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繁花》中最神秘的女人,全劇中幾乎沒露過正臉。她也曾有點沮喪,但很快她就理解了王家衛導演不讓她露臉的原因,她甚至覺得導演的手法實在是高明。她就是芳妹,演員陳溱。同時,她還是《繁花》的副導演,那些黃河路上的戲份,背後也都有她的功勞。
芳妹在劇中為數不多的露臉。
芳妹不露臉是王家衛特意設計的
陳溱在《繁花》中飾演陶陶(陳龍飾)的老婆芳妹,芳妹是個很神秘的角色,她只有在最開始出場和接近結局的時候草率地露出了模糊的全貌,在其他劇情中,芳妹更多是背影或只有肩膀出鏡。
其實,從試鏡到確定出演,陳溱一直都不知道芳妹原來是這樣的呈現方式,她還記得自己拍的第一場戲是在菜市場裡面,芳妹提著一把刀,跳出魚檔,衝出去追陶陶,阿寶(胡歌飾)騎著自行車在前面,三個人你追我趕,陶陶和阿寶生怕芳妹追上自己。拍完幾條之後,陳溱多年的拍戲經驗讓她發現不太對勁,因為攝影師沒有拍自己的正臉。「我也問過導演,導演說這場戲你不用入臉入畫(在畫面中沒有正臉)。沒想到後面第二場、第三場戲,都還是不露臉。」陳溱回憶到。當時她心裏面挺犯嘀咕,「我想是我演得不好嗎?我開始還問導演,後來我也習慣這個不露臉的演法了。」王家衛經常對陳溱說的一句話就是:學會用後背和肩膀演戲。
後來,陳溱也經常問導演,那自己還用不用化妝了,「其實我只要戴上假髮,穿上我那身衣服就行了,但是他每次都說要,他每次這樣說的時候,我都覺得我今天可能要露臉了,但是最後也都沒露。」陳溱笑著說。
出演了一個角色,卻從頭到尾幾乎沒有露臉,作為演員陳溱內心肯定有失落,王家衛也曾問過陳溱,會不會怨自己,有沒有在心裡罵過自己。「我說我沒有罵過你,但是在心裡抱怨過很多次。」但是後來,陳溱完全理解了導演的用意,她也覺得不露臉的芳妹是導演很厲害的處理方式,「導演的意圖很簡單,導演在用陶陶的視角看芳妹,芳妹也不是都沒露過臉,最開始有一場戲,芳妹還沒有和陶陶結合的時候,他們和阿寶一起拍照,那個時候我是露臉的,雖然很短,因為那個時候芳妹和陶陶是有愛情的,陶陶是可以看到芳妹的。」陳溱解釋說。但是後來在柴米油鹽的婚姻生活中,在歲月的打磨下,陶陶逐漸看不到芳妹的臉了,就剩下了一個符號,那就是「老婆」。「到了最後,陶陶再次回歸家庭,就是在醫院的那場戲,芳妹的臉又出現了,是個側臉,這就說明陶陶又開始看到芳妹了。」陳溱說。
人生第一次拍吻戲
由於芳妹幾乎沒有露過臉,所以到了芳妹的戲份時,她經常是不見其人先聞其聲,尤其是有一場戲中,芳妹如同黑山老妖般的笑聲給很多觀眾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陳溱回憶這場戲的創意來自於導演,導演讓她來一個不一樣的笑聲,她笑了好幾種,導演最後選擇了這個,「我之前一直演喜劇,所以這樣的笑聲其實對我來說並不難。」
笑聲雖然不難,但導演給陳溱在動作上提出的要求一度讓她找不到感覺,「因為導演拍的都是局部,他希望我是一種很生澀挑逗老公的感覺,而不是那種很嫻熟的。」陳溱解釋道,因為芳妹是一個勞動婦女,過於嫻熟的動作會讓芳妹有風塵感,人物感覺就不對了。
雖然戲份不是很多,但是陳溱也給芳妹梳理了很詳細的人物小傳,「芳妹在剛結婚的時候流產了,所以小孩對她來說一直都是一個心結,她一直想給陶陶生一個孩子,而且她又怕陶陶在外面拈花惹草。」陳溱分析覺得芳妹雖然表面看上去很強悍,但是在這段婚姻中,她內心一直沒有安全感,「芳妹有一句台詞是:他(指陶陶)長得那麼好看。」劇中,陶陶是阿寶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陳溱覺得芳妹會覺得阿寶對陶陶也是有影響的,阿寶讓陶陶看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這都是讓芳妹更沒有安全感的因素。
讓陳溱印象最深的一場戲也是對她來說挑戰最大的一場戲,就是最後在病床上和陶陶的吻戲。「我從來都沒有拍過吻戲,導演讓我重新認識了我。」陳溱笑著說,拍這場戲的前一天導演給陳溱發信息,說你要做好心理準備,明天你要熱吻。陳溱一直覺得導演是在開玩笑,直到第二天到了拍攝現場,「這場戲對我來說確實是有點難度,因為他問芳妹之前,芳妹內心是已經想好要跟他離婚的。導演說這場戲,你要從抗拒到接受,要有變化。」陳溱還記得拍這場戲的時候陳龍安撫她說:我們都好好地沉下去,一會兒我們就來真的。「然後我們就相互很信任的把這場戲完成了。」
芳妹和陶陶。
是芳妹,也是《繁花》的副導演
陳溱是上海戲劇學院導演系畢業的,畢業後她就陰差陽錯做了演員,當然在這期間她也斷斷續續做過一些劇組的副導演的工作。《繁花》劇組籌備期,陳溱去劇組面試確認了芳妹這個角色,後來王家衛看過陳溱的簡歷,知道她是上海人,又知道了她導演系畢業以及有過做副導演的經歷,於是陳溱就成了《繁花》劇組的副導演之一。
《繁花》劇組拍攝分為ab兩個組,王家衛會對ab兩個組都進行整體把控,但是ab兩個組也會有自己分別負責的導演,a組主要拍黃河路上的戲份,b組主要拍夜東京的戲份。陳溱被分到了a組當副導演,她負責挑選一些演員,幫演員試戲,調一些小角色或者群演的戲,包括排一些群戲的工作。a組的導演是個北京人,作為上海人的陳溱還有一部分的工作是給a組導演當上海話的「翻譯」。除此之外,她有一部分很重要的工作是幫游本昌(爺叔扮演者)對台詞。除此之外,「游老爺子身體不是很好,他拍這部戲真的很不容易。」陳溱很敬佩游本昌的認真,她說全劇唯一一條過的一場戲就出自游本昌,那是一場大段台詞的戲,「是一段在和平飯店的戲,台詞很長,我們對了很久。老爺子演了一遍,導演居然說過了,當時我們大家都非常驚訝。」
對於陳溱來說,自己下個階段最大的目標就是做導演,通過跟王家衛工作的三年,她覺得自己有了很大的收穫和成長。「這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改變,學到了很多,只不過我現在還沒有實戰過。」陳溱說。而說到改變,讓她感觸最深的就是自己學會了「堅持」,「以前我會妥協很多事情,但是跟導演一起工作這麼長時間,我覺得他最大的精神就是堅持,他自己有一個信念,不管有多少聲音在質疑他,他都會堅持。這點對我的影響非常大。」
新京報記者 張坤玉
編輯 佟娜
校對 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