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4月6日的夜晚,一條令人難過且震驚的消息傳遍了育才子弟的朋友圈。
一瞬間,幾乎所有育才畢業的學子都陷入了沉重的悲痛之中,良久之後,大家才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開辦育才學院的李校長,李力群,逝世了!
李力群校長就這麼走了!享年100歲!
沒有大張旗鼓的告別儀式,沒有充滿媒體與報道的追悼會,有的只是位於北京站附近的李力群家中,一個安靜的內部靈堂。
前來送別的人不只有李力群的親戚朋友,更是有在她培養下成長起來的無數育才學生。
自從李力群擔任東北育才學校校長以來,學校的學生代表們每年都會來到她的家中為其祝壽獻禮。
但是這一次,學生代表們獻上的卻是最為沉痛的追思,以及一個寫着“不忘培育之恩,永遠懷念李校長”的花圈。
在場的育才學生中,有尊敬地稱其為“李校長”的,更有人直接稱呼其為“我敬愛的李媽媽”。
學生們的悼詞與追憶文章極盡哀思,也讓人不禁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樣一位偉大的女性,能夠使得無數畢業多年的育才學子仍尊敬至此。
一、育才學院的開辦者
什麼是育才學院?
這座學院,陪伴着中華人民共和國一同誕生,經歷了無數建國初期的滄桑與困難,為祖國的建設與復興源源不斷地提供了無數人才。
從育才學院走出來的人,不一不是為國嘔心瀝血的棟樑之材,他們之中,既有軍隊上將,也有中科院院士,既有戰鬥機飛行員,也有政界的要員。
就像是育才的名字一樣,這所學院可以說是一個育才育才的搖籃,對新中國的復興起到了無法忽視的重要作用。
而李力群,就是育才學院的創始人。
那是1937年的一天,17歲的李力群從自己就讀的徐州女子師範學院趕往延安,參與抗日救國運動。
當時,林伯渠在看到她交上來的北方局軍委書記朱瑞寫下的推薦信時,就感覺到這個年輕女孩兒身上有着超出常人的堅韌與強大,當即安排她在陝北的公學入了黨。
事實證明,林伯渠的眼光沒有出錯。
來到延安後的李力群學習成績優秀,更積极參加抗日救國活動,其先後在延安青年特別學校、中組部特訓班和中央黨校學習,畢業後又以優秀的成績被分配到了陝甘寧邊區黨委秘書處。
在當時,就連毛主席都對其青睞有加,甚至主動做媒,為其介紹了黨內同樣傑出的幹部高崗。
兩人志趣相投,無話不談,很快便結為了夫妻,一同前往東北地區工作。
在東北解放之後,林彪率領第四野戰軍入關作戰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
但是當時有一件十分嚴峻的問題卻難倒了無數領導:部隊許多幹部的子女不能隨軍,他們的安置問題誰來解決?
經過商談之後,當時的東北局決定創辦一所學院,安排這些留在東北的幹部子女進行學習,經過細緻地考察之後,時任東北局常委兼組織部長的張聞天決定將這個艱巨的人物交給李力群。
“那時的我毫無思想準備。我自己有沒有辦學經驗,當然不敢接。可是張聞天對我說:‘不會可以學,這個學校就叫第一育才小學。’於是我在瀋陽找校址,又到北京找老師。
徐特立先生聽說我辦學,給我介紹了許多優秀教師,並鼓勵我好好乾。1949年,在大家努力下,我們將育才學校辦了起來。”
回憶到當初臨危受命時的心情,李力群依舊感慨萬千。
原本的她沒有任何經驗想要推辭,但是張聞天那句“為了革命後代”的話語又是那麼擲地有聲,所以李力群選擇了教育這條路,並決定了一生都為之奮鬥。
最終,李力群選擇了當時瀋陽中山公園附近的東北軍區衛生大院作為了教學地點。並在1949年5月1日正式開學。
全校總共有小學四個年級以及一個幼兒班,李力群的兒子和女兒也在校內就讀。
二、孩子們的李媽媽
作為學校的校長,李力群需要對校內事物全權負責。每天清晨醒來,李力群都會簡單打理自己的儀錶,梳好一頭整齊的短髮,隨後便會立刻來到學校,消毒之後便來到辦公室開始工作。
當時的學校學生主要都是東北局機關、東北軍區十三級以上幹部的子女或者烈士子弟,為了不辜負他們父母的信任,李力群為育才學校制定了詳細的規章制度。
學校的教師在返校之後都需要進行體溫測量以及消毒,孩子們在學校內的床單和被套每周更換兩次,校內更是有專門的浴室和洗衣房可供孩子們使用。
學校成立初期資金匱乏,物資更是薄弱,李力群看着住校的孩子們一個個餓得面黃肌瘦,內心更是焦急不已。
為了改善學生的生活條件,她幾乎跑遍了所有有關部門申請伙食費,甚至直接找到了當時內蒙古自治區的人民政府主席烏蘭夫求助。
烏蘭夫在了解情況之後大受感動,當即贈送了二十頭奶牛給育才學校。李力群如獲至寶,當即帶頭開起了養牛場來伺候這些“寶貝”。
經過李力群不懈的努力以及四處的奔走籌備,孩子們的桌子上逐漸有了豐富的三餐,臉上也重新出現了笑容。
從一開始的饅頭鹹菜到後來的四菜一湯,李力群憑藉自己的實力真正獲得了孩子們的喜愛。
瀋陽的冬天寒冷無比,然而當時的孩子們身上的冬裝卻連棉花都沒有續。
李力群知道條件有限,於是親自帶頭用解放軍戰鬥中繳獲的軍用毛毯給孩子們裁製冬裝。
一邊裁一邊給孩子們講述他們父母在前線的光榮事迹,聽得孩子們忘記了冬日的嚴寒,一起開開心心地縫製衣服。
在國家有條件為育才學院發放正排級待遇的物資前,學校里每一個孩子的校服,都是李力群帶領着學校工作人員一起製作的。
而學校第一套發放的校服,那套綠色的粗呢夾克衫和白上衣黑背心的裙子,更是許多育才學校學生最難忘的記憶。
早已白髮蒼蒼的劉歌回想起李力群校長,眼淚依舊會潤濕了眼眶。
在李力群離世之後,他摸着懷中當初第一套校服,激動地說:“李媽媽對我有養育之恩。自從我五歲時候來到育才,我就跟着學校里的其他孩子一起叫她李媽媽,這幾十年來,我都將她當做我的母親一樣看待。”
劉歌是劉春和伊力的大兒子,伊力是李力群的同學,劉春則是高崗曾經的同事,兩家人可以說是關係非常之好。
李力群對劉歌也是極盡關愛,卻從不特殊對待,就連對她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
劉歌回憶,“當時周一到周五都在學校住宿,而每到周末就是孩子們最快樂的時候。因為那時候,李校長就會分批帶孩子們倒她自己家去住。”
當時的李力群家,可以說是孩子們的天地。除了李力群與高崗的四個孩子之外,每到周末,家裡都會有十多個孩子的歡笑聲。
“床不夠睡,我們就輪流在地毯上睡覺。我當時最喜歡在院子里和同學玩,和高軒(李力群長子)摔跤,我們不分勝負。”
“還有一次,我在操場的鐵塔上摔傷了頭。李校長知道了,立刻帶我去瀋陽最好的醫院做手術,還組織所有的老師給我鮮血。
我康復的很快,甚至病好了之後說漢語都不結巴了。不過蒙古話可能是摔忘了,居然不會說了。”
除了說蒙古話的劉歌,當時學校內還有很多像毛主席的女兒,李敏這樣,跟隨父母剛剛回國,滿嘴蘇聯俄語的孩子們。
這樣一來,交流就成了大問題。李力群為此特地聘請了一個俄羅斯女教師來教孩子們俄語,並且充當翻譯。
孩子們有時候水土不服吃不慣國內的食物,李力群還會特地教炊事員學做蘇聯的麵包大列巴。
李敏中文不好,李力群就多次鼓勵她要學會祖國的語言,並且教她用中文給自己的父親毛澤東寫信。
毛主席收到信件以及女兒的照片後大為感動,誇讚李力群道:“李力群是很有名的,她辦的育才學校,養活了軍隊幹部子弟。”
1949年,李敏被帶回到毛主席身邊養育,在那之後,她也時常提起這位“李媽媽”對自己的照顧,由此可見李力群對孩子們的用心。
三、黨和國家永遠的追隨者
1954年8月,李力群的丈夫高崗自殺身亡,而此時的李力群不僅隻身一人帶着四個孩子,肚子里還有一個遺腹。
承受着丈夫去世這個巨大悲痛的李力群,從教育部被調到了勞動部培訓司工作。此時的她,第一次有了力不從心的感覺。
也就是這時候,周恩來找到了李力群對她說:“你現在是從天上掉到了地下。可能以後都會有人不理你,但是你要堅強些,要跟黨走,把孩子撫養好。”
彭德懷得知消息之後,也前來探望李力群,送來了生活用品。
在這期間,李力群也一直沒有鬆懈自己在育才學校的職務,直到之後到安徽進行勞動改造時,才不得不離職。
1972年,在毛主席和周恩來的主持下,李力群重新回到北京,並且回到教育部工作。1975年,因為其貢獻卓越,國家推選其為第四屆全國人大代表。
隨後的幾年中,李力群一直都在為丈夫奔走。幾乎每年她都會向黨中央寫信。
她總是會教育孩子們說:“我們這些人,骨子裡流淌着的都是紅色的血液,跟共產黨是砸斷了骨頭連着筋的感情,要珍惜這個黨。”
1981年,中共十一屆六中全會通過了《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李力群正式恢復級別。並且,在其1987年離職休養之後,一直都享受着副部長的待遇。
李力群離職之後,也一直都在關心國家大事,更關心自己當初培養的育才的孩子們。
在2008年育才建校六十周年之際,新校長高琛找到了育才曾經的學生劉歌,希望能夠藉助他的力量,出版一部紀念作品。
劉歌想到曾經照顧自己的李媽媽,當即聯繫到了近七十名育才曾經的師生,出版了《永遠珍藏的記憶——我們心中的東北育才》這本滿載紅二代們回憶的書籍。
育才建校六十多年,變的是人,不變的是真情。孩子們永遠記得當初風雨之中建立學校的李媽媽,在老校址里,為李力群塑造了一座小型的雕像。
自從李力群九十歲之後,育才學校每年都會有組織地為她慶祝生日。
曾經的校友們聚在一起,說著當年冬日大雪李力群為其縫製的冬衣,說著當年烏蘭夫送的奶牛,以及學校餐廳提供的味道不算正宗的大列巴,而這些最細微的小事,都是李力群對孩子們最為真摯的感情。
曾經的孩子們現在已經滿臉皺紋,有的甚至也長出了白髮,但是當大家一齊唱起育才學校的起床兒歌時,李力群感動地泣不成聲。
2018年12月26日,在李力群的壽宴上,育才學校為其製作了一部個人專輯短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