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 | 林保怡憑「魔鬼」院長角逐金像獎最佳男主:拍攝時回家不敢照鏡子

第42屆香港電影金像獎將於4月14日晚舉行。林保怡憑藉影片《白日之下》首獲最佳男主角提名,與梁朝偉、黃子華、大鵬、盧鎮業一同角逐獎項。

《白日之下》由爾冬陞監製,簡君晉執導,姜大衛、余香凝、林保怡領銜主演,目前正在內地上映。影片根據多宗真實事件改編,講述記者凌曉琪(余香凝飾)卧底殘疾院舍,揭露殘酷真相的故事。林保怡飾演殘疾院舍「彩橋之家」院長章劍華,這個角色有現實原型:「康橋之家」院長張健華犯下多次性侵罪行,但直到今年3月才被判有罪。林保怡將這個「魔鬼」演繹得入木三分,接受羊城晚報記者專訪時,他坦言「第一次如此憎恨自己的角色」,他希望《白日之下》能讓更多人關注到老人問題和殘疾人問題,為弱勢群體創造一個更友善的社會環境。

至於是否有信心獲得金像獎?他說:「朋友們給了我很大信心,但我以平常心對待,就當是去參加一個大派對。」他表示。

拍完最後一場戲,迫不及待變回自己

片中,章劍華本身是弱視人士,在電影前半段都以自強不息與和藹可親的形象出現。直到電影中段,章劍華對住在「彩橋之家」的中度智力障礙女孩小鈴實施性侵,觀眾才發現他原來是性侵慣犯,而且多次逃脫法律的制裁。

惡行暴露後,無論面對警察的審訊還是記者的質問,章劍華始終理直氣壯——他暴力虐待、性侵、剝削院友,但也為無家可歸的殘疾人們提供了一個安身之所。當「彩橋之家」的老闆打算撤掉其院長一職時,他高聲辯駁:「你們有誰記得院友的名字?我親力親為照顧他們,你們憑什麼取代我?」

既是弱勢群體的一員,又是手握權力的加害者,章劍華是一個複雜的人物。每一次被問起如何看待這個人物的所作所為時,林保怡總要確認一句:「你問的是林保怡還是院長?」

「如果你問的是院長,我會說:院長不覺得自己有錯,他自認愛著每一位院友。」林保怡反問:「小鈴智商只有7歲,誰會找她當女朋友?誰能給小鈴愛?連她媽媽都沒能做到。她媽媽為了上班,把小鈴扔到院舍。院長為小鈴洗頭、剪指甲、掏耳朵,愛著她,照顧她。社會不要他們,只有院長提供地方給他們住、給他們吃東西。」

章劍華也是被社會遺棄的人,他把自己視為弱勢群體的大家長,將性侵和虐待視為照顧殘疾人的「回報」。

有觀眾覺得章劍華可憐又可恨,但林保怡本人絲毫不同情他。「我是一個比較有正義感的人,章劍華根本就是個魔鬼,他的所作所為是要被天打雷劈的。」拍完最後一場戲,林保怡迫不及待地要把章劍華從自己身上趕走:「拍戲的那段時間,我回到家都不敢照鏡子。因為鏡子里的人是章劍華,不是我。拍完最後一場戲,我馬上問導演:真的全部拍完了嗎?我馬上要去剪頭髮了,我要變回林保怡了。」

用一頓午飯,學習弱視人士的肢體語言

「很多人都是因為喜歡某個角色所以出演,但我是因為討厭才要演。」林保怡看中了章劍華這個角色的挑戰性,「大家很熟悉我演警察、律師、醫生的樣子,但我很少演反派。章劍華是一個很複雜的壞人,我能把他演好就成功了。」

為了演好弱視者,林保怡與一位弱視人士有過深入面談。「他告訴我,弱視人士眼中的世界是一團團影子。你覺得他看著旁邊,但其實他在看著你。我問了他一個問題:『人在外面有三急,看不清洗手間的男女標誌要怎麼辦?』他說:『我的方法是站在廁所門口,觀察人的體型,以此分辨男女。』我很佩服殘障人士,他們必須克服生活中的諸多不便,甚至不公平的對待。」

除了聊天,林保怡用了一頓午飯的時間學習弱視人士的肢體語言。「我覺得光聊天不夠,就算我聊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也只能看到他的上半身。所以我跟導演(簡君晉)打了個眼色,『時間差不多了,不如一起去吃個午飯?』導演馬上知道我想要什麼。我從弱視的朋友站起來那刻開始觀察,他怎麼下樓梯、怎麼走路,到餐廳如何就座、如何吃飯……我就像撿錢一樣,不斷把這些動作收到口袋裡。這頓午飯讓我獲得了很多有用的東西。」

要演好一個角色,不僅需要觀察和了解,還要進行再加工。在林保怡看來,演員不是模仿,而是一個吸收、轉譯、傳達的工作。「如果一個動作最多是10度,弱視人士日常表現出來可能是4度。我要做到5度、6度,還是做夠10度,才能讓觀眾接收到我想表達的東西?這些在劇本上沒有寫,要靠演員調整。我需要不斷嘗試,盡量讓院長的說話節奏、眼神、身體語言都準確。這樣院長每一次出場的時候,都能引起觀眾的好奇:這個魔鬼又想幹什麼?」

人生「向前看」,這次是演藝生涯新開始

林保怡在《白日之下》里的精彩演繹獲得了一面倒的稱讚,但他差點跟這個角色擦肩而過。他在幾年前就收到過《白日之下》的邀約,但他當時正忙於網劇《嘆息橋》——他不僅是劇集主演,還首次擔任監製,因此婉拒了《白日之下》的邀請。幾年後,古天樂再次把劇本遞給林保怡,這一次他答應了。「有一句古話:『是你的始終是你的。』」林保怡笑說。

憑藉《白日之下》,林保怡首次獲得金像獎最佳男主角提名,與梁朝偉、黃子華、大鵬等人共同角逐該獎。此次採訪中談起提名,他難掩興奮:「朋友們給了我很大信心,他們對這個角色的評價都很高。而我自己則是平常心,就當是去參加一個大派對。我一向都覺得自己是個普通人,沒想過要挑戰什麼獎項。我喜歡運動、爬山、帶狗狗逛街,享受生活多過搏一些名利。」

林保怡在電視劇領域早已累積許多佳作,但他形容自己是個「向上看,向前看」的人,不留戀以前的成績,反而更願意嘗新。他把《白日之下》視為演藝生涯的新開始:「電影對我來說是好玩的。以前演電視劇,我有二三十集的時間;但演電影要在短短兩小時內表現角色,這又是另一種挑戰。」

在《白日之下》之後,林保怡還想挑戰怎樣的角色?「我想演一個太空人,試試看在失重狀態下表演,應該很好玩。」

文 視頻 | 記者 胡廣欣 記者 曾智翔

圖 | 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