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上影節「向大師致敬」單元我都比較期待,可以通過大銀幕穿越時空飽覽大師佳作,無疑是影迷的「最高殊勛」。今年的上影節總共致敬了三位大師,其中,恰逢增村保造100周年誕辰,電影節展映了其六部代表作品,其中兩部更是世界首映的4k修復版本,機會難得,在系統開票的頭兩分鐘我便速速將《最高殊勛夫人》收入囊中。
細算下來,增村保造的導演處女作《接吻》距離今天已過去67年,《最高殊勛夫人》也是六十幾年前的作品,當我走入影院觀看這部「老電影」時,開場摩登配色的城市空鏡配合著明快的音樂便迅速將我拉入那個故事,之後的九十分鐘,影廳內出現了此起彼伏的笑聲,也展現了影片具有參考意義的現代性,其中的觀念衝突和人情世故放在現在依舊不過時。
比起後來《刺青》等大膽描寫情慾的作品,包括《接吻》《青空娘》《最高殊勛夫人》等增村保造初期的這幾部「都市小品」,無一不是主人公大聲說「愛」,乾淨純粹地展現人物真實情感。這或許也是曾在義大利留學的增村保造,受到「真實表達」的影響,從某種層面上挑戰傳統電影語言和表達方式,大膽打破日本表裡不一的愛情觀,反抗當時日本電影擅長表達壓抑的文化和複雜的人倫關係。
再來說說《最高殊勛夫人》這個故事,背景設定在上世紀50年代末經濟高速發展的東京,受戰後的西式生活影響,騰飛的經濟讓人們充滿活力。影片同樣以輕快歡鬧的方式上演了一出平民三姐妹與富家三兄弟的世俗輕喜劇。這是增村保造在《青空娘》大獲成功後,聯手若尾文子再次將直木獎獲獎作家源氏雞太的小說搬上銀幕。
儘管影片受時代性的局限,從片名「最高殊勛夫人」就可以看出一二,影片賦予婚姻至高無上的價值,前有大膽追愛的炒股女白領,後有從《青空娘》就開始出現的男性對於女性的「公平競爭」,都是「全員婚」的一種時代印記。但影片中出現另外幾位女性在這種傳統觀念之下仍展現出自己的個性,無疑也是一種女性意識的覺醒,抬起頭,正視自己的想法與慾望。
大姐反客為主成為婚姻的「操控者」;若尾文子飾演的三女兒杏子和三郎共同抵抗家族聯姻,反向追求真愛;最有意思的是三郎原本的女友富士子,富家女富士子一出場便身著工裝,滿身泥彩,在廢舊鋼材堆里接電話,大聲說自己在學插花,吐槽男人肺活量太小。之後還有一場杏子在酒吧與富士子相見的戲碼更是通過富士子之嘴吐槽傳統對於女性的刻板印象,說什麼「吃飯慢說話長,一不順心馬上哭,在現在的情況下,女性沒有男人有用」。在影片里富士子學了新式書法,學了希臘語,學擊劍甚至還學開飛機,雖然用誇張的手法表達女性通過充實自己來體驗人生,不追求依附他人感受幸福。篇幅有限不能在此展開討論,但如此明快的女性形象與現在有些影視作品為追求戲劇性而表現的困境相比,更洋溢著一種旺盛的生命力。
記憶總是潮濕的,這些年對於上海電影節的記憶也總在濕漉漉的黃梅天。但正如《最高殊勛夫人》最後那段所說奇蹟每天都在上演,在寫下這篇文章的時候,本該嘀嘀嗒嗒的日子雨過初晴,陽光透過新華路的梧桐樹葉,灑在雨後的柏油路上,反射著斑駁的陽光,抬起頭,正視自己的內心,看向藍天,看向這座城市。(盧偲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