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終於來了。
暑期檔,這可以說是獨一檔的大片。
導演陳思誠。
改編自麥家的第一部長篇小說。
攝影指導曹郁,全程imax特製拍攝。
主演劉昊然,約翰·庫薩克,陳道明,吳彥祖,俞飛鴻……
方方面面,都可以說是頂配陣容。
毫無疑問,《解密》是視覺奇觀層面的大片,但可能也並非你想像中的那種大片。
這部電影所講述的是一個「怪人」,和一群「無名的人」。
「怪人」的名字,叫做容金珍。
他的長相怪。
在原著里的描述里,他「頭大身細、模樣怪異」,在服化道的助力下,劉昊然可以說脫胎換骨,將自己完美地變成了容金珍。
他的性格也怪。
他有著離奇坎坷的身世,因而自小就十分孤僻自閉,完全不懂得人情世故。
但有時候,越是「怪」人,就越在某些領域具備超凡卓絕的才華。
而容金珍,則是一個數學天才。
17歲,他以優異成績考入當時國內頂尖的數學系。
在那裡,他遇到了另一名天才,大學教授,世界著名數學家希伊斯。
兩人惺惺相惜,希伊斯賞識他的天賦,將他視為得意門生。
戰爭結束後,希伊斯本想帶著容金珍去美國,去麻省理工繼續學習計算機科學。
但陰差陽錯之下,希伊斯走了,容金珍留了下來。
在美國,希伊斯成為了一名制密者。容金珍則為國效力,成為了一名解密者。
兩人最終還是站在了國家、時代的對立面,成為了棋盤上不死不休的對手。
對於容金珍而言,701是他真正的「命運之地」。
這是一個幽暗的秘密世界,戒備森嚴、規則重重,一切都不可言說。
不該問的不要問。
不該說的不要說。
不該看的不要看。
這同樣也增強了影片的「獵奇」感。
在此之前,大多數觀眾對於情報戰的了解都知之甚少。
701雖然在麥家小說中時常出現,但受限於保密條例,影視作品中往往也難以過多呈現。
但這一次,在資料已脫密的前提下,《解密》帶我們真正深入了一個建國初的隱蔽戰線。
影片在實景基礎上,極大程度地還原了那個年代、那種高度保密的氛圍和環境。
一個怪人、一群無名之人,在秘密的隱蔽戰線內,進行著一場又一場緊張激烈的情報戰。
一定程度上,這也是「解密」工作的一種具象化。
因為密碼,也是一種「不能被知道」的東西,是敵人處心積慮,不願讓我們破解的東西。
密碼是一種武器。
解密是一場最高級的、頭腦和智力的競爭。
701隻有方寸之地,卻無時不刻牽動著世界的動蕩。
擁有著最頂尖頭腦的戰士們,日復一日,在這裡進行著一場沒有硝煙、暗無天日的戰爭。
對於創作者來說,完成《解密》,可能同樣是一次「解密」的過程。
麥家創作《解密》,時間跨度11年,被退稿17次,共寫了121萬字,最終卻僅僅發表了21萬字。這個過程中的艱辛和磨礪,可想而知。
將《解密》搬上大銀幕,更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麥家的文字猶如一個博爾赫斯式的迷宮,你會看到密碼編譯的規則和技巧、密碼破譯的規律、等差數列的演算……種種極為複雜和精密的邏輯推演。
這些東西可以用文字來呈現,然而,電影要如何將它們來影像化呢?
陳思誠的答案是,夢。
電影《解密》非常有開創性地,選擇以「釋夢」的方式,來呈現容金珍解密的過程。
全片一共呈現了容金珍的十場夢。
片中的第一場夢,開宗明義,就極富有迷惑性。
年幼的容金珍被族人嫌棄,在相依為命的洋先生過世後,小黎黎來到老宅,要將他接走。
突然,陰暗的老宅內颳起一陣極強的風暴,將他整個人裹挾而去。
這個畫面非常瘋狂、超現實。原來,一切已經不再是現實,而是夢境。
可是,夢是從何時開始的?
你不知道,或許容金珍也不知道。
這暗示了容金珍和他的夢的關係:他依賴他的夢,但也可以會迷失於其中。
夢境中的一切意象,都有著極大的解讀空間。
風暴是容金珍的命運風暴,那些被捲起的數字、符號與容金珍裹挾在一起,象徵著他的命運也將跟這些數字、符號聯繫在一起。
而風暴,註定是危險的、驚世駭俗的、裹挾著無盡的未知。
因此,容金珍的一生,將是轟轟烈烈的一生。但他的未來絕非一片坦途,而是孤獨、殘酷又神秘。
加入701後,容金珍所面臨的第一個難題,是「紫密」。
在破解「紫密」以前,他也做了一場夢。
他夢到了童年的遊樂園。
表面上,這場夢與「解密」毫無關係,但其中的每一個意象,都如齒輪般,精準地契合他的命運軌跡和人生難題。
他夢到鋼筆、國際象棋和茶壺茶碗。
小黎黎送的鋼筆、跟希伊斯對弈的國際象棋、容家喝水的茶壺茶碗,都是容金珍過去最美好的東西,它們分別化作遊樂園裡的設施。
摩天輪象徵著轉輪密碼,三個摩天輪代表了恩尼格瑪密碼機,摩天輪的運動軌跡是轉輪密碼式的,容金珍由此獲得破譯紫密的靈感。
然而,在人生中最輝煌的時刻,同樣也隱喻著災難和陷阱。
因此,容金珍也夢到了破壞的意象。
摩天輪碾壓破壞遊樂園裡的其他設施,象徵著容金珍在獲得破譯能力的同時,也失去了心裡最珍視的東西。
他徹底告別了過去。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夢是假的,是現實的反面。
但對於容金珍而言,夢會為他指出真相。
因為許多謎底,就藏在潛意識的深處。而夢,則是通往潛意識的唯一路徑。
在那些奇詭的夢裡,「我彷彿在和他們對話。」
「在這裡,我能找到自己。」
不過,夢不是在一切的時刻,都會為他帶來真相。
尤其在影片的後半段,在破解難度更高的「黑密」時,他的思維難度更大,夢境也變得更加抽象、龐大和緊張。
夢境具象化了他內心真實的恐懼、壓力和自我透支。
龐大的數據組就像漩渦一樣吞噬著他。
在這樣巨大的壓力之下,哪怕最微小的細節,也在夢中扭曲成高度緊張和驚悚的畫面。
例如,容金珍在破譯黑密的過程中,被希伊斯寄來的唱片干擾,結合他被美國人刺殺的經歷,便做了一個無比詭異的夢。
他夢到自己在火車上被外國人追殺,在搖晃的車廂內一路逃亡,最終卻遇到了恐怖的海象人。
而「海象人」,就脫胎於唱片中的一句歌詞。
在這些超現實的夢境里,容金珍見到了常人所不能見之奇觀。
以這種視覺奇觀的方式,我們也深入了一位天才的大腦,真正窺探到了他深不見底的內心。
夢境貫穿了全片。影片的主體敘事,容金珍對於密碼的破譯,始終是通過現實與夢境的交叉重合來展現的。
夢境,既是容金珍解密的手段,也是他頭腦和內心的折射。
每一個人都是一道深不可測的密碼。解密,是一個人的深淵和迷宮。
這個過程既抽象又具象,有無盡的解讀空間。
對於夢境的極致呈現和把控,是一次次的奇觀,是巔峰造極的想像力。氣勢磅礴,氣象萬千。
而這些,毫無疑問,也是影片最好看的一部分。
也唯有去影院親身感受,才能最為身歷其境、沉浸式地,走入這一場場的奇觀之夢。
在技術層面上,影片「造夢」的過程,也是國內最一線的團隊,齊心協力地調用最前沿的電影工業技術,自我超越的過程。
片中實操難度最高的一場夢,是搭景拍攝的紅色沙漠夢境。
還要美術和道具團隊,耗時一個月,製作出105噸特別染色和固化的紅色沙子。
更需要在攝影棚里挖出兩米的坡面,通過造浪機模擬海浪對沙灘的拍擊,以還原視效很難做到的海浪與沙子之間的交互細節。
蘆葦燈塔夢境,則採用了大面積實景拍攝增加場景寫實感。
除了找到真實的蘆葦叢,美術團隊更分為塔基、內部螺旋樓梯和塔頂三個部分搭建出了整個燈塔。
為了實現導演想要的夕陽效果,攝影團隊也攜手研製巨型燈架,使用75台led燈組成巨大的燈陣。
在攝影指導曹郁看來,《解密》攝影工作的挑戰在於平衡夢境和真實。
畢竟,電影「唯真不破」。
而為了打造這種場景的真實感,美術組可謂下了苦功夫。
美術部門集中工作達9個月,設計概念圖數量超3000幅。
涉及場景達125個,總搭建面積超80000平。
這樣的一個細節控、考據狂魔電影,可想而知製作難度有多大。
然而《解密》劇組,僅僅花了兩年的時間,以至於麥家自己都感嘆,沒有想到2年就做好了,本以為還要5年。
麥家對於電影《解密》的確也有著非常高的評價。
《解密》是一個人的故事,也是一群人的故事。
它有著宏大的夢境,更有著宏大的主題。
這部作品為我們揭示了世界的另一面:一個時代的天才們,為了完成解密工作,將自己日復一日地被封鎖在同一個房間,面對一組又一組的數字。
歸根結底,在看似波瀾壯闊的頭腦戰爭之外,解密的過程是枯燥的,這需要極大的意志力。
而容金珍在不被世人看到的701內,也完成了自己的肉身獻祭。
他一步步地經歷成長和磨礪,從一名不被理解的天才、找到自己的歸屬感和使命感,成為一名真正的戰士。
儘管他是一個虛構的人物,背後卻濃縮了許多無名英雄的影子。
這些人的故事,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而從電影類型的維度來說,《解密》是一次突破,一個巨大的挑戰,一次勇敢的嘗試。
《解密》與陳思誠以往的作品都不同,是全新的作品。
這部電影里有著人性的厚重、有著對於命運、時代和自我的反思。它足夠引起我們的思考。
我們藉由容金珍的夢照向自身:每個人的一生,都是一次解密的過程。
而另一方面,這又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商業大片,有著題材類型的創新、視覺上的轟炸和奇觀。
這是國產大片里少見的、奇幻與現實相碰撞的作品。
它所調動的,既是創作者的想像力,也是將想像力完美落到實處的工業實力。
而這兩者,《解密》都做到了。
這部電影是造夢的過程,也是只能在大銀幕上一見的、酣暢淋漓的享受。
國產電影需要這樣的「夢」。
也需要這樣,還敢「做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