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濤哪去了?
闊別4年,再度回歸,《歌手2024》仍然是音綜的頂峰。首期即爆,並帶動了芒果tv母公司超媒股價上漲。
然而,開頭和片尾字幕里,遍尋不到《歌手》系列節目開創者洪濤的蹤跡。洪嘯這個名字,倒是一目了然。
第一期開場之初,就被那英喊「嘯哥」的洪嘯,是什麼來頭?他和洪濤又是什麼關係?
事實上,這其間,藏著芒果綜藝人才梯隊的更迭和換代。
那英節目中與洪嘯寒暄。
綜藝,一直是湖南衛視(包括芒果tv)的核心競爭力。如《歌手2024》,雖然有爭議,但一開播,就展現了芒系在綜藝內容生產上的強大實力。
和《歌手》系列類似,芒系擅長打造「常青樹」綜藝,《快樂大本營》熱播24年(2021年停播),《天天向上》持續了14年,《明星大偵探》距今已播出九季。《密室大逃脫》連續推出了5季。《乘風破浪的姐姐》(2023改名《乘風》)目前也做了5季。除了「常青樹」綜藝之外,在音綜、迷綜、職場、婚戀等賽道,芒果也有諸多代表作。
自2018年湖南衛視啟動「工作室」制度後,前後成立了12個以製片人為核心的團隊。打造《歌手2024》系列的「洪嘯工作室」,就在這一時期成立。那一年,芒果tv則由何忱、單丹霞兩大工作室領銜(開創「浪姐」的吳夢知擔任綜藝團隊總經理),17支節目團隊,形成了獨立工作室、s級團隊、a級團隊、初創團隊的四級管理體系。
2023年,湖南衛視和芒果tv雙平台融合後,芒系共有56個綜藝團隊。「賽馬」機制,讓綜藝製作人開啟了「內戰」。正是在這種「狼性廝殺」之下,芒果系的綜藝才能不斷出圈。
回到開頭的問題,洪濤去哪了?又跟洪嘯什麼關係?
一言以蔽之,洪嘯是洪濤的「徒弟」。
《歌手2024》中,何炅喝水、海泉戴眼鏡、唱票環節,成為了洪嘯致敬洪濤的點。「雖不在江湖,但依然有他的傳說」,洪濤在《歌手》這個節目的地位,不言而喻。
那麼,兩人的師徒情份又從何而來?
洪濤並不姓洪,真名叫賀洪。他的入行歷程,也堪稱戲劇。
在進入湖南廣電之前,洪濤曾在湖南株洲市的無線電二廠擔任技術員。從小喜歡音樂的他,每次拿到工資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買磁帶。以至於1991年進入湖南經濟廣播電台工作時,他發現單位的音樂素材都沒自己的多。
音樂發燒友的特質,讓他很快成為了最受湖南聽眾歡迎的主播。
1998年湖南廣電啟動第一輪改革,洪濤昔日的同事王平(《超級女生》主力導演),從電台調入了湖南衛視。2年後,在她的邀請下,洪濤也進入了湖南衛視,成為了音樂節目《音樂不斷》的執行製片人。
此時的華語樂壇正值鼎盛期,節目吸引了周杰倫、莫文蔚、張信哲、庾澄慶、林志炫、羽泉、韓紅、孫楠等等兩岸三地多位知名歌手。這些實力唱將,不少也紛紛出現在了後來《我是歌手》的舞台。洪濤的「厚積薄發」也由此開始。
除了吸引歌手,「音樂不斷,好歌不斷」的定位,也吸引了不少歌迷鐵粉,其姊妹節目《音樂不斷歌友會》同樣獲得了極大成功。《音樂不斷》開播5年,積累了來自全國各地2萬多歌友會成員。會員可以到現場看歌友會,也有機會能和歌手同台互動。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何《我是歌手》的大眾評審們,也能成為看點之一。
節目組和觀眾的有效互動,早在《音樂不斷》時期就已經開啟了。從《音樂不斷》到《我是歌手》,洪濤可謂是「十年磨一劍」。
《音樂不斷》之後,又陸續操盤過《舞蹈奇蹟》《挑戰麥克風》等多檔知名音樂節目,但一直身處幕後的洪濤,並不為人所知。直至2013年,《我是歌手》誕生。
與以往音綜節目不同的是,總導演上台揭曉名次,成為了節目的一部分,甚至佔據了20%的時間。洪濤宣讀排名的環節,是歌手們最緊張的一環。洪濤總是在節目最關鍵的環節,喝喝水,或者念下金主冠名,再或者讓歌手們互猜名次。他用吊足胃口的方式,讓觀眾和歌手們都不自覺的進入了焦急等待的狀態,讓唱票環節的戲劇衝突性成為了節目的看點之一。
「它(宣讀排名)製造了故事感和戲劇性。」洪濤接受採訪時如是說。
洪濤不僅打造出了不少音綜,同時也磨練了一支「洪家班」。
《我是歌手》第一季的大獲成功,除了有賴於總導演洪濤的把控,背後的幾位核心參與者也功不可沒,包括製片人都艷、執行導演洪嘯、總編劇孫莉等。這三位,後來分別都迎來了獨自挑大樑的時日。
其實,早在2007年,洪嘯就進入了洪濤團隊,而洪濤也是有心栽培,《我是歌手》第一季里,洪嘯以導演組組長的身份參與制作。洪濤火了之後,洪嘯的名字往往也緊密相連。
這,正是他們成為「師徒」的起點——作為一門手藝活,綜藝界其實挺講究「師承」關係。因此,儘管很多導演看似獨立,往往在背景出身上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
2017年,《我是歌手》更名為《歌手》,總導演洪濤的title變成了「監製」。這一身份的轉變,意味著洪濤不會直接參与一線製作了,而根據官方發布的信息顯示,當年7月,洪濤履新湖南衛視頻道總監助理。
從那一年開始,洪嘯接棒《歌手》總導演,並連續4年(2017-2019)操刀《歌手》,以及2020年的「當打之年」。但這幾季雖然擴大了洪嘯的職權,但實際的靈魂人物還是洪濤。
2019年,洪濤升任湖南衛視頻道副總監,可以說,他自此進入了湖南衛視的核心決策層,走上了仕途的道路。2020年的湖南衛視招商會上,洪濤宣布《歌手》不做了。歷時8年的音綜王牌,暫別舞台。
2021年,《誰是寶藏歌手》成為洪濤的收官之作。和《歌手》截然不同的是,該節目不淘汰、不晉級,是一檔聚焦音樂本身,為寶藏歌手們提供舞台的節目。
那一年,洪濤轉任湖南廣播電視台藝術委員會委員。這是一個閑職,即將六旬的他,也該到了退休時刻。未來,洪濤會否出來自立門戶,尚待觀察。
不過,「洪家幫」也算是開枝散葉,在芒果內外的綜藝江湖上,佔據了一席之地。
《歌手2024》舞台上的凡希亞。
接力棒
要說進入仕途的綜藝創作者,洪濤不是第一個,也非最成功的。在芒果,轉型管理崗位最成功的綜藝人,其實是宋點。
宋點是《快樂大本營》這檔昔日國民級綜藝節目的創始人之一及第一任導演,目前,擔任湖南衛視總監,算是湖南廣電系統的第三號人物。據稱宋點人如其名,有「點子王」之稱,儘管職位很高,但親和力非常強,往往能與一線打成一片。
當然,宋點早不在一線,若從他那一代說起,就太過久遠了,但從他以降,芒果綜藝梯隊一代又一代地交出了接力棒。
所以,說回洪濤團隊。
2018年,洪濤醉心仕途之時,其團隊拆分成了兩個工作室——分別由安德勝、洪嘯獨立操盤。安德勝曾參與打造過《百變大咖秀》,成立工作室後,推出民歌競唱節目《春天花會開》。次年,洪嘯推出《舞蹈風暴》,獲得極大成功。
從2022年起,洪嘯連續3年推出了《聲生不息·港樂季》《聲生不息·寶島季》《聲生不息·家年華》,取得較好口碑的同時,也改變了湖南衛視《歌手》停播後,高品質音綜匱乏的處境。
與洪嘯的音綜路線不同的是,安德勝另闢蹊徑。他聚焦沉浸式觀演舞台,以「唱演」的模式推出了《幻樂之城》《春天花會開》等節目。雖然這兩檔節目市場反響不及預期,但卻開創了音綜新模式。不僅開疆拓土,洪濤打造的另外兩檔節目《百變大咖秀》和《全員加速中》,安德勝也接力續跑。
如果說,湖南衛視的《歌手》節目是一衣帶水的傳承。那麼,芒果tv的「迷綜」類《明星大偵探》(後改為《大偵探》)《密室大逃脫》,則是臨時換將。
《明星大偵探》和《密室大逃脫》是由芒果tv知名團隊「盒子工作室」打造,第一季到第六季均是「雙何」(何忱、何舒)搭檔。該ip不僅為芒果tv開拓了迷綜賽道,衍生綜藝《名偵探學院》也獲得了較好的口碑,此外,線下實體產業、以及電商產品,都在不斷拓展「明偵」ip的價值。
芒果tv也很重視何忱,不僅任命她為節目中心副總經理,還有芒果娛樂董事一職。但2021年8月,盒子工作室成員卻集體離職,成立了湖南偵偵日上文化創意有限公司。根據股權構成來看,2022年2月,新增股東廣西騰訊創業投資有限公司,持股約23.53%。
也就是說,何忱帶領盒子工作室「轉投」新東家騰訊。同年5月,盒子團隊打造的新節目《開始推理吧》登陸騰訊視頻,與芒果tv的迷綜形成對壘架勢。
2022年,雖然被騰訊挖了牆角,但《明偵》和《密逃》這兩大ip,芒果tv還是希望能留住。尤其是新一季節目已經完成了招商,可謂箭在弦上。很快,新製片人晏吉上馬——作為《明星大偵探》第一季到第三季的執行製片人,他對這檔節目再熟悉不過,也是最合適的人選。
2018年離開《明星大偵探》後,晏吉開始擔任《真心大冒險》和《青春芒果夜》的製片人,在2019年更是推出了《女兒們的戀愛》系列。除此之外,晏吉還擔任了《乘風破浪的姐姐》第一季執行總導演,和明艾晴(代表作《爸爸當家》系列)、凌晟(代表作《披荊斬棘的哥哥》)組成了執行製片人團隊。
闊別《明偵》4年再度接手,晏吉的這次救火,卻並沒有獲得較好的口碑。不少觀眾表示第七季「變味」了,不僅「六季元老」撒貝南缺席,節目也從明星推理的定位變為了互聯網普法的感覺,節目在豆瓣上的評分也創下了七季以來的最低7.8分。
接收了所有的批評,汲取觀眾意見,晏吉團隊很快調整了內容設置。當第八季上線時,不僅口碑回升,在豆瓣也創下了9.2的高分。
除了接棒《明偵》,晏吉工作室在迷綜賽道也在不斷推陳出新,2023年的《森林進化論》和2024年新推出《魔方新世界》,將「高智對決」推向頂峰。
2023年,湖南衛視和芒果tv啟動雙平台融合,提出了「團隊-工作室-超級工作室-子公司」的晉陞路徑。在迷綜賽道的攻守有道,也讓晏吉工作室升級為了「晏吉超級工作室」。
同年新成立的另外一個超級工作室,是湖南衛視原劉偉(《快樂大本營》團隊)工作室、劉建立工作室(《好好生活》《我們都愛笑》主創團隊)合併組建的「好六超級工作室」。
開創了「明偵」ip的何忱
出走與融合
開創了《明偵》ip的何忱,是芒果tv綜藝製作部門的「第一號員工」,她的離開,對於不過10年的平台而言,確實是損失。但放眼整個湖南廣電,近20年來內容人才的流動,卻並不是個例。
成立芒果tv之前,芒系大部分的內容人才,都集中在以湖南衛視為核心的頻道。芒果台第一波人才的流動,起初是在廣電體系內的頻道、公司進行,地面頻道的局限性,使得許多優秀的製片人紛紛尋找「節目上星」的可能性。
比如在湖南經視打造出《越策越開心》的張一蓓團隊,跳槽去湖南衛視創辦了《天天向上》。2014年,她離職,輾轉於燦星、星空衛視等公司,和優酷合作打造出了《美少年學社》。但兜兜轉轉8年,2022年張一蓓還是選擇再度回歸芒果tv,用她的話就是:「如果你不離開家,是感覺不到人對血統和族群的認知的。」
回歸後,張一蓓推出一檔聚焦中華古典美學的節目《美好年華互聯社》,贏得了不錯的行業口碑。
除了張一蓓,幾進幾齣的還有「超女教母」龍丹妮。2000年初在湖南經視打造了《絕對男人》《明星學院》等具有影響力的選秀節目,這兩檔節目,被認為是後續《超女》《快男》的雛形。
但「只有湖南人知道」,以及「總被借鑒」的困境,讓龍丹妮心灰意冷。2006年初,已經是湖南經視副總編輯的龍丹妮,跳槽去了東方衛視,打造出熱門選秀節目《加油!好男兒》。龍丹妮的出走,讓高層極為惋惜,不惜千里追人才,將龍丹妮又請回了湖南。
2007年,龍丹妮團隊開始操盤《快樂男生》,2008年她出任天娛傳媒總經理,成為娛樂產業職業經理人,開闢了藝人衍生品、影視劇投資等新業務。2017年在公司年會上,龍丹妮宣布合同到期,不再與天娛續約。同年4月,她創立了哇唧唧哇。
自主創業後,她推出的第一個項目,就是和騰訊視頻共同打造的《明日之子》,毛不易正是在這個節目出道。
龍丹妮算是芒果綜藝領域的指標性人物,雖然離開了,但當年「超女」時期帶的一位小宣傳,卻在日後留在芒果發光發熱。
她,就是打造出「浪姐」的吳夢知。
被譽為芒果台「百萬文案」的吳夢知,入行之初,就跟隨龍丹妮,是「超女」項目里的宣傳人員,在天娛傳媒、湖南衛視都呆過,但最終沒有選擇跟前老闆去創業,而是進入了芒果tv。
吳夢知最初為大眾所知,是因為2017年《花兒與少年》第三季的文案出圈,自此進入了事業上升通道。不過,讓她轟然成名的,則是2020年開創的《乘風破浪的姐姐》。第一季由吳夢知領銜,何忱、晏吉工作室共同操刀,首季便爆。因而,吳夢知也進入高管序列,目前的職位是芒果tv副總裁,綜藝製作部門總經理。
事實上,自2014年湖南廣電創辦芒果tv以來,便開啟了內容人才從台向網的遷徙。原《快樂大本營》資深導演劉樂進入芒果tv,打造了《再見愛人》《春日遲遲再出發》系列(尤其是《再見愛人》一度成為現象級節目);原《聲臨其境》導演趙文海,在芒果tv組建了自己的團隊,推出了《初入職場的我們》系列,以及最新上檔的《小熊花園》。
無論如何,此前湖南衛視和芒果tv團隊之間還是涇渭分明的,或者說,即便有合作,競爭卻也很多。哪個平台自主打造的ip,歸屬很清晰。
不過,在2022年,「融合」成為芒系兩大平台的關鍵詞,人才或者ip的流動也開始加劇。2023年,「浪姐」升級為《乘風》,主導權從芒果tv向湖南衛視轉移,由《聲入人心》的製作人任洋主導,試圖延續這一ip的生命周期。《乘風2023》還可圈可點,但到了今年,撞上《歌手2024》,聲量就弱了很多。
當然,也有很多人像龍丹妮一樣徹底離開湖南廣電的。《爸爸去哪兒》系列總導演謝滌葵,2013年就離職了,成立皙悅傳媒。但創業之路,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走,2016年3月,推出創業後的首個網路綜藝節目《約吧!大明星》,儘管有大明星加盟,但口碑和反響平平無奇。聯合優酷打造的《想想辦法吧!爸爸》幾經定檔又撤檔,最終因為政策原因無疾而終,至今沒有播出。
2017年,就在洪嘯接手執導《歌手》之際,製片人都艷、總編劇孫莉(也身兼導演之一)雙雙出走湖南衛視,於次年聯合騰訊視頻推出女團養成類真人秀《創造101》。
之後,孫莉單獨成立好楓青芸,並於2019年10月獲得騰訊投資,「創」字頭選秀綜藝都是她的手筆。都艷成立七維動力,比如東方衛視2022年的《愛樂之都》即由該公司製作。
2024年,恰逢《花兒與少年》開播十年,開創這個系列的是廖珂,但他僅做了兩季,就在2016年離職創業,與歐陽常林前秘書、湖南衛視總編室副主任劉毅成立了「可以傳媒」,後來打造過「天貓盛典」及「抖音奇妙夜」。廖珂入行很早,在2004年就成為了「超女」監製,因而,也有人為他沒被稱為「超女之父」叫屈(多數人認為芒果前掌門人張華立為「超女之父」,龍丹妮則是「教母」)。
對於成長在芒果系生態的製片人們來說,無論是留下,還是出走,都是一種人生選擇。但對觀眾而言,人才流動的內容生態,可能更為健康。
畢竟,經歷過市場的檢驗和廝殺後,活下來的狼性創作者,才能提供更多元的內容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