裸裸地展現了對生命的冷漠以及道德底線的喪失。
這樣的人間慘劇深深刺痛了范閑,讓他看清當今這個世道法律失效、道德淪喪、人性醜陋橫行,也更加強烈地激發他對於公平正義的追求,推動他與“大人物”的鬥爭。
好的古裝劇,要有“情懷”,要能夠通過特定的歷史背景和故事情節,傳達深刻的核心價值和處世準則。比如對陰謀的揭露、對事理的辨明、對真相的追求、對公道的維護,鼓勵當下觀眾思考何為正義,何為道德,何為正確的處事方法。
這份情懷在,並且能夠通過有效的戲劇情節傳達,《慶余年2》就值得我們繼續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