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結者》: 能否漂亮地結束自己

應該怎樣去生產一部經典電影的晚近續作?今天的好萊塢一般有三大法寶:讓曾經風華正茂而如今垂垂老矣的明星重現銀幕;讓少數族裔和女性撐起政治正確的大旗,成為新片主角;故事不夠情懷湊,以新瓶裝舊酒的方式,複製前作的故事模式。

這可以看做是經典IP對抗超級英雄宇宙電影的無奈之舉。畢竟老演員有人氣、正確表達情懷相比重寫有差異性的故事更不容易犯錯,票房也能有基本保障。而政治正確也讓影評人們不敢大聲地挑毛病,最多罵一聲平庸了事。

迪士尼重啟《星球大戰》是此中代表,另有《金剛》和《侏羅紀公園》。如今,輪到了曾經與《侏羅紀公園》一同開創好萊塢數字奇觀時代的《終結者》。事實上,《終結者》這個系列在傳承上可謂相當混亂。在卡梅隆執導經典的《終結者》1、2部之後,第三部《終結者:機器人的覺醒》因為換導演差點鬧出了施瓦辛格的跳票,最後還是三千萬美元的片酬解決了問題。但第三部中施瓦辛格的表演退步實在明顯,導致第三部口碑撲街。隨著施瓦辛格進入政壇,加上沒有了卡梅隆的口碑號召,都讓再啟動續作困難重重。六年後,《終結者2018》以幾乎全新的故事登場,這讓它陷入了空有超級IP的大名,卻無人問津的局面。由此,影片版權幾度輾轉,直到落入梅根·埃里森和安納布爾納影業手中。於是有了我們今天看到的第五部和第六部。

至此,製片人終於摸清了《終結者》的命脈,那就是施瓦辛格不可或缺。身穿皮衣手拿散彈槍的大塊頭是觀眾心中的唯一,沒有他,這部電影根本沒法續作。於是在第五部《終結者:創世紀》中,我們終於又看到了和「龍母」艾米莉亞·克拉克組成「大叔蘿莉組合」的老州長。他們倆的反差搭配讓男主傑森·克拉克黯然失色。

有了這次成功,最新《終結者:黑暗命運》玩得更大。除了州長依然「will be back」,為了強化動作戲,片方還找來《死侍》的導演蒂姆·米勒執導該片。為了「回到初心」,又找來了卡梅隆擔任兼職和編劇,並在時隔27年後,讓曾經最強動作女星琳達·漢密爾頓再度飾演莎拉·康納。片中,她和兩個新生代女演員戴維斯和雷耶斯搭戲,三位女性構成的三主角劇作結構,足足撐起了政治正確的大旗。在劇情方面,《黑暗命運》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致敬了經典:新片將前序第一部和第二部的劇情結合了起來,讓施瓦辛格飾演的T800和強化女戰士以及專殺終結者的莎拉·康納三個人一起抵抗新型REV-9終結者,保護丹妮,未來的反抗軍領袖。

在使用「三大法寶」完成續作的同時,《終結者:黑暗命運》還承擔了對原作批判的功能,這在續作電影中並不多見。以強大男性拯救女性為核心的《終結者》是「直男、父權取向」電影的代表作,而這一價值觀到如今已經不合時宜。與其坐以待斃讓觀眾和媒體口誅筆伐,不如直接在自己電影里下手。最直觀的表現就是施瓦辛格在影片中徹底龍套化,他的表演基本上是重複了一遍此前終結者的大「梗」和重要橋段。影片的重心則放在女性這邊——格蕾絲和莎拉作為強大的女性,保護弱小的女性丹妮。前作中,莎拉承擔的是聖母瑪利亞的角色,要生出男孩約翰·康納,讓他拯救世界。《黑暗命運》則將這一點批判一番,被女性保護的女性——丹妮本身就能拯救世界,不需要再生育男性。

然而,《終結者》系列本身是建立在鋼鐵壯漢的硬核力度之上,把這樣的電影「女性化」,則付出了讓它失去原有質感的代價,同時三女主也讓片中的女性個體形象變得模糊。這一切都使得《黑暗命運》最終成了一個套著「終結者」外殼的普通科幻動作片。加之施瓦辛格差不多是正式告別,《終結者》就真的終結了。追本溯源,是因為承載《終結者》的那個偏好強力男性銀幕形象的時代已經終結。

如此一來,或許新的女性科幻動作片也就不必再拘泥於《終結者》的框架之下,而可以去創造類似《阿麗塔》這樣新的經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