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房炸裂的國慶檔進行到現在,我的一個直觀感受是:什麼女演員的中年危機,不存在的!
袁泉41歲,馬伊琍43歲,宋佳也38歲了,在這個盡選主力上場的國慶檔,擔當主力的是她們,被贊爆的也是她們。
電影方面最閃耀的自然是袁泉,先是被影迷當場叫大哥,接著「袁泉溫柔」又上了熱搜,所以你們這群檸檬精到底什麼意思?溫柔的袁泉大哥?
宋佳則是在《我和我的祖國》護航的故事裡帥到不要不要的,現在她和佟麗婭已經是官配了。加上閱兵的姑娘們太帥了,感覺接下來女飛行員將是熱門就業方向。
但這個國慶檔其實不僅有電影,獻禮劇方面,馬伊琍和劉燁開場被嘲過扮嫩的《在遠方》雙台收視破一,豆瓣也有7.6,所以統治小螢幕的也還是我們的中年女演員。
這件事引發了我深深的疑惑:在這個全年的流量巔峰里,除了出現在《中國機長》里但並不構成大亮點的關曉彤和baby,我們的流量小花去哪裡了?
為什麼到了關鍵時刻,撐流量的並不是流量花,而是中年危機被討論了一整年、彷彿要被整個影視圈拋棄的中年女演員?
袁泉馬伊琍宋佳怎麼就不怕女演員中年危機?答案不止在她們國慶檔的表演里。
但故事還是要從這個國慶檔說起。
這個國慶檔,彷彿人人都愛上了我們的中年女演員
先說一件事,我個人可能不太贊同袁泉屬於「中年女演員翻紅」的說法,她從來都沒糊過呀,怎麼就需要翻紅了呢?難道只有天天在熱搜上呆著不下來才叫紅嗎?
但她的確是一夜被贊爆了。
一是因為演技。二是顏。
好我們先說第二點。
袁泉多好看啊。許多人都說被《中國機長》中她那段給旅客鼓勁的戲打動了,但演技等會兒再說。
危機時刻還這麼美的空姐,你見過?
啊啊啊啊啊這一刻我就是姐姐的顏控,姐姐說什麼都是對的。我承認就是還這麼膚淺。
機艙亂成一鍋粥了還美得驚塵絕艷,平日里就是行走的一幅畫。
安靜坐著一臉愁容是美的。
工作時專業起來是美的。
偶爾露出笑顏,啊我死了。
好吧我們嚴肅一點討論下袁泉的美對角色的加持,這一點之前她一個唐晶就紅了整年的時候就看得很明顯,袁泉自帶的挺拔的美令她演這種職場角色的確是事半功倍。
但我相信最打動觀眾的,還是她的演技。
許多觀眾和我最讓我心動的是她喝止亂闖駕駛室的乘客並對大家喊話的一段。
袁泉的表演絕對是克制而有戲劇張力,每一幕都是表演教科書。
這場喊話戲的精髓在於收放自如,情緒流淌是精準而循序漸進的,在順水流動的節奏中,乘務長的責任感與力量感躍然銀幕,所以極其有信服力。
這就是這個角色的迷人之處吧,剛開場可以看出角色是沉鬱的,頻繁摸戒指暗示著婚姻不順,但關鍵時刻該站出來就hold住全場。
人格魅力、職業感加上演技和美貌的加成,那個爆發力簡直不得了,也難怪有影迷管袁泉叫大哥。
但這個國慶檔演得特別颯的中年女演員還不止袁泉。
《我和我的祖國》里宋佳也是颯倒了一大片人。
就連監製黃建新一說起那個段落也是猛拍大腿說,女飛行員一出場簡直太帥了。
宋佳在《護航》里是典型的大女主戲。
小時候就在煙囪上嚮往藍天了;後來張子楓演了她的少女時期,順便提一嘴這個丫頭也是不得了,應該也是演到50歲照樣能大放光彩的那種。
回到宋佳,這個段落對飛行的渴望勝過一切,對戰機的昵稱都是「男朋友」……
模擬艙訓練,男兵的難度能到5或者6,她直接喊話:給我整個8 !
來分手的男友剛說了一句「部隊不少你一個人,幹嘛那麼辛苦」,就被潑了一臉水。這個重要龍套選角太棒了,除了雷佳音我想不到第二個人。
宋佳是全程演技在線,無論是因為技術最好反倒不能飛時奪眶而出的眼淚,不服氣的倔強,還是後來服從大局的隱忍,能感到她沉穩地鑽入角色身心,每每以厚積薄發的方式一點一滴釋放角色的內在魅力,所以角色才特別颯。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她和佟麗婭是聯手登場,兩個人都演得投入,但並不給人「相互搶戲」之感,最終呈現的是良好的競合關係,飈戲亦有道。
最後是女性群像出現在這個段落,構成了整個段落的華彩樂章。
馬伊琍也出現在了《我和我的祖國》中,但實事求是地說《奪冠》中她和吳京的出場觀眾評價一般,但問題不在演員身上。
徐崢整個段落都拍得神采飛揚,作長片我相信照樣是爆款,唯獨長大成人段落的安排明顯有突兀感,演員怎麼演觀眾都彆扭,還不如停在少年時代就很美好。
這個國慶檔馬伊琍真正讓人驚艷的,還是《在遠方》。
這部劇一看演員表我的媽呀,馬伊琍、梅婷、曾黎。簡直女神大薈萃好嗎?
曾黎總算演了個能體現她美的角色,結果觀眾更氣了,啊啊啊女神這麼美怎麼不多演主角?
馬伊琍開場扮嫩的段落老實港有點吃虧,大齡演員在扮演年輕的自己時,確實會面臨障礙。
但故事走出少女時代馬伊琍的表演就穩了,尤其和劉燁的對手戲簡直是神采飛揚,看樣子越往後面演越有戲。
而收視和口碑也證明大齡演員扮嫩爭議是有的,但只要戲劇核心不是中年演員硬演青春時代,觀眾也都能理解。
這個中年女神合起來,基本滿足了我對女演員所有的美好想像。
也似乎一夜之間,大家都愛上了我們的中年女神。
但中年女演員的困境還在嗎?
當然在。
中年女演員的困境無法靠呼籲和賣慘解決,袁泉們怎麼破局的?
國慶檔一個特殊之處在於獻禮片積聚。
《我和我的祖國》、《中國機長》這樣的大片不用講,全部是時間緊任務重,從確定開拍到上映一年多時間,導演選演員不可能重點考慮小花,咱實事求是地說一句——最大的原因是她們演不下來。
何況這樣的大片都不允許扎戲、不會任由小花們改劇本加戲、不接受各種亂糟糟的要求。這些小花們能不能做到呢?
所以演技好、敬業又有觀眾緣的中年女演員集體冒出來。
袁泉是去年9月在開車時,從廣播里聽到四川航空3U8633航空真實事件要改編成電影的,第二天她就接到了劉偉強的邀約電話,說希望她來扮演《中國機長》里的乘務長畢男。
為了演好這個角色,袁泉在去年10月初跟著劇組去了四川航空的客艙模擬艙接受訓練,了解空乘的儀容、禮貌、舉止要求,學習怎麼為乘客服務。
她自己做了很多筆記,到了後來坐同機型的飛機時,會有一種恍惚,上飛機後就會下意識地去觀察操控面板、看餐車。感覺自己不是來飛機,是來當乘務長的。
如果沒有這樣的用心和投入,我相信不會有今日「袁泉大哥」的爆紅。
許多中年女演員看起來是一夜復起,但生命是個過程。
袁泉其實是年少成名。
讀大三時出演首部電影《春天的狂想》,就憑「周小玫」一角拿下金雞獎最佳女配角獎。《上海紀事》獲當年金雞獎的最佳女主角提名;和顏值巔峰期的潘粵明合演的《藍色愛情》獲北京大學生電影節最佳女演員獎,同時獲得當年金雞獎的最佳女演員提名。
那時她只有22歲,臉上還帶著嬰兒肥,一個波波頭,對著鏡頭喝東西、莞爾一笑,美到驚心動魄。
靠這張臉走流量路線是夠打有餘的,但袁泉一直走的是演技派路線。
大學畢業時,實驗話劇院院長點名從她們那屆著名的班裡要了三個人——章子怡、秦海璐和袁泉,但演話劇相對於電視電影來說,更小眾,曝光率低,收入也少,非常考驗演員的功力和耐力。最後只有2003年演出話劇《趙氏孤兒》時從舞台上摔了下去,鎖骨骨折,打了六根鋼釘和一根鋼條的袁泉堅持下來。
這些年袁泉在影視圈就是若隱若現。
《後會無期》里的劉鶯鶯,「喜歡是放肆,但愛是克制」。《心花路放》里的康小雨,每次都美得驚艷,但戲份短得要死,沒看夠就演完了。
直到《我的前半生》里,她憑藉「唐晶」這個角色又進入了大眾視線。
但其實她在話劇界已經很「紅」。主演的《琥珀》,演出門票在香港三天內預售達到3000張,創下香港話劇的銷售紀錄。
《暗戀桃花源》里,最經典版本的「雲之凡」林青霞都為袁泉的表演鼓掌。
《簡·愛》為她完成話劇屆三大獎(梅花獎、學院獎、金獅獎)大滿貫 。 其中梅花表演獎是中國戲劇屆最高獎項,公認的實力派王洛勇對她的演技心悅臣服,相對獎項而言這份實力派的認可更難得。
2007年,30歲的袁泉就入選了「中國話劇百年名人堂」,成為名人堂最年輕的成員。
但這些普通觀眾看不見,現在說她翻紅的自媒體作者,大抵是默認她這段在話劇界的奇蹟之旅都是不紅的證明。
也是這段時期她出演過一部《大上海》,王晶導演、劉偉強監製,戲一般,口碑平平,周潤發+黃曉明的兩代許文強也沒撐起票房,但這部戲讓劉偉強記住了袁泉。
然後就有了《中國機長》袁泉接到劉偉強電話的故事。
人生起落難料,若無《大上海》之平淡,也無今日之大起。
類似袁泉這樣穩紮穩打不算大紅的還有宋佳。
她早在2006年就因為《好奇害死貓》里的小妹就被觀眾看見,後來擺脫標籤演了《闖關東》中的「山東版亂世佳人」鮮兒,再往後《懸崖》拿下了電視金鷹獎和白玉蘭獎,《蕭紅》拿下了電影金雞獎,這算長的好看的演技派了吧。
結果到了《風雨雲》里演她女兒的馬思純是88年的,31歲,與同為80後的宋佳相差不過8歲。
但她扮演的林慧,豐富、立體,有戲,沒有浪費這個角色。
到了《護航》,她照樣颯得不行。
海清談中年女演員危機的時候cue過她上台,但宋佳其實是不愁戲演的,中年女演員的危機,她從來沒真正遭遇過。
至於馬伊琍,同樣到了厚積薄發的時候,從文章風波到離婚,這些年她從《北上廣不相信》到《我的前半生》,在國產劇獨立女主這個領域演出了自己的地盤。
年齡對她固然是障礙,但她在歲月中完成了加成,真正讓她翻紅的《我的前半生》中的羅子君演完了她說,以前她會覺得這樣的角色「窩囊」,但40歲的她懂了角色的悲涼。
這些經歷過漫長積累的女演員一出場,就讓觀眾得以越來越立體且直觀地在大銀幕上感受其對角色的塑造力。
這種專業的表演實力與中年女演員形象共同構成一個對當下中國電影市場的反諷:被追捧的是流量小花,關鍵時刻能打的,讓觀眾買賬的還是中年女演員們。
不厚道地猜測一下,《中國機長》里幾位流量花的出現是為什麼?是不是另一種票房保險呢?但最後真正扛住票房和口碑的又是誰?
答案是:我們只願意把收視、票房和一聲「大哥」,貢獻給認真演戲的女演員。
都像國慶檔的袁泉馬伊琍宋佳這樣演,誰敢拋棄中年女演員?
但中年女演員的危機始終還在。
現在去問那些掌控資源的片方、平台、發行方們,中年女演員的機會來了嗎?答案恐怕完全不會樂觀。
還記得2018年「婦女節」,一位網友受到韓劇《紳士的品格》啟發後,大開「腦洞」建議國內可以拍一部《淑女的品格》嗎?曾黎、袁泉都入選了表演陣容。
這背後,是觀眾為我們美麗又有演技的中年女演員不值,但市場對女演員的嚴苛就在那裡,高清攝像頭之下,出現在屏幕上的每一張臉,甚至每一寸肌膚往往都會被放大檢視,女演員一個扛不住就會被群嘲。
而少女感即使被嘲完再嘲,在貴圈的存在感依然揮之不去。
事實就是,流量花依然是市場的主流選擇,片方和平台不會因為中年女性幾部戲紅了,就肯輕易冒險嘗試。
這些年中年女演員在狹小的表演空間里依舊釋放出個人魅力的案例還少嗎?整體狀況改變了嗎?
並沒有。
但我相信類似國慶檔中年女演員霸屏這樣的時刻總有價值。
那些有著生命經驗的中年女演員,被生活磨礪過的容貌,雖然不及年輕面孔的少女感洋溢,但時光卻也回贈了數不盡的生活閱歷和獨特魅力。你能想像一個流量花在《中國機長》中出現在袁泉的位置力挽狂瀾嗎?
有些中年女演員對待名利足夠淡然。
比如袁泉曾解釋,如果電視劇沒有合適的角色就演電影,電影沒有就演話劇,「契訶夫的很多戲,要到40歲以後才有資格演。」
可這不代表這個行業沒有問題。對中年女演員來說,好劇本、好項目就是太少了。而女演員的面對的性別歧視背後,說到底,是只要顏值光鮮的反智趨勢。
那怎麼辦呢?答案,或許可以在以上三位中年女演員的話里找——
宋佳說:「我們那個時代的戲,是真正讓觀眾喜歡那個作品和那個角色。好的演員就應該藏在角色後面。現在我拍戲,必須提前寫人物小傳,要圍讀劇本,要提早進組,起碼兩到三次以上的試妝。你不能昨天還在這兒幹嘛,今天就進組,這都是那時候劇組教給我們的。」
這樣的話,讓人感受到一個女演員創作的快活。
馬伊琍對女演員中年危機說過什麼呢?
「演員這個職業真的需要歲月的積澱和生活磨鍊。生活當中哪怕是磨難也好痛苦也好,還是快樂,一定都是你源源不斷的創作的源泉。所以演員千萬不要灰心喪氣,你的現在永遠比你之前更好,最好的時代一定是後面的時代,不要去擔心年紀大了,老了,那個並不重要。」
而袁泉的回答是我最喜歡的,「每一個知道自己要以演員為終身職業的人,在什麼樣的年齡,該演什麼樣的角色,這是常識。」
「從你決定做一個演員,就知道自己在年輕的時候、30多歲以及再往後會遇到什麼。當你準備拿演員職業來作為終身職業,心裡是要做好準備的。」
這樣的答案,就是通透又真誠。
所以「中年女演員無戲可拍」的中年女演員危機是個偽命題嗎?不,絕對不是的。
即使袁泉們在這個國慶檔大獲全勝,屬於中年女演員的危機依然遠未散去。看戲的人最無情,今天被贊爆的好演員,可能回頭就會被遺忘。引爆熱搜的,依然會是一代又一代的流量花們,少女崇拜依然會是貴圈絕對的主流。
但,國慶檔這些被贊爆的40+女神,讓我找到了打敗女演員中年危機的方法——也許中年女演員的價值更在於,在萬變不離其宗的顏值為王的娛樂生態中,是否可以用一種持之以恆的穩定與深度,開啟真正的審美多元化與的可能。
中年女演員的困境永遠都還在,但肉眼可見的是觀眾對口碑重視的回潮。中年女演員,總還是有好戲可以演的。
歲月,能帶走曠世美顏,帶不走沉澱。
都像國慶檔的袁泉馬伊琍宋佳這樣演,誰敢拋棄中年女演員?
她們打敗女演員中年危機的答案不止在她們國慶檔的表演里,更在之前或之後的時光里,
青春的顏值和流量固然無敵,但日子也有功。
總有一天,我們也會有自己的伊莎貝爾·於佩爾。但,最好快一點。趁我們這麼美麗的中年女演員,沒有老去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