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與荒草從舞台內蔓延至前方升起的樂池區域，鋪開一片粗糲原始的莊園。鐵板般的牆壁上，槐樹的枝葉野蠻生長，猙獰地撕扯交錯，與生活在此處的一家人如出一轍。11月12日晚，北京人藝近幾年的口碑之作《榆樹下的慾望》在北京國際戲劇中心·曹禺劇場迎來第三輪演出。2021年，任鳴、叢林執導，於明加、鄭雲龍、李麟等主演的新排版《榆樹下的慾望》首演，為嶄新落成的北京國際戲劇中心·人藝小劇場揭幕。三年來，《榆樹下的慾望》每場演出幾乎都一票難求，這次復排，小劇場「升艙」為大舞台。明顯寬敞的空間不僅容納了更多觀眾，也為作品帶來了更加深度的改變。
《榆樹下的慾望》是尤金·奧尼爾的代表作，被譽為「美國第一部偉大的悲劇」。奧尼爾在一個莊園之家裡鮮明刻畫了年邁貪婪的父親凱博特、年輕張揚的續弦愛碧、敏感陰鬱的小兒子伊本等角色，人物間的關係幽深複雜，具有強烈的戲劇衝突。在小劇場上演時，演員的情緒和表達近在咫尺，巨大的感染力是全劇的一大看點。「這是一部『走內』很多的作品。」飾演愛碧的於明加說，從最初野心勃勃地想要搶奪莊園，到後來深陷愛欲並在猜忌中迷失墜落，愛碧的轉變伴隨著濃郁熾熱、源於本能的情感表達，「需要讓觀眾聽到呼吸」。
然而，更大的劇場直接帶來了觀演距離、舞台呈現的改變，與小劇場的版本相比，現在的舞美設計在保留原有風格的基礎上進一步拓展空間，搭建二樓，增加表演區和高低差，明暗交替的燈光、往複涌動的音樂流淌其間，不斷暗喻角色的感情變化和命運走向——如何繼續在這方舞台上把小劇場的質感帶給觀眾，排練時，於明加一度「很焦慮」。主創團隊用了很多精力反覆調整調度，比如，演員頻繁走上距觀眾更近的樂池表演，愛碧與伊本的一眼對望，也從彼此平視改為了樓上樓下。「哪怕是大劇場最後一排觀眾，我也希望能讓大家清楚地感受到角色內心的傷痛，傳遞足夠的思考。」於明加說。
空間的變化，同樣刺激著鄭雲龍的表演。《榆樹下的慾望》首演三年，「今年，我們第一次在劇院的大排練廳排練，那裡懸掛的『戲比天大』的橫幅非常有力量。」鄭雲龍說。如今，作為北京人藝的一份子，他顯然比從前更加「合槽」自然，曾被任鳴評價「真怕他在台上把於明加『掐死』」的激烈情緒收起了直愣愣的尖角，更回歸角色真實的情感流露。很早便失去母親的伊本在破碎扭曲、全無溫情的家庭里成長，一心只想留住母親的莊園，因此，面對「入侵者」愛碧，他的心路歷程充滿耐人尋味的層次感，在詮釋他的偏執、算計、防備、糾結時，現在的鄭雲龍似乎已不像之前那樣依賴一些外在設計：「我需要不斷成長，再把成長帶給角色。一部戲和一個角色，要不停地演才能演明白。」
與《榆樹下的慾望》相伴走過三年，「現在，我們對劇本的理解和呈現有了一致性，表演更默契，也更準確，這是非常重要的。」叢林說。作為導演，在新的舞台空間里，他要求演員掌握表演的幅度，創造與觀眾的新交流，「讓大家看到我們對作品的認知」。接下來，《榆樹下的慾望》將繼續以新「面貌」與更多觀眾相見，本輪演出將持續至11月24日。
來源：北京日報客戶端
記者：高倩,方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