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金城武也是異類。
性向不明，婚育不明，動向不明。
他神秘如斯，仿若某種意識化的天體，哪怕不在場，依然在人們的想像中發光。
因為來無影，去無蹤，他曾被媒體贈了戲稱：「狗仔頭號通緝犯」。
跟？跟不到。等？等不著。
想獲知他的蹤跡，難於上青天。
但前幾天，我們得到了神隱7年的金城武的消息。
10月24日。
陳升出席記者會，有人問：「有沒有可能邀請徒弟金城武來演唱會？」
陳升說：「他現在在種田。」
他與外界聯繫極少，沉迷於植物、佛與自己的世界。
「他比較少跟我聯絡......」
聯絡之人，不過三五。人脈稀薄，生活簡疏。
但陳升極其羨慕他。
圈中人多在營營苟苟地搶c位，上熱搜，要資源。只有他，在不合時宜地遠離名利場。
好像大家都活在成功學裡。
而金城武，活在老莊哲學中。
「他回歸本來喜歡的事，種田、養花養草。」
他仿若雲與水。
不爭，無為，從閃光燈深處回來，站在大地上。
自成一體，渾然天成。
「雲在青天水在瓶！」
陳升說，這就是金城武。
其實早在23年前，他去往南極，就曾表露過此番意思。
——不想當大明星，想要真實的生活。
彼時，千禧年剛過。
他28歲。
紅得發紫，令億萬人意亂情迷。
在地球最南端，他呈現少見的迷茫感。
「有一天突然醒來，發現自己都五六十歲了，那時候即使可以說，『哎呀，我是最有名的大明星』，那又怎麼樣？！」
他想要的，不是虛無的名。
是真實的生。
「我會想能不能實實在在地，感覺到自己是在生活著呢。」
一個藝人想要真實，不是不可以。
而是代價大。
被遺忘、崩人設、錯失機會、少賺很多很多很多的錢......都是明星無法承受之重。
但金城武依然說：我要生活。
2
他接戲極少。
17歲出道，簽了福隆經紀公司。
我們聽過太多藝人與公司的醜聞。諸如簽約、解約、違約、賠償、官司、撕扯......都是常事。
但你不會想到——
金城武出道30多年，沒換過公司。17歲時，他選擇福隆。50多歲時，依然在福隆。
足見其長情。
但他對名、錢，幾無慾望。
王中磊有一次說，金城武特別不會做人。
原因是他不應酬，不社交，不和陌生人打交道，不討好大佬與資方，也不在乎曝光度和電影資源......
甚至你去求他，他都有100種方法拒絕你。
陳可辛就在節目上說過，金城武是不太想演戲的人。
為了讓金城武接戲，「我都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他，不惜追去日本。」
甚至每次邀片，都得求很久，很久。
「每次我找他，起碼要求半年。他真的會找100個理由推掉。」
他時常勸金城武，「你為何不怕電影，又推掉？」「你趕快接吧。」
金城武不為所動。
他對能否出演電影，不在乎。對粉絲的多寡，也不在乎。
拍《投名狀》時，李連杰包飛機來廣州見影迷。
金城武呢？
獨自坐在酒店窗前看風景。
他出道30多年，沒社交賬號，沒歌迷會，不上綜藝，也幾乎不接專訪。
如果採訪，只是群訪。
孤僻得像天外來客。
有記者問金城武：「戲演完了，宣傳跑完了，你打算怎樣犒勞自己？」
他說：「只要沒有人再注意到我，就是最好的獎賞了。」
拍《傷城》時，導演麥兆輝、庄文強感嘆：「他不是地球人，是火星來的墮落天使。」
理由呢？
二人半是吐槽，半是寵溺地說：
「劇組放假三天，他足不出戶，每天只吃同一家店的同一款外賣。
他拍戲受傷也不去治，拖著一條傷腿走來走去......但還不是那麼帥？
我經常勸他說，地球很危險的，你回火星去吧……」
而在攝像頭之外，他同樣千方百計地遠離喧囂。
他幾乎不上街，多年難得拍到他一次。
行蹤也幾乎無人知曉。
因為他事事親歷親為，且低調得不像話。
「機票是金城武自己訂的，行程是金城武臨時通知的，車子要按照金城武要求安排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工作人員頂多從收到信息——趕到機場——over。」
吃飯也是。
不會大張旗鼓地提前訂餐。
想到什麼，就吃什麼。
有時候，在路上走著走著，拐進一家餐廳，就解決了當天的飯。
這種作風，導致他對路邊小館，極為熟稔。
有一回，陳可辛又雙叒叕去找他，帶金城武去吃最好的餐廳。
金城武覺得貴，帶他去了另一家。
因為那家更便宜。
買單時，金城武說：「你看，買單多便宜。」
哈哈哈，這一刻他笑得好驕傲！
他的物慾極為淡薄。
陳可辛感嘆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年輕人，十幾歲就成為明星，但是到今天還是無欲無求。」
有一回，記者拍到他的鞋子。
跟部已經磨破，依然在穿。
他對大牌不追求，對舊物也不嫌棄。
甚至剩飯也不拒絕。
拍《喜歡你》時，導演徐宏宇說：「拍美食的戲，很多食物看著好看，但其實不好吃，金城武都會吃下去。」
劇組的便當經常吃光光。
有一次，打飯阿姨看到他每次都吃得這麼乾淨，害怕沒吃飽。打飯時偷偷給他加料，一次比一次多。
直到實在吃不完，他才找到阿姨，靦腆地說：「對不起，我真的吃不下那麼多飯。」
有時多餘的盒飯，金城武也捨不得劇組扔掉。
陳可辛說：「以前劇組有盒飯剩下，他收工還會帶回家當晚餐。」
如此節儉，是摳么？
當然不是。
他對身邊人極為大方。
經紀人過生日，他當天偷偷買了一輛百萬名車，把車開到她家門外，再打電話叫經紀人出門。
堪比偶像劇的情節，試問誰能抵禦金城武！！！
這些年，他幾乎沒有緋聞。
沒人知道女友姓誰名誰。
所謂隱婚，多次被闢謠。而所謂同性，也一直未能證實。
在私底下，他極少說話。
楊采妮說，因為他不說話，甚至開始時有點排斥他。
但這不是他裝。
他本性如此。
他像個中世紀的隱士。
像世外高人。
像誤入繁華塵世的修行者。
拍戲之餘，你一定想不到，他在幹什麼？
念佛。
拍《如果愛》時，導演曾談到他與眾不同之處：
「哪個年輕人不喜歡出去玩兒？但金城武卻不是這樣。
他從來不出去，拍攝兩個月，他有一個月都待在賓館房間中念佛，內心特別平靜。
......他確實很怕見人，為人內向。」
那段時間裡，一沒戲份，他在酒店閉關，打坐，念佛，把劇組工作人員都看呆了。
他人痴迷於名利，痴迷於情慾。
世間最美的男子，痴迷於經書古佛。
他人問為什麼。
金城武說，在娛樂圈討生活，需要一些答案，或者說慰藉。
「我剛開始進這個圈子時，有很多苦惱，哇，怎麼大家都在看我，怎麼我做什麼事情都可能會影響到這麼多人......
非常困擾，不想和人打交道，不想跟人去解釋，有一段時間我是自閉一點的。」
直至有人為他引薦了佛門中人。
從另一種維度，解讀世事，解讀求生法則。
「那些大師跟我講的其實是哲學......我覺得有趣，而且有道理啊......年紀越大，慢慢就悟得越多，慢慢就可以給自己的內心找到平衡感。」
當然，彼時他尚未皈依。
只是感興趣。
他依然有自己的「現代人」的愛好——
電動。
王中磊問周迅：「不拍戲的時候，他都在幹嘛？」
周迅說：「他就在房間里打電動。」
為了玩遊戲，他可以很多天不出酒店房間。
服務員打掃房間時，他就去助理房間，結束了，回來再繼續。
去南極拍紀錄片時，打遊戲也能打到凌晨2點。
最舒服的事情是什麼？
「就是坐在電腦前吧。」
有一次，一個圈內大佬約他吃飯。
他拒絕了。
理由是：「我和網友約好了等下要在線上打電動，不可以失約。 」
但有意思的是，重度網癮患者金城武卻在不久之後，又研究上了中醫、易經。
神隱期間，他忽然對神秘、玄奧的傳統文化，產生濃烈好奇。
其中就有中醫。
他認識了多位中醫大師，被折服。此後，成了中醫控。
研讀古醫書。
開藥方。
有一回，他老闆葛福鴻去看望金城武，當天她有點感冒。
金城武自告奮勇，開了幾劑葯，一包一包分裝好，讓她帶回家。
陳可辛知道後，馬上前去邀約，讓他演一個喜歡中醫、特別愛針灸的「醫學怪神探」。
這回金城武答應得爽快。
畢竟正中下懷。
3
在南極探險紀錄片里，許多人被他的顏值震驚。
他偶爾惡作劇。
狡黠俊美的小表情，怎麼說呢，我也就看了100多遍。
只有動圖怎麼夠？！
每一幀，都可舔屏。
但在這個紀錄片里，我最震撼的，不是他的臉。
不是他的可愛。
而是他的善良。
在那裡，他曾看到一隻死去的海豹，久久無語。
然後潸然淚下。
接著，他說起一件往事。
當年在香港拍戲。
拍攝時要用到一隻鳥。活生生的鳥，就被關進籠子里。
他休息時去看。
一開始，鳥還有生機。
後來，它漸漸不行了，開始抽搐掙扎。
金城武自己也養過鳥，猜到活不成了。他向工作人員提出：「讓我來救它。」
誰知工作人員說：「不用管它，沒關係的，還有五隻呢。」
他不甘心，又問：「附近有寵物醫院嗎？」
他們說：「這裡不是市中心，沒有。」
他讓自己的助理帶著鳥去找醫院，但大家都不清楚怎麼弄，而小鳥也不行了......
萬念俱灰之下，金城武把小鳥捧在手心。
看著它一動不動。
看著它一點一點地，從溫熱變得冰涼，從柔軟變得僵硬。
他一個人，為小鳥砌了一個小小的冢，呆了好久好久。
此後，他非常排斥拍片時看到動物。
因為在以拍片為重的情況下，大家都很殘暴。
他還舉了個例子，小兔子在桌上都是粘住的，拍的不合格，要反覆撕下來粘。
他對此憤怒又悲愴：
「這種工作真不想幹了......」
他認為：「萬物都很認真地活在地球的每個角落。」
大家一起好好活著，就是幸福的事。
因為擔心打擾海豹，拍攝時，他趴在冰上，拿著dv慢慢爬。
他模仿海豹的睡姿。
他抓起一把冰塞進嘴裡。
咀嚼之後，開心地和其他人說：「我好像體會到海豹的心情了。」
臨走前，看到遠處有隻企鵝，孤單地站在冰塊上。
他說：「（那隻企鵝）和我有點像，因為我也常常是一個人。」
杜運燮說：有孤獨，才能保持永遠澄澈。
善良的人不庸俗。
不庸俗的人難免孤獨。
就比如這一次，他遁入田園，晨炊暮飲，在無人之處，種植生命豐盛的歡愉。
孤獨嗎？應該也有吧。但這種隱遁，或許才是他最渴望的彼岸。
只是影迷憾意重重。
他神隱之時，江湖混亂，蜚短流長，留下一地雞毛。
一身瀟瀟君子骨的人不在了。
魑魅魍魎橫行其道。
沒人知道，他何時回來，又何時再入世，讓啃食垃圾長大的人群，看看這個世界上，曾有真正的美男子來過。
神采煥然，翩然似玉。
似滿坡新雪，忽而清光一開。大地生燦，余暈百年未止。
這個人，名叫金城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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