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點曾的 | 對話《微暗之火》主創:拍出憤懣,也拍出了美好

1999年世紀交替的千禧夜,清水鎮商人徐毅被殺,這一樁撲朔迷離的兇案,很快牽出了鎮上一干人等的秘密與過去……

正在央視電視劇頻道和優酷熱播的《微暗之火》,無疑是近期新劇中氣質頗為獨特的一部。在多線敘事的手法下,劇集不斷地放出懸念的鉤子,而當劇中人的秘密解開,這個有關女性掙脫困境、反抗家暴的救贖故事,亦激起了觀眾的熱議與思考。

這是導演姚曉峰和總製片人張書維在年初大獲成功的《追風者》之後的又一次合作。從兩部作品播出的反響來看,這對金牌搭檔已然形成了鮮明的創作特色:他們關注大時代下小人物的命運,總能用藝術質感的鏡頭與突破常規的敘事,呈現出引人入勝的故事;青年演員、實力戲骨的搭配,也常常也催生出不可思議的化學反應。

在接受新聞晨報·周到記者的專訪時,兩位主創分享了《微暗之火》的創作理念和片場故事。導演姚曉峰感慨地表示,很高興自己想要表達的都被觀眾看見了,「現在的觀眾很厲害,他們不僅看見了,還能進一步解讀出很多。」

女性遭遇家暴卻求助無門,「受害者有害論」如利刃般傷人,熟人社會中的流言與偏見成為沉重的枷鎖,受困的人們卻在壓力之下努力追求光明……《微暗之火》播出過程中,許多劇集相關的話題引發熱議。痛心與憤怒,嚮往與感佩,成為很多觀眾追劇的第一感受。

這種憤懣與感動兼具的心情,也貫穿了姚曉峰的創作。

《微暗之火》的混錄和剪輯完成後,他曾把全劇完完整整地看了一遍,恍惚間真的有一種「拍案而起」的感覺。「戲裡的這一群年輕孩子,為了他們心中的正義,背負了那麼沉重的枷鎖,很有勇氣也很可貴。」

姚曉峰坦言,他從一開始想拍的就不單純是懸念故事,而是在一個封閉的環境中美好靈魂的覺醒。直到現在,他都會反覆被劇中南雅(童瑤 飾)與周洛(張新成 飾)彼此救贖的情誼所觸動。「最打動我的就是這種少年人的勇敢。明知困難重重,還是努力幫助、拯救一個人。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只有少年時才能有這種勇氣,這也是人生最光輝的東西。」

從這個角度上說,儘管拍出了熟人社會的恩怨與潛規則,姚曉峰並不希望只是傳遞一種「一棍子打死」的解法,而是希望劇中的「微暗之火」能給出更多美好的鼓舞。在他眼中,戲裡帶著偏見、傳播流言的清水鎮居民其實只是被蒙蔽的普通人,他們的善良需要被開啟,「南雅是很早就清醒了,而周洛是因為被南雅吸引,逐漸打開了一個世界、了解到美好的存在,所以這兩個靈魂是清醒的。其他人是被蒙蔽而不自知,以至於被拖入了泥潭,有了言語傷人的舉動」。

與此同時,劇集也設置了不少有趣的「對照組」,讓不同的人能投射、回望自身。比如周洛(張新成 飾)和林方路(葉祖新 飾),他們都在少年時代對南雅心生嚮往,最終一個選擇勇敢,一個轉向逃避,是典型的鏡像關係。在案件的追查中,林方路一方面循著證據找真相,一方面也在拷問自己的過去,「他不相信世上真的有周洛這樣的人,但這面鏡子最終照出了他自己的疼痛。」

當然,將虛構的「清水鎮」選在婺源拍攝,也是姚曉峰和團隊精心選景後的結果。在他的設想中,小鎮的環境必須是青山綠水、花香鳥語,「我希望是一個火車不能直達的小鎮,要先到縣城再坐大巴回到小鎮。它要具有一定的封閉性,才能營造出一個親族觀念很強的熟人社會。」

千禧之夜,殺夫兇案,不同人物的陳述、記憶都有所不同。在《微暗之火》中,多線敘事的剪輯讓人充滿好奇:兇案的真相或許並不複雜,人們隱藏的秘密才更值得咀嚼。

「特別難操作,改了又寫,寫了又改,我們的編劇毛雲飛始終沒有氣餒,中間好幾度是崩潰的,但還是很有韌性,一直陪著我們把劇本做出來了」。姚曉峰並不諱言《微暗之火》前期創作之難,劇本多次推翻,兩年才最終定稿。

這其中,最難的地方在於如何用電視劇的篇幅講述一個具有多重懸念的故事。「電影幾分鐘或者十幾分鐘就能從一個人的視角把這件事說一遍,但電視劇可能需要一兩集,這樣的長度,怎麼讓觀眾能夠跟下去?」

而在正式拍攝千禧夜的故事時,劇組也花了整整九個通宵。如今回想起來,姚曉峰感嘆調度極其複雜,過程更是「燒腦」,演員可能完全弄不清楚某天拍的到底是哪一部分的戲,只能現場根據指導和安排進行表演。

最典型的例子當屬扮演徐毅的演員劉俊孝——因為徐毅被殺的戲份反反覆復拍了許多遍、許多種,致命的兩刀幾乎每次都有不同的前因後果,以至於劉俊孝本人對角色真正的「死因」都有些摸不著頭腦。最近劇組聚會時,劉俊孝還在和姚曉峰開玩笑:「我到底是怎麼『死』的?」

而在總製片人張書維的眼中,除了姚曉峰的精準調度外,演員的齊心協力亦是不可或缺。「那幾天特別像大家通宵過節,所有人都很配合,沒有一個演員說過『我困了要早點走』,每天都是開開心心到現場,努力打起精神來,臨走還互相打氣。」她透露,當時拍攝覆蓋了小鎮很大的一片區域,幾乎所有演員都有為別人當配角、當背景的時候,「從來不會出現『如果鏡頭帶不到我的話,我就不去現場』的情況,因為大家在不同的後景里還都有戲」。

小鎮上美麗卻名聲狼藉的女人,從名牌大學退學的小鎮青年,還有抽絲剝繭尋找線索的刑警……《微暗之火》上線以來,童瑤、張新成、葉祖新等演員的表現頗受好評,「貼臉」成為外界對該劇「選角」第一評價。

在姚曉峰眼中,童瑤能夠完成「南雅」這個角色,本身就是一次跨越和挑戰,「我很敬重她,佩服她」。而張新成與「周洛」身上天才的氣質也很吻合,「新成長的就是個天才的樣子,特別聰明——他一點就通,要怎麼做,他一下子就能明白」。

除了男女主角,叫觀眾眼前一亮的還有葉祖新。以《步步驚心》中「十阿哥」一角成名的他,是圈內公認具有「少年感」的演員;但在《微暗之火》里,他扮演的刑警林方路敏銳內斂、稜角分明,明顯多了滄桑的氣質。

「少年感有時也意味著軟弱和不成熟,林方路在生活中一直沒有找到自己真正的位置,從來沒有勇敢地說出自己要什麼,他是有一點缺陷的成年人。」姚曉峰坦言,葉祖新看過劇本後主動請纓,他對角色的熱情感染了自己,「過去我們沒有合作過,但我覺得他的氣質是吻合的。他很用功、努力,剛開機拍的就是他和老陳(田小潔 飾)兩個人的戲,真的是越拍越好,越來越找到感覺」。

在片場,姚曉峰常常會有意識地給演員看回放畫面,或是快速剪輯後給演員們看片段,「每次看完,所有演員都是備受鼓舞,所以大家的狀態越來越好」。他並不諱言自己在片場要求嚴格,因而看到演員出彩的表演才會更加興奮,「每一個演員都完成得很不錯」。

值得一提的是,從年初的《追風者》的王一博、李沁到如今的《微暗之火》的童瑤、張新成,姚曉峰往往能在角色「貼臉」的情況下,進一步挖掘出演員們不同的面貌。這背後到底有怎樣的「訣竅」?

「她(張書維)像個電腦,幾乎所有演員她都知道,百科全書一樣。」姚曉峰笑言,搭檔張書維是選角的幕後功臣,「問她這個人演過什麼,她都知道,每次都能給出很恰當的選擇」。

而張書維則認為,與其說有「竅門」,不如說他們的創作心態比較純粹,「我們沒有特別要權衡什麼複雜關係,或者認定哪個角色必須要用誰。我們就是本著要把戲拍好的想法,選最合適的人」。她透露,無論是《追風者》還是《微暗之火》,團隊都是從劇本孵化開始跟進的,所以大家對角色既親近又了解,推薦演員時也會更加準確,「我覺得導演特別會引導,很多演員的表演確實是超出了我們的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