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記者 濮振宇 1月29日,發生在廣東湛江徐聞港的一起「加塞捶車」事件引發眾多關注,且因該事件前後「反轉」,目前還在持續發酵當中。
事件的源頭是一位奇瑞車主發布在網路上的視頻。視頻中顯示,奇瑞車輛在廣東湛江市徐聞港排隊進港輪渡時,被一輛賓士商務車加塞並辱罵,引擎蓋被對方車主砸出坑。據視頻發布者稱,奇瑞車主是一位年紀超過70歲的徐姓女車主。而駕駛賓士商務車的駕駛者則是一名年輕男子。隨後,網路上幾乎一邊倒地支持奇瑞女車主,同時指責賓士商務車上的男子。
2月3日,隨著賓士商務車行車記錄視頻出現在網路,原本被備受指責的賓士車男子又得到了不少網友的「理解」。賓士車行車記錄中的大量細節顯示,奇瑞車主此前所發布的視頻內容與事實存在出入,疑似存在「有意剪輯」,誤導網友。此後,奇瑞車主成了新的被質疑對象。
雙方交涉過程中,奇瑞女車主選擇了報警,賓士車男子因辱罵、捶車等行為,受到了徐聞警方拘留10日、罰款500元的處罰。對於這一點,公眾並無太大的異議。目前,新的爭議點在於「到底誰加塞了」「到底誰在說謊」。
一個插曲是,1月30日,徐女士前往海口的一家奇瑞4s店對車輛進行了報修。1月31日,奇瑞方面立刻對這位車主進行了慰問,並提供了一輛代步車。不少網友不解,奇瑞為何對徐女士如此特殊關照?
據經濟觀察網記者了解,此事件中的徐姓女車主,並非一位普通的車主,也不僅是「網紅」,而是多次參與過奇瑞汽車官方活動的「明星車主」,其發布在社交網路上的視頻與奇瑞官方有過多次聯動。奇瑞汽車在此次「反轉」事件中的表現是,一開始對自己的車主力挺,目前則沉默不語。
前後「反轉」的劇情
根據網上最早流傳的一段視頻畫面,一輛奇瑞汽車和一輛賓士商務車因在徐聞港收費站的通行順序產生糾紛,賓士車上的一名男子下車走到奇瑞車前,辱罵奇瑞汽車內的人員並用拳頭將奇瑞車的引擎蓋砸出一個凹陷。
賓士車男子因為視頻中所展現的加塞、辱罵、砸車等行為,在網路上引發了潮水般的指責,賓士車男子及其家人的個人信息隨後也被網友曝光。最終,賓士車男子被警方處以拘留10日、罰款500元的處罰。但他拒絕按照奇瑞女車主的要求進行道歉。
據奇瑞車上的一名女子向媒體表示,當時駕車的是她年逾七旬的母親徐女士。徐女士老年人的身份,引發了網友的同情。大量網友湧入徐女士的抖音賬號表達關心,僅僅幾天時間,徐女士的賬號就漲粉25萬。
當事件按照以上劇情即將迎來「皆大歡喜」的結局時,輿論風向一夜間變化。一段來自賓士車的行車記錄視頻,揭開了一些新的細節。
賓士車方面發布的新視頻顯示,最初賓士車與奇瑞車交替併入一個車道,賓士車先讓行了一台越野車,隨後賓士車開始併入車道,並在此時與奇瑞車發生了衝突。在不少網友看來,賓士車的做法符合「交替通行」原則,並未加塞。其次,奇瑞車輛在賓士男子站到車前時,有向前繼續衝撞的動作,隨即男子出手砸了車。同時,根據從現場目擊者角度拍攝的網路照片顯示,爆發衝突時奇瑞車的駕駛員並不是徐女士,而是一位年輕男子。
很快,徐女士的「弱者人設」崩塌。原本支持奇瑞車的網友紛紛大呼受騙,指責徐女士將自身炒作成弱者誤導公眾。一些網友將對徐女士的稱呼從「徐奶奶」改成了「徐老太」。
2月4日,又有網友挖出了其他奇瑞車主的情況:徐女士的奇瑞車輛,因前後車牌不一,疑似有套牌行為。但這一點並非事實。根據五蓮縣(涉事奇瑞汽車的上牌地)警方發布的警情通報,徐女士的車輛不存在套牌行為。原因是,徐女士名下有兩輛奇瑞車,兩車的車牌進行了名下轉移。
徐女士與奇瑞的「隱秘合作」
「徐奶奶並非只是一位普通的奇瑞車主,有證據表明徐奶奶與奇瑞汽車有著一定的合作關係。根據她『五蓮徐八月』的個人抖音賬號描述,她疑似和奇瑞有較多次的合作。」福建華策品牌定位諮詢創始人、福州公孫策公關合伙人詹軍豪對經濟觀察網記者表示。
近兩年,徐女士在自己的社交媒體賬號上發布了一系列自駕視頻,獲得了很多網友的關注。在2023年7月的一則視頻中,徐女士以71歲高齡自駕川藏線,她手握方向盤,神情輕鬆地開著車。
另據網友曝料,就在川藏線自駕游的過程中,徐女士的車輛曾與一當地車輛發生了交通糾紛。當時的情況與此次徐聞港事件的情節類似,均是徐女士先在網上曝光對方,再讓對方賠禮道歉。不過,這一視頻已無法從徐女士的社交賬號上找到。
事實上,徐女士的身份不止是奇瑞汽車的用戶,更是奇瑞汽車官方的「合作夥伴」,其曾多次參與奇瑞汽車舉辦的官方活動。在2023年8月瑞虎8冠軍家族上市發布會上,在奇瑞汽車股份有限公司副總經理李學用的陪同下,徐女士以「瑞虎8車主」、「71歲車神奶奶」的身份為奇瑞的新車站台。
當徐女士捲入熱點事件後,奇瑞汽車也不甘寂寞。1月31日,奇瑞汽車的工作人員拿著鮮花和果籃,向徐女士表達慰問,並向其提供了一台瑞虎9作為代步車。奇瑞汽車官方發文稱:「我們的車主奶奶我們自己寵」「感謝徐奶奶一直以來對奇瑞的信任和陪伴,祝您接下來的旅途順利、開心」 。徐女士也在自己的社交賬號上回應:「感謝奇瑞公司一路陪伴和支持」。
不過,有細心的網友發現,事發時駕駛奇瑞車輛的男子一直未出面發聲。同時,徐女士也沒有選擇在事發現場報警,而是事後報警。雖然徐女士給出的理由是「怕耽誤登船」,但有人推測,此舉或是為了掩蓋一些其他事情。其中一種說法是,此次徐女士帶全家人去海南自駕游,目的即是再度與奇瑞官方聯動做品牌宣傳,駕駛奇瑞車輛的男子或與奇瑞方面相關。
上述種種猜測,目前沒有確切的證據。關於奇瑞汽車與徐女士之間究竟保持著一種什麼樣的「合作關係」,經濟觀察網記者就此詢問了奇瑞汽車公關傳播部,但未得到回應。
奇瑞汽車此次的營銷行為,在剛開始收穫了大量的輿論支持。有網友表示,「以後買車就買奇瑞」,還有網友評論表示,「奇瑞汽車的操作既彰顯了社會正能量,也為自己做了一次免費的廣告和宣傳」。
然而,隨著事件「反轉」,奇瑞的態度大變。奇瑞汽車很快刪除了發布在官方視頻號上的慰問徐女士並提供代步車的視頻。另外,奇瑞官方直播間及全國的多家奇瑞4s店的直播間里湧入大量網友,頻頻質問「5200元的定損」該不該。
根據徐女士發布的在海口奇瑞4s店報修的視頻,其車輛的引擎蓋定損或為5200元。有網友分析認為,正是因為定損超過了5000元,才造成了賓士車男子被拘留,並懷疑該定損額是奇瑞方面與徐女士共同商定的。還有網友表示,「既然選持了代步車服務,維修車引擎蓋即可,為什麼要超高價更換引擎蓋」。
「網傳經銷商故意高定價5200元維修費是誤導」,奇瑞新聞發言人金弋波回應稱,奇瑞品牌海口經銷商提供了兩個維修方案,一是維修,價格600元;二是更換引擎蓋共計4100元(3200元零件費和900元的噴漆、安裝等工時服務費),用戶最終選擇了支付4100元換蓋。
「常在河邊走」的奇瑞
作為國內一家老牌汽車企業,奇瑞汽車長期以木訥、老實的「理工男」形象示人。而近兩三年來,奇瑞汽車有意識地調整了營銷策略。一個明顯的變化是,奇瑞十分關注流量效應,頻頻蹭社會熱點事件。
2023年7月,李學用等奇瑞汽車營銷公司高管在接受包括經濟觀察網在內的媒體採訪時表示,奇瑞正在結合社會熱點去創造新營銷方式,如奇瑞在淄博以及後續全國推行的燒烤節活動、尹同躍現身張朝陽直播間共同講解cdc磁懸浮技術、奇瑞組織足球隊參加村超比賽,等等。
「奇瑞汽車的營銷策略目前比較注重新媒體營銷和流量效應。他們通過與各種網紅、明星或者話題人物合作,藉助他們的影響力和粉絲群體來擴大品牌知名度和曝光率。這種營銷模式屬於眾多企業常規的營銷方式,但是如今網路輿論環境複雜多變,過度依賴網紅和達人可能會讓品牌增加輿情風險。」詹軍豪說。
從國內車企過往的營銷案例看,藉助網路熱點事件或網路名人展開的營銷案例,最終出現「反轉」的不在少數。如,2022年,一汽-奧迪與劉德華合作拍攝「小滿」短片,涉嫌抄襲;2021年,哪吒汽車一位營銷負責人聲稱要請當時涉嫌強姦的吳亦凡代言,當事者被開除。
國內某家合資豪華汽車品牌的高管日前在接受經濟觀察網記者採訪時表示,汽車行業在擁抱新傳播形態的過程中,有一些誤區,例如有的品牌重視新傳播形態以及流量和熱點的作用,但走向了不理智的方向,例如用錢買虛假流量、盲目蹭爭議性熱點,而不顧這些行為最終給品牌帶來的究竟正面還是負面影響。
對於奇瑞汽車而言,無論是淄博燒烤還是「加塞捶車」,此類社會熱點的性質決定著,奇瑞只能被動地等待熱點的出現。奇瑞也做過一些主動營銷策劃,但這些營銷中引發質疑乃至「翻車」的案例不在少數。
2020年12月,在奇瑞艾瑞澤5plus上市活動上,舞台大屏幕出現了一句廣告語:「男人都愛小澤,有沒有瑪利亞都一樣」,結合語境看,外界普遍認為「小澤」指代的是新車艾瑞澤5 plus,但接上後半句後,就有了「碰瓷」日本成人影星小澤瑪利亞的嫌疑。這一廣告語被不少網友批評為低俗營銷。
除此之外,奇瑞近幾年還有過碰瓷花西子「79元眉筆」、凌雲s麋鹿測試成績85.9km/h碾壓邁凱倫、「賽道級suv」零百加速成績p圖造假、連環追尾測試的卡車實際上「空載+空擋」等爭議性營銷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