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跤吧!爸爸》2017年於中國上映,當時票房累計破12億。年度內地票房第9位,甚至超過了好萊塢大片《加勒比海盜》。
豆瓣9分,位列豆瓣電影top250中第30位。
無論是票房還是口碑,本片已成為近年來印度電影中的佳品。
探究它成功的秘密,筆者發現本片看似只是講述的一個運動冠軍有關的勵志內容,實際上卻包含了兩個故事。
今天我們就來聊聊這一部電影是如何講了兩個故事。
我們將兩個故事稱為A故事和B故事。
A故事是印度版的「望女成鳳」,爸爸想讓女兒獲得世界冠軍,代替自己為國爭光,這一層故事裡女兒儼然淪為了父親的圓夢的「工具」。
A故事是影片表面的情節線,起著推動故事情節的作用,一般發展的比較快。
B故事則是女兒吉塔和巴比塔身上孩子的天性以及獨立的意識,和對印度社會施壓在女性身上束縛壓迫的抗爭。B故事是影片深層次的情感線,承載著影片想表達的核心思想。
正是在AB兩個故事你爭我奪,重重交鋒之下,最終,以女兒為代表的B故事贏得了勝利,才成就了這部電影最終的勝利。
Part 1. AB故事是如何產生的
A故事是影片表面的故事線,也是主導著故事走向的情節線,A故事的作用是推動故事情節向前發展,是帶動影片走向的推力。往往A故事所表達的含義,並不是影片深層核心思想。
影片剛開始就介紹了父親馬哈維亞(阿米爾汗飾)的身份,他曾是印度摔跤總冠軍,並且一直夢想代表印度參加國際摔跤比賽,為國家奪得金牌。然而他一直沒能實現這個願望。
他迫切希望能有個兒子,替他完成為國爭光的夢想。然而造化弄人,對兒子的熱切盼望在四胎全是女兒的現實暴擊下,他淪為了全村人的笑柄,內心熾熱的夢想在現實的催化下逐漸冷卻。
正當馬哈維亞放棄夢想回歸正常生活的時候,卻無意間發現大女兒吉塔和二女兒巴比塔有學習摔跤的天賦。於是被現實澆滅的夢想,又被「望女成鳳」點燃。他將願望轉而寄托在了兩個女兒身上。
以父親馬哈維亞的夢想為載體,塑造了一個一心想實現夢想,為國爭光的父親形象,這是《摔跤吧!爸爸》中的A故事。
而B故事,往往是隱藏在影片深處,不易被發覺,是區別於情節線(A故事)的感情線,也承載著影片真正想表達的核心內容。
在《摔跤吧!爸爸》這部電影中,B故事是以吉塔和巴比塔為代表的獨立意識的覺醒,她們擁有孩子純真的天性,卻被迫淪為父親實現夢想的「工具人」,於情於理,觀眾都希望她們能與命運反抗。
而且這個故事發生在女性地位相對低下的印度,給B故事又增加了一層厚重,那就是呼喚女性意識的覺醒。
吉塔和巴比塔,這兩個普通女孩作為印度女性的縮影,她們從被歧視到別人眼中榮耀所在的奮發歷程,不僅是個人成長史的展現,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印度女性的深度訴求,即打破印度社會對於女性社會地位的定位。
Part 2. AB故事的三次對抗與化解
AB故事表面上是無法共存的對抗力量,但是導演設法讓這兩個看似對立的矛盾一次一次的碰撞,直到影片結尾,將對抗的力量轉而巧妙化解,實現共贏。
A故事的發展速度是非常快的,往往用幾分鐘的時間可以交代完主人公的大半生。例如《摔爸》中,從青年的父親,到中年的父親,再到父親開始訓練兩個女兒學摔跤,用很短的時間一帶而過。
而B故事的發展就需要花心思「較量」。
吉塔和妹妹調整了鬧鐘,藏起了武器,弄壞了設施,她們維護自我獨立的意識開始覺醒。
AB故事第一次正面交鋒。
而第一次導演用幽默的方式迴避了AB故事對抗的結果。在吉塔和妹妹採取一系列破壞措施的時候,配樂是輕鬆歡愉的,導演並沒有給出關於AB故事的態度,只是給了B故事一個幽默的出場,有交鋒,但沒有勝負。彷佛在告訴觀眾:重頭戲在後面。
第二次對抗有了明顯的勝負,A故事獲得了勝利。
吉塔和妹妹向新婚的朋友哭訴父親逼自己成為摔跤手。導演藉助新婚的朋友來現身說法,告訴吉塔,她是多麼幸運才能有這樣的父親。
吉塔和妹妹開始主動訓練,想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推動了A故事的發展。
第三次,B故事再次出現。吉塔開始質疑父親的訓練方法,這也是吉塔獨立意識的再次覺醒,她開始挑戰父親「過時」的訓練理念,並在訓練場上摔贏父親,獲得了勝利。
劇情進展到這裡,已然到了高潮部分,對於講述獨立意識和女性地位的意圖來說,這一次的對抗註定了吉塔所代表的這一方必須勝利。
從AB故事的出發點來講,這種勝利是合理的,但是觀眾的情緒會很複雜。
因為即使吉塔所代表的一方是這部電影的核心思想,但是她的勝利是以父親的失敗為前提的,吉塔是勝利了,但是同時她和父親的之間的親情也惡化了,父女矛盾並不是所有觀眾都願意接受的。
而這一次,導演用溫情化解了衝突。
吉塔在妹妹的鼓勵下,給爸爸打了電話,輕輕的兩句抽泣,一句「對不起,爸爸」悄然化解了矛盾,導演弱化了B故事的勝利,躲避了回答AB勝負的問題,把這個答案留在了結尾。
Part 3. B故事獲得勝利,好故事的落腳點永遠在人身上。
吉塔經過重重廝殺,最終來到了決賽。
吉塔詢問父親採用什麼策略,父親這次沒有告訴她到底是防守還是進攻,只說了一句「明天的策略只有一個,那就是讓人們記住你」。
在前面的情節中,父親的形象一直都是想讓女兒贏得金牌,替自己圓夢,是望女成鳳卻忽略女兒感受的虎爸。
而這一刻,父親的形象已經有所改變,他提到了女性的地位,孩子的未來,他開始為女兒考慮,劇情開始有了向B故事靠攏的傾向。
這場比賽,吉塔不再是為自己而戰,她是為無數個想主宰自己命運的印度女性而戰。這是吉塔的比賽,也是印度女性與社會男強女弱不公地位對抗的一場比賽。
劇情發展到這裡,勝利的天平向B故事傾斜的意圖越來越明顯,這也是最後吉塔獲得勝利的原因,她是在那些為被歧視的印度女性而來接受挑戰,她必須獲得勝利。
到了真正比賽的時刻,父親被教練普拉莫德·卡達姆安排的人鎖了起來,不得不說導演的這個安排:妙!
這一個安排起到了雙重效果。
第一層效果是人物心理層面上的。吉塔習慣了觀眾席上有父親的影子,父親就是吉塔心中的一個「定神針」。而在這個最終定勝負的決賽場,爸爸的座位上竟然空無一人,給吉塔的內心造成了一重壓力。
這是導演在告訴觀眾,吉塔必須自己去面對這場終極挑戰了。暗示著不僅在運動場上,今後生活中面臨任何對女性不公的挑戰都要有勇氣去直面,正面對決才有結果。
其次,這最後的一場決賽,也是AB故事的最後一次交鋒。即使沒有看後面的劇情,我們也能猜到,最後肯定是吉塔獲得勝利。
但是,重場戲在於她是為誰而贏?
是為了以父親為代表的,把孩子當作工具爭光的A故事?還是以承載著女性地位和孩子天性的吉塔所代表的B故事而贏?
當父親被鎖到房間的那一刻,就是導演給出的答案:勇敢的女孩為自己而贏!
父親「被迫」迴避了女兒奪得金牌的時刻,也使得劇情最終的落腳點得以停在了B故事上,吉塔靠自己的努力贏得了比賽。
當然,女兒在比賽中絕地反擊的時刻,在腦海中響起了父親的聲音:爸爸不能每次都來救你,其他的都要靠你自己。
這裡又刻意提起了A故事的重要性,女兒在人生重要一瞬想起了父親的教導,而後靠自己贏得了比賽,這是給之前吉塔贏得了父親,觀眾觀感情緒複雜的一個交代,父女終究是在精神上「血脈相連」。
由此可知,個體覺醒意識的勝利和親情情感聯結都有了圓滿結果,AB故事在此交融,在故事創作層面上有了相對完美的終章。
而觀眾的觀感也在劇情落幕時得到兩全其美式的體驗,矛盾轉化為奮鬥,苦難升華為熱血澎湃。不止被影片中堅韌的拼搏的精神所勵志,也在觀影過程中默默為親情感動,為女性抗爭的勇氣所鼓舞。可以說,合情合理被感動了一把。
綜上所述,《摔跤吧!爸爸》利用AB故事碰撞的設置,在「望女成鳳」的表層下巧妙推動著女性意識的深層內核前進,於是它不再只是俗套的單個家庭故事,而在更廣層面觸及社會現象和女性權利,告知天下,除了嫁出去伺候男人,女孩也能成就自己。
正如此片的中文譯名,《摔跤吧!爸爸》,其中「爸爸」代表親情,開始是施壓者,結局是支持的懷抱。「摔跤吧」開始時女兒被迫參與,最終是個體獨立的自願選擇,歸屬為女兒自己的夢想。
結尾父女相擁的這一幕,何嘗不是一種對印度社會改善婦女地位與權利進程的召喚:女性是身在國度的女兒,社會中的男權應當如父般給予更多理解、尊重、支撐。
而對中國觀眾而言,描述親情的部分不分國界沒有隔膜,女性意識的體現也隨著越來越多的觀眾受教育程度提升,尤其是女性觀眾對獨立自尊理念的認同而易於接受。換句話說,這個發生在印度女孩身上的故事足以感召中國女性,向上吧!女孩,做自己的生活的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