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字中證道。——唐淚」
本來想說,這是「金像獎之死」。
但又覺得,這句話太過激烈,因為事情或遠沒那麼嚴重。
那麼,關於第42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梁朝偉先生六封影帝的「神跡」,說一句「墮落的腐朽」,或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而評審們所圖為何?
梁朝偉當然是個好演員。
昔年,經《重慶森林》一役,他脫胎換骨,一躍而為影壇頂級演員之一。
而自《重慶森林》開始,一路又以《春光乍泄》《花樣年華》《無間道》和《2046》,在十年間,五封香港電影金像獎影帝,極盡尊崇、享盡榮耀。
這已經創造了歷史。
又若再加上戛納影帝、多達九個的「三金影帝」獎盃和唯一的大滿貫得主身份,那更是無人可以望其項背。
但《金手指》中的表演,並不能服眾。
為什麼?
電影《金手指》,是導演庄文強自《無雙》驚天崛起之後,時隔數年才推出的又一頂級港影製作,無論投資、陣容還是宣發,都光環自生。
理論上說,這部電影攜《無雙》餘威而來,號稱「港影史上最大投資規模」劇情片,並有「《無間道》班底重聚」的宣發噱頭,無論如何,也該有不俗表現,然公映之後,其口碑與票房表現,卻讓人大跌眼鏡。
整部電影,就如一出華麗卻又拙劣的舞台劇。
第一是演員們實在太老,卻仍披掛上陣,扮演著「後生仔」,其二是出場人物眾多,卻皆淺浮而不走心,其三是空有大片表象,卻未見時代洪流與商戰沉浮。
觀感只有兩個字,平庸。
電影中,程一言的商業帝國崛起,雖有「不可思議」、時運、「奇蹟」與「巧合」等種種設計,但呈現出來的結果,幾近「平推」、直若兒戲,故毫無波瀾。
由之而來的,是人物內心的極度扁平化。
從街邊混跡到流氓大亨,他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睥睨自雄、無懼無畏,不管是面對地頭蛇、黑幫還是富家紈絝,其內心潛台詞都是「一切盡在掌握」,人物的隱忍、桀驁、癲狂、暴虐和殘酷等等性情,都只淺嘗輒止,不見任何深度與生動。
這「金手指」屬實開得太大。
而表演卻太淺。
如果以此為標準。
開個玩笑,放眼金像獎史上,當真是有縷縷「冤魂」。
隨便點個名,比如《跛豪》的呂良偉、《無間道2》和《濁水漂流》的吳鎮宇,以及《父子》《浮城大亨》和《無雙》的郭富城,甚至是《掃毒》和《大追捕》的張家輝。
這些角色和表演,比諸《金手指》中的梁朝偉如何?
四個字,遠甚,遠勝。
郭富城還好,起碼已經憑《踏血尋梅》封帝,張家輝也已經兩度封帝,但呂良偉和吳鎮宇,卻迄今未得金像獎的肯定,甚至有可能,再也沒有機會拿到這個獎。
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
說到這裡。
可能有人以為,筆者大概是不喜歡梁朝偉,所以才有異議。
但恰恰相反,個人而論,在整個香港影壇,梁朝偉一直是排在個人喜歡演員的前三之列的,另外兩個是郭富城和梁家輝。
巔峰期的梁朝偉,無論是個人魅力、技法錘鍊、臨機反應和深邃、內斂特質,皆無可挑剔,很多表演都可稱得上「神乎其技」,很難有人可以抗衡。
然當歲月流逝,魅力的減退暫且不談,單論表演,早就陷入一種嚴重的固化狀態,進而導致創造力的嚴重缺乏,舉手投足與一顰一笑間,都盡見「吃老本」的模式化表現,這對演員而言,其實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當然,他也確實根基與積累盡皆雄厚。
故而即便如此,也仍是不少導演的「理想」,更獲國際大導演的邀約,出演新片。
這無可厚非。
然就事論事,憑《金手指》獲封華語權威影帝,引起輿論反彈和洶湧而來的質疑,這並不是敵意與惡意,而是秉直之論。
梁朝偉還缺一個金像獎影帝獎盃嗎?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但對於金像獎來說,在「五封」影帝的基礎上,再給他一個影帝頭銜,就更有一種近乎「神跡」的意義。
不然如何解釋?
而回溯金像獎歷史,也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也即評審標準的飄忽不定。
它有時候熱愛大熱的商業電影,有時候又青睞寫實的小製作,再有的時候,即便表演無可挑剔,但評審們會告訴你,再等等,你看別人也等了很多年。
關於電影獎項,向來有這麼一句話,叫作「提名即肯定」,也就是說,只要提名入圍,就幾乎等同於,有了拿獎的資格。
那麼無論頒發獎項給誰人,也就都在情理之中。
但這也就是問題與爭議的源頭。
簡單講幾個對比。
就如前述,《跛豪》的呂良偉,比《雙城故事》中的曾志偉差嗎?《父子》中的郭富城,比《我要成名》中的劉青雲差嗎?《無間道2》的吳鎮宇,比《大隻佬》的劉德華差嗎?《浮城大亨》和《無雙》《濁水漂流》中的表演,也都不值得一座金像獎影帝獎盃?
類似的引申還可以很多。
而這一次,可以演變成,《白日之下》的林保怡,比《金手指》的梁朝偉差嗎?
是次對比來看,無論入戲、技法、深度和生動性等各項指標,個人認為,前者皆可勝出,且非一星半點。
所以這一路看下來,金像獎非但漸進墮落,更有一種陳朽之氣。
讓人失望。
話到最後。
說到底,金像獎關乎影帝獎項的「錯置」,如前所述,當然非止這一例,而噓聲與質疑,也並不能改變結果。
關於此節,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而唯作品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