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香積寺一角,這位姑娘太颯了!逃課被埋失去手臂後,她和爸爸「斗」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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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中旬,我在杭州香積寺非常有名的「香積素食」採訪,在店內一處角落裡看到一位穿紅色衛衣的姑娘。她獨自坐著,面前是一個素食火鍋,吃得津津有味,左手臂袖子卻空蕩蕩的。
幾句話交流後,得知她的手是在「5·12」汶川大地震中沒的。那年她讀高三。2008年5月,對許多人來說,命運的齒輪突然轉動,那以後人生的軌跡就此改變了。面前的同齡姑娘,是獨自來杭州旅行的,一個人打卡了西湖、靈隱寺、良渚古城遺址公園、龍井村......她很開朗地說起2008年和之後的事。她「逃課」被埋在自家廢墟下50小時,獲救,截肢,重生,之後還拿過省游泳隊冠軍。而更深的陣痛,與父親的「鬥爭」,在那以後的長久歲月里一直籠罩著她的家庭,並不容易散去。16年過去了,她早已能很驕傲地說,感謝過往,讓她成長。以下是鄭潔自述:地震那天,同學們沒事
我逃課了,被埋在家的廢墟50小時
2008年我上高三。地震發生的時候,我從家樓上往下跑,然後樓塌了,我被埋在廢墟里。我要感謝老天爺,在我被掩埋的50個小時里不時下點雨,讓我可以接點雨水喝。我一直相信,一定會獲救的。我被送到醫院,左手已經沒有一點知覺。我問醫生,我的手是不是要被鋸掉?他說,對,你的手都有腐臭了。我就說,那好,我有心理準備,但千萬不要鋸我的腿。因為我的腿在裡面壓著,也已經沒有知覺了。後來麻藥一上,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出手術室的時候,我爸爸和我阿姨在手術室門口,我就對他說,爸爸我很堅強,我沒哭,只是我的手沒了。我是5月14日被救出來的,到16日的時候,人又不行了,要送icu。我在普通病房的最外面一張床,爸爸就一個人走到了最裡面的角落,把病房的帘子拉了一下,蹲下去。我知道他一定在哭。換病房的時候,爸爸就拉著那個床不讓我走。因為他覺得一拉進去,可能就出不來了。我就跟他說,爸爸你要相信我,我進到重症監護室,一定出得來。到了裡面,就看到醫生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各種搶救。我跟醫生說,醫生我相信你,一定能救活我的。從手術室出來的時候,醫生跟我爸爸講,第二天不行的話,可能還得把整條右腿鋸掉。爸爸說,如果真的要鋸手鋸腿,那就看我自己能不能活了,一個女孩子又少了手又少了一條腿,該怎麼辦啊?我運氣也很好,醫生說,那你們給她揉一揉吧,我爸爸和我阿姨就給我揉腿,第二天大腳趾有點回血了,我們立馬叫醫生過來。還好,腿能保住。我被送到上海去醫治,後來在床上躺了三個月。因為我的腰椎也有骨折,醫生說,我的運氣很好,因為再埋久一點,可能就癱瘓掉了。我也有一些朋友,或者說病友,老婆在單位上班,直接連遺體都沒有找到,還有的老公在映秀的,也是遺體沒找到。還有的村子裡,救援人員說明明聽到地下面有聲音,拿探測儀一探,地下12米......並不是說這一棟樓在地下十二米,而是這一片全部都埋在地下十二米......我知道像我們都江堰的聚源中學,一個班53個同學,走了50個,一個失去了腿,一個失去了手,還有一個因為逃課去網吧,活了下來。我們家離學校很近,地震那天,我是在家裡。其實那天我也有想逃課的,想著要不晚些再去學校吧。我們學校倒是還好,沒什麼人受傷。想想都很滑稽。後來老有人問我,如果那天去學校了會怎麼樣?那以後很多年,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我覺得這可能是我命中注定吧,如果沒在地震中失掉一隻手,也可能會在今後的某個時候失去什麼。
少了一隻手,我從來沒哭
還為省隊拿過冠軍
但和爸爸鬥了十年,才慢慢治癒他
在床上躺了三個月後,是真的不會走路的,要從學坐、學站開始,拿著矯正器,一步一步,就像嬰兒一樣重新學走路。有句話說,人不死也會脫掉一層皮,是真的。像重生吧。
我的腿現在是行動自如了,但是也有點後遺症,因為我的腰椎骨折過的嘛,隨著年齡的增長現在一點點體現出來了。比如雨天會痛,或者走路比較多、幹了比較累的家務活,疼痛感和持續時間,會比二十多歲的時候要明顯一些。這種像風濕一樣時不時的疼痛,從2008年以後,也伴隨了我的家庭很多年。我從被埋到獲救,就知道我要少掉一隻手,所以從沒因為這個事情哭過。反而是我的爸爸、我的家人,其實在這個過程中,做了很多年的鬥爭和自愈。
我和爸爸也進行了很多年的博弈。用他的話說,一個女孩子,到了18歲,突然間少了一隻手,花被打折了。但我不認同。2008年以後,我沒參加高考,雖然那時候對我們這些人的政策還不錯,而且我爸爸也一直說我應該去讀書。那時,有殘聯的老師來問要不要去當運動員。我是不服輸的人,喜歡挑戰,我立馬就去殘疾人游泳隊了,從成都市隊開始,三年時間,一步一步到了四川省殘疾人游泳隊,拿過冠軍。那三年生活非常單一,食堂、訓練場、宿舍。但也因為有那幾年的經歷,我自己體會過了體育的精神就是在不斷地挑戰自我、衝破極限。2008年之後好些年,我都不怎麼回家,連過年都沒回去。爸爸總會嘀咕,你就是一個不想家的人。是的,我覺得一方面是訓練、工作,一方面我自己在逃避。比如,我和家人坐著吃飯,爸爸坐我對面,本來好好的,他會突然看著我空掉的袖子,然後開始掉眼淚。我很難受的。他其實是花了很多年的時間去消化這件事情。包括以前我和爸爸走在街上,我穿著高跟鞋,挽著他。他打量一下我就說,你都少了一隻手了你還穿高跟鞋?他是上世紀50年代出生的人,就覺得你少了一隻手,人生就此斷送掉了。我就看了他一眼,我說,少了一隻手就不能愛美了嗎?就剝奪我愛美的心了嗎?他愣了很久沒有說話。我經常戳我爸痛點。拿自己的感情經歷來說,談過的男朋友,那麼兩三個,男方的父母全部反對,就是因為胳膊。爸爸在我沒有結婚之前特別焦慮,覺得我嫁不出去了。我說得很直白,你自己也有兒子,可憐天下父母心,人家父母反對是正常的,不反對才不正常。我常會跟他說一些我自己的想法,他也是慢慢地看到我工作了、結婚了,確實找到了自己生活的節奏。他至少花了近十年,才逐漸緩解了內心的這種陣痛,他的整個狀態也逐漸放鬆了。但這過程,於我於他,真的好艱難、漫長。我們四川人幸福感都很強
「5·12」都經歷了,還有什麼過不去的?
我特別感謝我第一份工作的主管,第一天,他就把我叫到庫房裡,跟我說了一句話:我不會特殊照顧你,我就把你當作正常人對待的。這句話大多數人乍一聽會覺得殘忍,但是回頭再想,他給到我一個平等的環境,而不是憐憫。他從來沒有為難我,也從來沒有給我便利,我以後所有的獎勵或晉陞,都是憑我自己的努力。
我現在是家庭主婦,家庭主婦也是一份工作啊,也要經常換換環境。我很喜歡走寺院、逛景區,然後到處走走看看。為什麼呢?其實源自於我那時候在病床上躺三個月的經歷。躺著的時候,全身能動的只有脖子,我所看到的世界其實就是左側、右側,還有病房的天花板。我那時候看了很多的書,看累了,我就回想了我的前18年有什麼記憶?除了試卷、書本,我什麼都想不起來。我天天想太陽、天空、白雲是什麼樣子,彩虹是什麼顏色,我已經不知道了。後來好了以後,我希望更多地去體驗大自然,我也希望當我老了,回想我的生命會是一本繪畫書,每一頁都是繽紛的色彩。我覺得我們家鄉大多數人的狀態都非常好,普通老百姓的幸福感很強。大家會覺得都經歷過512地震了,就要好好活著,還有什麼過不去的嘛?我其實不太和別人去聊這些,但是有人主動問到我,我會講。有時候我又會糾結,我跟他們講這些所謂的苦難,我自己可能已經不覺得什麼,但是聽的人會覺得難受,所以我每次都會笑著講,減少讓別人難受的感覺。以前我不知殘疾人是怎樣的,我自己成為殘疾人之後,用我們四川話說就是,哎呀沒啥子的嘛,只不過少一隻手的嘛。我很感激生命,因為可能正是有這麼一場磨難,讓我在很年輕、才十八九歲的時候就知道要好好地活著。經歷過,反而會更懂得珍惜。願每一個你
繼續帶著愛和希望
勇敢前行
記者 鍾瑋 視頻 俞磊
編輯 鍾瑋 審核 謝俊 謝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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