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的諸多製造方法中、有一種是使用動物油脂來吸收香味、因而江湖上多年來流傳著香水裡面都含有屍油的異聞~如果沒有《香水——一個謀殺犯的故事》這部電影、大概人們都會堅定地認為是無稽之談、但是看過這部電影的人、都會在心裡忐忑恐慌幾下、然後去聞聞自己的香水裡是否有屍體的味道~
傳說很重口、但無論如何也無法阻止人類對香氣的熱愛~而《香水》這部電影、無疑為路人了解香水提供了一個極佳的渠道~
開篇進入鏡頭的就是一隻鼻子、調香師最重要的器官~據說調香師為了保持靈敏的嗅覺、不抽煙不喝酒不吃氣味大的東西、當然、他們自己在工作時也不會使用香水~BBC有一部關於香水的紀錄片、一共3集、其中就採訪到嬌蘭的香水鼻子、透露了一點點當代香水行業的調配和經營手法~
故事是倒敘主人公因為殺人被押赴刑場、激動的人群要把他碎屍萬段~
又是一個鼻子的特寫、代領我們回到他的回憶里：
那是一個氣味的王國、18世紀的巴黎~在沒有貴族的地方、巴黎並不是我們看到的富麗堂皇、沒有浪漫的左岸、沒有寧靜的南運河、那是一個骯髒的魚市、小嬰兒降生了、呼吸者腐爛的魚腥味、老鼠爬行的味道、濕漉漉的羊水的味道~嬰兒是典型的法國名字、jean~讓長到五歲、讓還不會說話、這在中國的說法裡面、是天降大才、而事實上、也正是如此、一隻可以感受到萬物靈氣的鼻子、蘋果、樹林、老鼠、蛆蟲都有獨特的味道、還有木頭、草、石頭、水、青蛙……
奇怪的是、主人公讓自己並沒有味道、俗話說缺什麼才想要什麼、所以他以畢生精力追逐氣味~他對氣味並不抉擇、不以傳統的定義來區別香臭、他對氣味是貪婪、想把這個世界所提供的氣味統統佔為己有、尤其是那些未知的~
在看《香水》的時候、需要你多次閉上雙眼去想像你的呼吸、隨著主人公一起打開視覺、嗅覺、聽覺之間的通道、看完之後、鼻子簡直可以光榮退休了~
要把氣味拍成電影、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使是把這個故事寫成書、也是匪夷所思~原著小說完成於1985年、而電影完成於科技發達的2006年、欣喜之餘、意想不到的是、導演竟然是以嚴謹枯燥著稱的德國人、而不是來自香水之都的法國人~
在這部電影里、你可以看到調香師神奇的工作室、各種瓶瓶罐罐、湯湯水水、紛繁複雜的製作過程、還有那優雅而又造作的鑒賞香水的方法、不浪費每一個鏡頭、琳琅滿目而秩序井然~
讓是社會邊緣的倖存者、在聞過了很多味道之後、他在少女身上、發現了前所未有的馨香、自然天性使他不折手段追逐香味~
於是、以香水為名義的一樁樁謀殺開始了：
第一次、他誤殺了賣水果的少女、她的臉頰有雀斑、紅色的頭髮、渾身是自然淳樸的氣息~讓貪婪地呼吸著屍體上體香的餘味、醉人的氣息讓他的生活有了高尚的使命——保存氣味~
讓在接觸到一個過氣調香師之後、正式開始了調香師之路~他常常回想起少女身上的香味、愈發強烈地想要學會捕捉氣味~當師傅告訴他人的味道是無法保留時、他瞬間病倒了、直到師傅告訴他油脂分離法可以做到、他才清醒過來~
讓是一個被淹沒在人海中的天才、然而除了天賦、他什麼都不懂~他自己有一個世界、保留一切事物的味道、除了花草的、還有玻璃的味道、銅的味道、以及人的味道~
他對氣味的痴迷、讓我想到程蝶衣對京劇的痴迷、兩個人都是與社會對立的人、以夢為馬~不同的是、程蝶衣知道世事的規矩、但是因為對夢想的執著而不去遵守、讓是完全不知道世界是有規則的~程蝶衣有著傾國傾城貌受到過萬千寵愛；然而讓、出生低微、混跡於社會底層、他有什麼呢、他連自己的氣味都沒有、連作為人類的生理特徵都缺乏、也沒有愛與被愛、這樣的人、即使死在街頭也沒人會注意吧~他好怕、我來世界一趟、沒人願意自己被世人遺忘~
讓離開城市去學習油脂分離法、大自然中呼吸到自由清純的空氣~城市一直是暗沉的色調、人的臉永遠處於側光中、一半埋在陰霾里~而在大自然、陽光下一望無垠的薰衣草田、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還有笑靨如花的少女~讓天真無邪地進行著他的實驗、少女的屍體被泡進萃取容器~
少女接二連三地神秘死亡~按理說情節這麼緊張的電影我是不應該走神地、但是在讓沒有殺人的時候、我還是可恥地走神了~然後、這位少女殺手被抓獲了~
他將面對一場死刑、刑場上、讓有生以來第一次穿戴得這樣考究：藍絲絨套裝禮服、走在刑場上從容地猶如聖靈降臨、莊重地、把香水滴落手帕、向風中揮舞~憤怒的人們在聞到香味的一瞬間竟然相信他是無辜的——他是天使——他不是凡人、萬眾膜拜、一如基督復活~緊著著、諾大廣場上的人山人海、開始了愛的奏鳴~
結局令人瞠目、他如王者一樣從刑場脫身、接著以屬於他的神奇方式自殺了~毫無疑問他是惡魔、而他並不自知、以天使般純粹的眼神專註於萃取工作、彷彿他並不是毒蛇、而是被毒蛇引誘的無辜夏娃~
他用別人和自己的生命來為畢生追求獻祭、獨一無二的香味在巴黎上空綻開一朵朵惡之花~隨著科技進步、香水工業化、不管是商業香還是沙龍香都有了完整地規範地生產線、像《香水》這樣詭異迷人的故事不會再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