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假期第一天,白天一半的時間在感慨徐少強的離去:熟悉的港星又少了一個。
到了晚上悲情又漸漸在網上沸騰——其在本世紀新娶的小三十歲的夫人也在辦喪事期間不幸心臟病突發去世。
銀幕上高大魁梧,氣場極強的徐少強留給世人反覆咀嚼的角色並不多,圈中人稱「徐大俠」,媒體上的報道更多讓人感覺他是一生江湖漂,偶爾演個戲。
作為一個影視演員,徐少強給世人留下的最深刻印象就是「江湖氣深重」。
儘管他是如假包換的邵氏藝員出身,而且出道作品即是香港影史留下名字的《獨臂刀》——香港第一部百萬票房的大片。
眾所周知男主角王羽,他是大明星,他主演的《獨臂刀》開創了香港新一代武俠動作片風潮;他也曾是黑社會,圈裡圈外多少糾紛脫不了干係,80年代台灣三大血案與其相關。一句話,十足的江湖中人。
但王羽,也同時是很多人的偶像,狄龍曾說因崇拜他而入行,周星馳在《康熙來了》中親口說過他是第一個偶像,連泰森都說曾受到王羽影響;他是不少演藝圈從業者的噩夢,很多人聽到他的名字就非常不安。
因此男主角是王羽,不好說讓小配角徐少強是不是有了個不好的榜樣。
個人天性使然,受王羽影響不能強加於人,但徐少強也確實是香港影視圈裡不多見的性格演員。
這種性格體現在豪爽大氣,願意拔刀相助,同時也是願意為了義氣做些外人看來不合情理的「傻事」。
當年還在片場時,傳某位藝人朋友被襲,正在演古裝戲的徐少強直接帶妝拿著戲裡的鋼刀便去「救駕」。
很多人熟悉的《武狀元蘇乞兒》里他飾演的那個大反派趙無極,據說就是周星馳為了報答徐少強在他微末之時於某個迪斯科舞夜,幫囊中羞澀的周星星結賬了卻尷尬事,星爺為了報恩於是給了彼時有些「潦倒」的徐少強這個角色,讓他重新在影視圈火起來。
最為不少書迷所嫉恨的是,當年媒體曾經大肆宣揚過古龍之死與徐少強不無關係。因外形高大威猛,氣質豪氣瀟洒,徐少強深得古龍賞識。加上徐少強酒量甚是豪爽,更符合古龍的心意。
但彼時的古龍因常年聲色犬馬,已經肝硬化致晚期,醫生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再飲酒。
經常給古龍代筆「擦屁股」,筆名為申碎梅的作家薛興國曾經回憶道,「港星徐少強,就曾到古龍家中,開始喝的時候,先打長途電話回家,對他母親說,他要開始和古龍喝酒,晚上恐怕不能打電話回家,所以先打,免得母親挂念。」
幾次三番,總去台灣拍戲的徐少強經常與古龍豪飲,已然病入膏肓的古龍也毫無克制,最終一命嗚呼。
聽聞噩耗,徐少強內疚表示:「他的去世對武俠界是很大的損失。早知道他會死,就不和他對酒了。我朋友都說我把古龍喝死了,其實他就是這樣的性格,很率真,他過世這麼早,我也很傷心。」
但徐少強的肺腑之言,卻讓媒體斷章取義,最終把「喝死古龍」的「罪名」壓到徐少強、倪匡等人身上,一時間媒體上罵聲不斷。
其實讓徐少強背上「最強」罵名的,在古龍之死前後分別有一樁。
前者是無故失蹤《天蠶變》,後者是讓少女明星雪梨與他未婚生子,卻始亂終棄。
《天蠶變》是徐少強在邵氏蟄伏十年後,1979年,他在麗的電視劇集《天蠶變》中飾演的「雲飛揚」一角使其紅遍香江。
徐少強還是邵氏藝人,但在邵氏沒什麼發展。於是和tvb競爭非常激烈的麗的電視就多次借了徐少強拍電視劇。
tvb和邵氏的老闆都是邵逸夫,但此前徐少強被借去拍了幾部劇都不溫不火,直到麗的電視推出了當時堪稱播出現象級的武俠劇《天蠶變》。
這部徐少強主演的電視劇也是首部先有電視劇,後有武俠小說的作品,《天蠶變》和接下來的《大地恩情》收視率打得tvb毫無還手之力,甚至是將原本要播出80集的《輪流轉》在拍了22集後就直接腰斬。
《天蠶變》的大俠「雲飛揚」一角讓徐少強達到了一生演藝生涯的頂峰。
只不過原本協議是拍30集。當時電視劇的播出都是邊拍邊播。麗的電視總監麥當雄眼見收視打得tvb抬不起頭,便決定30集後趁熱打鐵再拍30集。
但徐少強的檔期早已隨著《天蠶變》的播出而越來越滿,先接下的其他片約,讓他一天同時六組戲開拍,實在分身乏術。
當時麥當雄已經想出讓身形與徐少強相似的演員葉天行代拍他拍其他鏡頭,結果連葉天行也累到病倒。
麥當雄生怕徐少強少拍《天蠶變》,於是讓弟弟麥當傑幾乎是二十四小時貼身跟隨徐少強,目的是要徐少強隨時要出現在劇組。
徐少強這種性格的人自然不喜歡如此受挾制,最終隱匿起來讓麥當傑找不到。
《天蠶變》劇組大驚,麥當雄無奈只好又從邵氏挑出身材和徐少強差不多的顧冠忠頂上。
劇情上則交代說雲飛揚苦練天蠶神功,破繭而出變成了另一個樣貌。如此安排讓觀眾自然不滿,於是後30集的《天蠶變》終於讓tvb緩了口氣。
其實,拍《天蠶變》的同時,徐少強正兼拍電影《名劍》。期間,曾有數名大漢闖進片場要他返回麗的電視拍《天蠶變》。
徐少強暴脾氣直接讓他拍桌怒喝麥當雄,說要是再這樣,以後就不拍麗的的戲了,「我覺得香港不同於台灣,不應該出動黑社會,鄭少秋怕我有事,叫我躲一下。」這件事成為徐少強不辭而別《天蠶變》的導火線。
後來,有人做和事佬調停,徐少強復工當天,化好妝後卻被告知說《天蠶變》換了顧冠忠,不再需要他了。
就這樣,徐少強帶妝離開了麗的電視台。
徐少強的「負面口碑、藝德」也接踵而至:酗酒、玩失蹤、耍大牌,收了tvb的賄賂故意整麗的電視等等,各種版本傳聞在媒體上愈演愈烈。其實想想不難猜出這些謠言都產自哪裡。
徐少強與雪梨的情感糾葛,也是只有當事人自知甘苦與內情。
雪梨就是多年後在古天樂版《神鵰俠侶》中飾演李莫愁的那個,後來又演了97版《天龍八部》里風騷入骨的馬夫人。
兩人在泰國拍攝電影《養鬼》相識。童星出身的雪梨,是電視劇明星米雪的妹妹,當時年僅17歲,剛剛結束和張國榮為期一年的戀愛。
於是還未成年的雪梨在感情的空窗期,結識了大她15歲的徐少強。
對於少女雪梨來說,直男屬性極強的徐少強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但當時徐少強正經歷著第二段婚姻。
至於他有沒有向她袒露實情外人並不可知,反正雪梨不顧米雪等家人的反對,對著媒體喊出了「非徐少強不嫁」。
結果為他生了一子一女後仍沒等到一紙婚書,才最終心灰意冷地離開徐少強。
媒體上傳聞徐少強和雪梨當初都到了結婚登記處,卻故意拿不出和前妻的離婚證明,致無法和雪梨結婚。
反正是最終徐少強坐實了「浪子」「始亂終棄」,加上《天蠶變》後「雲飛揚」的紅利已經讓他吃完,「古龍之死」讓他背負惡名。
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里他沒有留下太多讓人印象的作品,程小東的成名作《生死訣》,和發哥、狄龍一起演的《義膽紅唇》都沒能讓他更進一步。
演藝事業的低潮就讓他在愛人離去後倍感時運不濟。
也是在他時乖運蹇之際,剛剛從星仔榮升為星爺的周星馳伸出橄欖枝,於是徐少強人生另一個經典角色趙無極便出現了。
但據說《武狀元蘇乞兒》之後,二人也有了齟齬。
是因趙無極在《蘇乞兒》結局「到處都是」出現前,全身是捆綁了60個爆炸物以實現電影的效果,全身開爆的滋味自然不好受。但戲痴周星馳只顧著電影效果的出彩,樂得哈哈大笑。
這樣的情景讓講哥們兒義氣的徐少強自然很不舒服。
他心裡的情境應該是成龍電影片尾那些不成功鏡頭展示的那樣,我受傷了你應該面露難色,趕緊上來救我,一旁大笑不太講究。
不管事實如何,徐少強沒有和周星馳有第二部的合作,但不耽誤《蘇乞兒》火爆的票房讓他也連帶著「鹹魚翻生」,接到了多部片約。
其中就包括在上帝也看電影的1994年,他有一部被很多人忽視的佳作《詠春》,楊紫瓊、徐少強、甄子丹、苑瓊丹、洪欣、李子雄等出演,袁和平導演。
動作設計舒展流暢,喜劇元素恰到好處,娛樂元素滿滿,電影很好看。
但就和王晶的《新少林五祖》一樣,觀眾已經厭倦了銀幕上的打打殺殺,加上港片開始走下坡路,於是楊紫瓊此後遠走好萊塢,徐少強則北上開始了和內地的「融合」。
於是新千年之後,有一部被新一代觀眾稱為玄幻經典的《水月洞天》誕生了。在這部劇後,剛剛演藝起步的張晉和大明星蔡少芬最終走到了一起。
可嘆的是,在15日傳出徐少強死訊後,「龍婆走了,尹仲也走了」上了微博熱搜。
今年7月17日,曾在《水月洞天》中扮演「龍婆」一角的鄭佩佩去世。9月初,扮演「尹仲」一角的徐少強又去世,成為又一代人的感慨。
談起徐少強的一生,江湖事江湖了。而江湖中內情又往往不為外人所知,風多雨多傳言多。
他曾談及一生最愛的是雪梨,二人多年後在亞視重拍《天蠶變》時依然在片場熱絡如昔,兩個人的世界未必如外界所言。
無論這些年在內地拍網劇還是早年在港台影視圈裡混,還是有頗多人感念徐少強其實工作非常敬業,豪爽大方,在片場非常受歡迎。
徐少強和雪梨之女徐穎堃昨日發推懷念父親,並分享張學友金曲《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傳奇》。
不管外人怎生評述,父親永遠是女兒的驕傲,這已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