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你睡下了嗎?”霍不疑站在程少商的營帳旁。
無人應答····
“程娘子,在下有要事相商,不知可否一見?”
·······
鴉雀無聲
(巡營的士兵們看到梁邱飛無端被杖責,也不敢多問,又碰到霍將軍在程娘子的營帳前低聲“求見”,態度十分誠懇,便不約而同的繞道避讓,以免踩雷。)
營帳內,少女在塌上翻來覆去,毫無睡意。
營帳外,少年將軍傲然獨立,月光曬落一身,清癯消瘦的面容閃着微光。
人生彈指芳菲暮, 能這樣守着她也好。
重新穿戴好衣物,裹緊毯子,少商掀開帳簾,便看到霍不疑矗立在外,眼神繾綣的望向自己,少商被這含情脈脈、溫柔似水的霍不疑撩撥到小臉通紅,默默後退了一步:“夜已深,將軍還是早點回去歇息,有何事明日再說也不遲。”
“如若睡不着,不如我陪你走兩步吧——”
少商遲疑了片刻,嘆了口氣;“好。”
兩人沿着軍營旁高高的柵欄並排默默地走着。
氛圍有些尷尬,都不知如何開口打破沉默。
直至走到第二圈時,少商不想與他多待,看左右無人,率先開口到:“霍大人······”
“你以前一直叫我子晟的。”霍不疑溫柔打斷道。
“不如我直接叫你霍不疑可好?”少商板著臉。
"也行!"看着眼前的少女開始慢慢變回往昔活泛狡黠的樣子,古水無波的心湖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霍不疑繼續往前踱步,少商抿着小嘴憋着火跟着。“這四年多來,你過的好么?”
“托你的福,我在長秋宮陪着宣皇后有吃有喝,生活有滋有味,這不,又托你的福,來到了這破地方。”少商語帶譏諷。
“當年我闖下大禍,你替我在陛下和群臣面前澄清霍家冤屈,我一直沒能好好謝謝你。”霍不疑道,“我小瞧了那淳于氏,任誰也沒想到,她手裡居然攥着證據。”
“你身在局中十數年,執念已深,沒發覺也不奇怪。”少商嘟嘴。
“總知還是得謝謝你。”霍不疑側身看她,雙手負背,“以後你若有什麼吩咐,我必竭盡全力替你辦到,只要我活着,無論你有什麼難處,我都會替你解決。”霍不疑一字一句道,目光如炬,炙熱深情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少商一怔,獃獃的抬頭看着他。
她知道這個承諾有多貴重,以他的能耐上天入海都不是難事,“這樣不妥。”少商低頭,“以後你也會有妻兒家小,要顧及許多人。不必了。天之道,利而不害;人之道,為而不爭······”跟着宣皇后讀了這麼些年的書還蠻有用,少商正沉浸在自我感動中時,發現霍不疑早已抬步走出好幾丈遠的距離。
看他一人煢煢孑立於月光之中,背影蕭索,少商心裡各種滋味雜陳。
想起一事,她趕緊追了上去:“誒誒,我跟你說啊,如若有中意的女娘能成家立業是好事,西北這地方也是苦的慌,年輕貌美賢良淑德的女子想必也少,可那駱濟通我看着有點不甚妥當,你看他嫁過去賈家沒一兩年,他那夫婿就暴斃而亡,可憐那賈家年邁的雙親,就怕這駱娘子有些克夫······”少商靠近霍不疑鬼祟的低聲耳語道,“你別笑啊,誒···我不是在嫉妒,好了我不說了,夜已深了,我要回去睡覺了。”少商跺了跺腳,有些惱怒,鼓着腮幫子走開了去。
霍不疑忍不住輕笑,看來還是在意的。
直至最後一顆星終於消失在天邊,霍不疑才回到營帳。
梁邱兩兄弟在營帳里焦急的等待霍不疑,心中甚是忐忑,坐立難安。打仗都沒這麼難受。
一看到他們的少主公回來,阿起頓時跳起問道:“少主公,怎麼樣?程娘子有見你嗎?”阿飛忙在一旁點頭附和。
“嗯,你們也累了早些去歇息吧。”心情不錯的人連說話的語氣都柔軟溫和。
兩兄弟互看一眼,一溜煙就消失在霍不疑面前。
初晨的第一抹微光給滿地的黃沙灑上一層青灰的寒意。練兵場如火如荼的加緊操練着,聲勢浩大,各種武器噼里啪啦作響,快要入冬了,霍不疑想着趕緊結束戰鬥,趕走甘邪單于,讓城裡的流民可以在入冬前回到村落安穩過冬。
程少商難得的早起,來到練兵場,第一次看士兵操練,甚是新鮮,
有些士兵眼尖看到程娘子,忙拱手向程娘子問好,霍不疑有點驚訝的看了少商一眼,隨即轉身披上外袍,帥氣的腕了個劍花把劍插入劍鞘,直挺着背闊步向少商走去。
(~~~~今日霍將軍看起來與往日很是不同!頭髮有整理過,鬍鬚都剃乾淨了,一改往日頹喪模樣。
我就說霍將軍一定心悅於程家娘子,不然為何最近行事這般張揚······· 一些士兵等霍不疑和程少商走遠就開始三五人群圍坐議論道。)
“張副將,好樣的。”不知何時崔候來到張擅身後,拍拍他肩膀。
“霍兄啊!我算是對你有交代了!”崔祐一手拍着張擅,一手抹淚。天知道這些年他為這豎子操碎了心。
“你還沒用膳吧,我叫伙夫給你做一些吃食。”霍不疑拉起少商的手往自己的營帳走去。
“嗯。對了,阿飛昨日提起你之前剛來西北養傷住的一處老舊宅子,現下還空着嗎?”少商邊走邊問,並未察覺霍不疑的手從拉着變成牽着,只是感覺暖暖的甚是舒服便沒有掙脫的慾望。
“空着,有少數僕婦打理。”霍不疑拉着她坐下,又把旁邊的炭火點燃。
少商坐着環顧四周,和在磐磬大營的營帳吾甚分別,甚至更加樸素,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也不知道他這四年遭受了些什麼罪······
“你想搬去那邊住?我命人去安排。”霍不疑神色黯淡。
阿起掀起帳篷帘子吩咐士兵端入餐盒與酪漿,還有程少商最愛的餅子。
程少商開心的拿起餅子啃了兩口,很是滿足,繼續說道:“我上次看到城裡很多難民和孩童躺在路邊粥棚,很是可憐,馬上就要入冬,西北的夜晚更是寒冷無比,他們好不容易逃到城內,一日三餐雖有着落,但如若沒有能禦寒的屋舍,那也熬不過這個冬天的。所以我便想着你的宅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劈一處地方,供難民歇息,再劈出一小塊地方請個夫子教那些孩童們讀書習字,練武強身·······”
程少商邊大快朵頤的吃着,一邊說著自己的想法。
看着對面的人毫無聲響,便停下手裡的碗筷,愣愣的看着霍不疑。
“你喜歡做什麼就去做吧。”他摸摸少女的頭,微笑着又遞給她一個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