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剛過完十二周歲生日不到三個月的neo bar 3.0店,宣布將於7月29日正式關停,而樂迷們似乎還沒從上個月育音堂凱旋店告別的悲傷中走出來。
上海這座超大型城市,對年輕人有著無窮的吸引力。根據《2023年上海市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的統計結果,到2023年底,上海市的常住人口統計結果為2487.45萬人,其中戶籍常住人口1480.17萬人,外來常住人口1007.28萬人,佔總常住人口的40%。
相比較各地的本土居民都在以家庭為單位、以親友睦鄰為社交圈的生活,外來人口有更多的社交生活需求。在modernskylab上海七周年的論壇上,育音堂創始人張海生提到,「在滬上工作學習的年輕人是現代文化消費的主力軍」。
作為前俱樂部從業者、電子樂迷的鄭珂也表示,「住在本地的年輕人,大家多多少少都有去俱樂部玩耍消費的習慣」。
從烏魯木齊南路與衡山路的交匯點拐進園區,沿著一段靜謐的小路往前走,在左轉彎的時候可以看到jz club的紅色燈牌劃破了建築物的邊緣,熾熱的紅光擦亮了天空,連同周圍的牆壁樹木都一同被照亮。
6月20日,一個周四,爵士女歌手陳胤希在這裡演出,帶來一場cole porter的致敬音樂會,與聽眾一同夢回上世紀的百老匯現場。關於周四的演出預定情況,瓦肆vas運營經理杜一菲告訴音樂財經,「周四是一個潛在相對可觀的演出日,這天也在逐步進入到主辦方的選擇和考量中。」
爵士音樂人、jazz爵士樂研習社創始人陳胤希提到了上海居住群體的消費習慣:「上海可能是大家不會邀請朋友到家裡面做客,多會在外面相聚,去酒吧、去吃飯就是常見的聚會方式,那爵士現場這種生活方式就是一個好的選擇,可以邊放鬆的欣賞音樂、邊跟朋友見面聚會。」
伴隨著人們的消費習慣和精神需求日益提升,上海的現場音樂消費場景一路高走,到如今上海大大小小、不同音樂場景的演出場地已經超四十家。僅是音樂財經(id:musicbusiness)盤點到的綜合性音樂場地就有十八家,其中大型場地有五家,中小型十三家;垂直領域的爵士、布魯斯音樂場景的場地收錄了十家;魔都的電子音樂文化發達,遍地都是弄潮兒,上海的club據不完全統計也有十八家。
從獨立音樂到爵士樂、俱樂部場景,面對不同的客群和音樂風格,上海的現場音樂環境呈現出穩固的三足鼎立狀態。但不同音樂場景下的場地生存情況則大不相同,俱樂部發展大起大落,常有場地爆火一座難求,也有不少場地開業幾年就停業,生存周期短暫;獨立音樂場地發展相對穩定,有閉店和搬遷,也有擴張;爵士場地的歷史最為悠久,至今仍在存續的場地甚至可以追溯到上世紀二十年代。
做場地不能本末倒置
二十世紀初,由舊倉庫改造的livehouse掛2音樂工廠和由星在文化經營的新天地ark livehouse陸續在上海開業,開啟了千禧年後的滬上搖滾舞台。ark livehouse運營至今,目前是一個集沉浸式話劇、駐場演出、原創演出、藝術家作品展覽零售為一體的綜合空間。
2012年,同樣由星在文化主理的萬代南夢宮上海文化中心,在普陀區宜昌路籌備開業,目前也是上海灘的熱門場地之一。在談到萬代南夢宮2023年的演出數量時,演出製作人、策劃人楊聿敏告訴我們,「還挺多的,但沒有特別留意具體數字,現在會更關注單場票房紀錄排名,因為對星在文化來說,這裡頭潛藏著未來市場的重要可能因素。」
2023-2024年是亂序恢復的一年,對開業6年的瓦肆來說,這一年的演出場次明顯增多,內容更豐富更紮實。截至24年5月,瓦肆共有280+個演出日,其中售罄場次佔比24%,也就是說每四場演出就有一場是售罄的,非音樂類的活動全年不足15場,商務類有3場。
杜一菲表示,「這一年帶來的機遇是恢復,小範圍提高了場地的使用率,通過對接優質的演出項目也提升了場地團隊的認知度和專業度。」
過去一年裡,上海也出現了不少新的場地,2023年開業的有千人場蜚聲phase livehouse、老牌場地育音堂的新店新歌空間、以及淮海中路上的小型場地k11 beach no.11。
新場地不斷湧現也能看出上海現場音樂消費場景的活力,杜一菲認為「上海的演出環境還是不錯的,相關文化政策也更加友好,」上海作為一個國際化大都市,是國內外藝人巡演的必選站。
楊聿敏對上海現場演出環境也充滿信心,她表示:「對於上海這座城市而言,任何超級巨星降臨大館都不足為奇。重要的是如何把上海也發展成小眾海外樂隊全球巡演的音樂棲息站點,形成演出、交流、傳播,這樣持續的音樂生態,讓全球各類前沿青年音樂文化在上海這個演出碼頭可以百花齊放,這才是持續音樂經濟發展的長遠因素之一。」
將上海發展成為全球熱門棲息地對空間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這並不簡單。聲學設計、專業的音響和燈光設備是基礎配置,觀眾體驗、場地環境、安保以及後續的演出內容預定和營銷都需要花費大量精力。然而對一間糟糕的場地來說不做硬體做軟裝才是最可怕的,本末倒置。
一支剛完成巡演的樂隊告訴音樂財經,他們跨城線上預定場地時吃的虧:「哎,這次場地選的太拉垮了!選了一個裝修好但演出硬體不行的場地,舞台沒有挑高、空間層高很低,是可以裝一百多號人,但後面的觀眾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個聲兒,聲音也不行,音響下不去上不來聲音全堆在中頻......」
對樂隊巡演預定場地來說,很多跨城市的場地只能通過線上對接,通過新媒體物料看場地,對聲光電和音效完全不清楚,只能通過實地演出來檢驗場地水平,不過這也是為什麼口碑型場地檔期難求的重要原因。
事實上,設備採購及維護是場地經營者必須面對的成本,開業時的採買和定期的維護都很重要。杜一菲在談到2023年瓦肆的運營成本偏高時也提到了設備上的支出,「和往年相比,設備維護以及部分設備換新採購的成本有明顯增加,維護是因為使用年限的關係,換新是為了達到更好的演出效果,都是必要的支出,其他成本構成上和往年相比沒有太大變化。」
而對萬代南夢宮而言,去年的運營結構沒有太大變化。「場館的成本結構應該都是差不多的,有的場館精細化些,有的賬在心中不在筆頭。我們可能就是增加了一些對於演出內容打造的投入。」
值得一提的是,惡意舉報仍是行業痛點。楊聿敏建議「從行業發展角度,希望對於惡意舉報的有相關制約措施,減少對於主辦和場館的心力和信心的消耗,保護文化市場的正常經濟發展。」
上海是爵士之城
20世紀早期爵士樂開始在上海流行,這段歷史不僅豐富了上海的音樂景觀,也為城市的文化多樣性和開放性留下了寶貴的遺產,爵士場地也是這裡歷史最悠久、運營最穩定的場地類型。
爵士在滬上幾經沉浮,對這座城市也產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用陳胤希的話來說,爵士已經是本地生活的一部分了,聽眾畫像也產生巨大的變化,「我們去爵士俱樂部演出,最開始的聽眾80%是外國人,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本土聽眾越來越多,到現在90%是中國人。」
上海這座城市自帶律動,爵士布魯斯音樂在這裡生根,應運而生的則是一些垂直的音樂場地,有專註在爵士領域的jz club、林肯爵士樂中心、house of blues & jazz、blue note shanghai、heyday jazz bar,此外還有熱愛放克與靈魂樂的shake以及布魯斯音樂俱樂部chair club等。
提到上海的爵士場地,首當其衝就是jz club。2003年爵士俱樂部jz在上海汾陽路開張,第一家店緊鄰上海音樂學院;次年10月,jz club搬遷至復興西路46號,並在這裡走過了一個生肖輪迴;隨後jz club迎來了長達8年的巨鹿路時代,這是一個可以容納300人的場地;直到今年的3月,jz club遷址徐匯區衡山路8號,場地也完成了升級迭代,總佔地面積1389平方米,一樓坐席218個,二樓6個包間可容納300人,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可以同時容納500多人坐立觀演的場地,2024年起,jz的歷史將在這裡繼續書寫。
house of blues & jazz於1995年開業,是上海的第一家爵士現場酒吧,它見證了上海垂類音樂場景的興起。house of blues & jazz的創始人林棟甫的更為大眾所熟知的身份是演員、主持人,有賴於他的熱愛支撐這家店走過了29載。
融合美食、雞尾酒和現場音樂的shake,因租約到期於2023年12月31日閉店,shake在「最後一封信」中仍在呼籲:「請大家繼續支持像jz、the pearl、chair club和育音堂等這樣堅持將現場音樂帶給人們的場所。雖說經營一家音樂俱樂部實屬不易,但現場音樂的魅力的確無法被取代。」
2023年6月,音樂人楊策發布了全新現場專輯《live at the chair club shanghai》,就是在上海的chair club錄製的。楊策在專輯發布推文中分享道:「chair club是在我巡演過的300多個場地里,觀眾距離我最近的(沒有距離)。200平方的場地,擠了300多人,我彈的每一個和聲,每一次即興,每一次合唱都是那麼的自然,充滿共鳴!」透過音樂人的現場專輯和評論分享也讓我們對chair club的認知更加清晰。今年5月,chair club也推出了全新的場地12 space,試圖打造一個「小課桌」風全新音樂演出現場。
當我們回溯上海的爵士場地時,自和平飯店時期便已經蓬勃發展,而和平飯店的爵士酒吧仍在營業。陳胤希補充道,「很多外灘上的酒店都有爵士樂隊的演出,波特曼酒店、希爾頓酒店都有。」
國外老品牌的入駐也為上海爵士演出場地增添了色彩,如2017年入駐的林肯爵士樂中心和2019年開業的blue note shanghai。其優勢在於國際藝人資源,在2020年以前為本地樂迷帶來了許多爵士大師現場。
隨著城市居民對文化多樣性和藝術活動的需求增加,今天爵士樂在上海仍有顯著的增長潛力。目前,上海已經有了一批具備影響力的本地爵士音樂人,他們不僅是上海爵士現場演出的主力軍,推動爵士音樂在本地的發展,也在吸引更多觀眾參與到爵士音樂的欣賞和推廣中。陳胤希在演出之餘也做教學工作,一方面引導學生如何去聆聽和鑒賞爵士樂,另一方面則是教導學生爵士演唱。
對於爵士樂未來在國內的發展,陳胤希持積極態度,「我認為在中國聽爵士樂的人會越來越多,我知道爵士樂不可能成為大眾音樂,但就和其他小眾音樂一樣,喜歡的人就會很喜歡,愛聽的人也會越來越多。」
俱樂部生存周期更短
十里洋場的上海,夜店、俱樂部文化豐富多樣,這些場地遊走在「地下」與「商業」之間,為城市裡大量熱愛電子音樂的年輕人和文化創意人士提供棲息地。
與狂歡後的落寞帶來的巨大落差感一樣,俱樂部的生存也十分魔幻,盛大開業又靜默停業都是常態。鄭珂告訴我們,「上海的俱樂部密集又多樣化,產業集群相對成熟,因此競爭也比較激烈。事實上不只俱樂部幾年一換,做餐飲、做營業性演出的流轉速度都很快,這也是上海呈現出的一種穩固狀態。」而這個月初,heim上海發布了歇業公告,宣布將於本月20日用一場派對結束這個剛滿三歲空間的運營。
音樂財經盤點到兩家品牌存續超七年的夜店均位於靜安區,分別是celia by pulse和all club,2021年的上海似乎是夜店集中開業的一年,abyss、akoma、1oak、potent club、hood worldwide、system都在這一年落地上海,2022年的hip-hop、kpop風夜店orii開業。2023年hip-hop風夜店tape開業,然而去年動作最大的還要屬ins復興樂園,一口氣開了七家店。然而隨著今年another side的開業,目前ins復興樂園一共有七家夜店和一家音樂空間。2014年創辦、2021年結束的營業的le baron,也在今年5月重新開業,繼續他們的「社群俱樂部」。
二十年前,復興公園就是上海夜生活的重要據點,曾經的park97、官邸、richy、錢櫃、muse都在這裡盤踞,這裡是上海club文化的發源地。
十幾歲就搬來上海生活的鄭珂,為我們分享了ins復興樂園的歷史背景:「那是非常老上海的一個區域,十幾、二十年前就是歌舞廳、酒吧、ktv等夜生活場景聚集的地方,眼下是沉寂多年後的回歸。」
ins復興樂園有北京熱門嘻哈風夜店ph的上海分店hush;有曾經打造上海紅極一時的地標性夜店arkham的李絲絲擔任主理人的la fin,la fin的卡座預定十分火爆,王嘉爾也是這裡的常客,今年同樣由李絲絲擔任主理人的another side也在ins復興樂園6樓開業,與la fin雙廳聯動;playground改名為dirty house,繼續提供techno、house音樂;擁有ins復興樂園最大舞池的culture club音樂風格也很多變,這裡有k-pop、歐美流行和hip-hop;此外4樓的mutation和3樓的radi也是ins復興樂園夜生活的重要組成。ins復興樂園有通票可以玩轉整棟樓的夜店,顯然對於商業化夜店來說門票是次要的,主要收入來源應該是酒水卡座。
近日,由摩登天空和希古尚博聯合打造的青年文化品牌akoma北京在南三里屯路盛大開業。akoma上海店已經行至第三年,在摩登天空藝人資源的加持下,akoma是上海rapper演出頻次最多、陣容最重磅的一家夜店。
同樣走在第三年的還有system,走進system就能感受到這家店的藝術氣息,毫不吝嗇的裝置和刺激的藝術品陳列,鄭珂說道:「system是44kw(2018-2022)精神的延續,有音樂也有藝術。在蹦迪之外,system有一些實驗性的內容,比如舞劇、實驗性舞台等,這是system與其他場地不同的地方。」
在電子樂蓬勃發展的上海,不僅有豐富的俱樂部資源,電子音樂人也很多。鄭珂告訴我們,「非要報上海dj數量的話,起碼得大幾千個。現在國內的電子音樂人越來越多,內容也更專業,有的人很厲害,但沒有被充分的認識、沒有獲得很公正的評價,大家喜歡新鮮的血液,這是為什麼需要國際藝人,但未來希望也可以把本土的好內容推出去。」
小結
上海作為一個具有悠久音樂歷史和多元文化背景的城市,擁有多種類型的音樂場地,從獨立音樂到爵士樂以及俱樂部場景,每種音樂場地都在不同層面上對城市的音樂文化和藝術生活產生了重要影響。
獨立音樂場地:小型音樂酒吧、中大型livehouse、劇場等不同規模的場地構成了上海的現場音樂場景,這種真實性和直觀性是錄音或視頻無法替代的。
爵士樂場景:上海的爵士樂場地有傳統的爵士樂俱樂部、餐廳型場地或海外爵士品牌。他們延續了上海作為爵士之城的傳統,不僅為觀眾們帶來一場場經典的爵士表演,也吸引了國內外眾多知名爵士樂手和樂團到訪演出,保持了爵士音樂在上海的影響力和傳承。
俱樂部文化:電子音樂本身就是一個國際化的文化現象,上海作為一個國際化程度較高的城市,自然也成為了電子音樂的傳播和交流中心。這裡的俱樂部吸引了一眾喜歡夜生活的年輕人,是電子樂愛好者的聚集地。
無論是獨立音樂的創新力量、爵士樂的傳統魅力還是俱樂部音樂的帶電氛圍,都是城市文化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正是這些場地的存在豐富了上海的大都市形象,促進了本地音樂文化的發展和傳承,也為在滬生活的人們提供了多彩的社交娛樂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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