榨菜之王,功成身退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巨潮WAVE,作者 | 老魚兒,編輯 | 楊旭然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這句話放在一代「榨菜王」周斌全身上,無比貼切。

幾天前,涪陵榨菜發布公告稱,公司董事長周斌全因達到法定退休年齡,不再擔任公司董事、董事長、董事會戰略委員會主任委員職務,不再擔任公司任何職務。

周斌全接手涪陵榨菜集團23年來,不僅將一個瀕臨倒閉的地方國企妙手回春,帶領其成長為「榨菜第一股」,成為國有企業改革的典範之一。

23年的時間裡,周斌全帶領企業把小小的榨菜做到了極致,烏江榨菜在行業內品牌知名度、市場佔有率均為第一,成了中國細分市場以小博大的教科書級案例之一。

23年多以來,周斌全在涪陵榨菜集團一把手的位置上屹立不倒,成為中國國有上市企業中「最堅挺一把手」的代表之一。

如今,一代傳奇掌舵人的商海生涯就此落幕,功成身退。但中國商界「榨菜之王」的傳說並不會從此謝幕,而是將反覆出現在各類商業經典案例的描述中。

01 榨菜王養成記

榨菜,屬於農產品類中的農副產品類中的醬腌製品類中的腌製品,是地地道道的細分小門類。早在1988年,重慶涪陵區就意識到了榨菜的市場價值,並成立了重慶市涪陵榨菜集團。烏江牌榨菜由此誕生。

不過,和那個時代許許多多經營不善的國有企業一樣,到了1999年底,涪陵榨菜已負債纍纍,幾近倒閉。

這一年,周斌全已經是涪陵國資旗下老牌上市公司涪陵建陶的高管,但隨著一紙調令,周斌全於2000年開始任職涪陵榨菜集團黨委書記、董事長、總經理。

雖然職級上升,不過當時的涪陵榨菜是一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稍有不慎,可能就深陷泥潭。關鍵時刻,年方37歲的周斌全臨危受命,顯示出了一個國企幹部的擔當;隨後幾年挽狂瀾於既倒,又顯示了一個企業家的能力。

周斌全對涪陵榨菜有三個歷史性的貢獻。

第一是讓涪陵榨菜起死回生。

當時涪陵榨菜並沒有太多值錢的資產,只有一筆1.5億的拆遷補償款。周斌全沒有把這筆錢用來還債,而是對涪陵榨菜進行工業化改造。他拍板決定,耗重金從國外引進機械化、自動化生產線。第一條生產線建成投用後,就讓一個廠的產量,追平了過去20多個廠。

僅僅一年之後,涪陵榨菜就扭虧為盈,真正活了過來。

第二是讓涪陵榨菜成為全國性名牌。

2004年,央視快消品廣告主要屬於速食麵、牛奶這樣千億級市場里的大型企業的專屬。而一心把涪陵榨菜品牌做大的周斌全,一咬牙砸下重金,請了張鐵林在央視投下廣告。在當時紅得發紫的「皇阿瑪」的催化下,烏江榨菜迅速火遍全國,成長為全國性的名牌產品,一火就是20年。

火到什麼程度?大到大潤發、永輝超市、沃爾瑪、家樂福等全國各大知名連鎖超市和全國各級農貿市場,小到城鄉的便利店等零售終端,貨架上沒有涪陵榨菜的影子,都不敢說自己是個完整的商超。

第三是真正讓涪陵榨菜成長為一個現代化企業。

這種現代化體現在生產上。周斌全一直堅持自動化生產來降本增效。從2005年行業第一條全自動化生產線建成,到 2019 年行業第一個數字化生產車間投產,周斌全讓榨菜生產加工從傳統手工作業實現了全流程自動化升級。

2013年,涪陵榨菜的營收從8.13億增值至2022年的21.75億,但是成本是從5.02億增長至9.36億,遠遠低於營收的增長。

另外,涪陵榨菜作為企業的進步,也體現在了管理的現代化上。周斌全拋棄了以往國企粗放式的管理方式,進行更加精細化的管理運作。

最典型的做法就是漲價。2008年至2021年14年間,涪陵榨菜提價13次。這樣的做法,雖然被一部分觀察家們認為是「簡單粗暴」,但從企業角度來講,正是不斷的提價刺激了經銷商的激情,最大程度去凸顯榨菜的價值。

2010年涪陵榨菜在A股上市,正式成為醬腌菜的第一股。2010年至2022年的13年間,公司營業收入從5.45億元增至25.48億元,歸屬凈利潤從0.56億元增至8.99億元。

02 一把手常青樹 

能把如此狹小的一個品類做到如此深精,是周斌全對行業、對產品的精準把握。無數國有企業在市場經濟的衝擊下,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而周斌全卻能一步步踩著時代的鼓點,一路高歌。

涪陵榨菜股價表現(自上市至今)

他可以20多年在董事長這個位置上運籌帷幄。這在國有企業的一把手中,是相當罕見的。從2000年任職到2023年退休,周斌全始終在董事長的位置上。

與其他上市公司董事長退休簡短的感謝和祝福不同,涪陵榨菜在退休公告中,用超過兩頁、近千字的篇幅對董事長周斌全進行了讚揚。

節選一段來看:

自2000年加入公司以來,周斌全始終貫徹落實涪陵區委、區政府決策部署,堅守對股東負責的理念,堅定不移帶領公司全體員工做精品、樹品牌、促改革、拓品類、強管理,踔厲奮發、艱苦奮鬥」「為涪陵榨菜產業發展書寫了輝煌篇章。 

由於涪陵榨菜一直以來都是涪陵區的國有控股產業,這個評價可以說是官方給周斌全職業生涯總結的定論。

如此長的任職周期,和如此高的任職評價,在國有企業,尤其是地方國有企業的一把手中,非常罕見。

眾所周知,國有企業的一把手經常要面臨著行政和市場兩方面的期望和壓力,想要左右逢源,非常難以把握,而周斌全幾乎是遊刃有餘地做到了市場和行政之間的利益平衡。

2010年上市之前,周斌全對涪陵榨菜實施了混改,進行了股權改革,引入了戰略投資者,實現了管理層持股,以現代企業化的管理,最大程度上避免了行政對市場的干預,這樣一來滿足了市場對經營的期待。

減少了行政力量的掣肘後,涪陵榨菜投桃報李,以稅金、就業、產業發展對政府進行回報。滿足了政府對自家企業的期待。

根據周斌全的退休公告顯示,涪陵榨菜已經是「年稅利過10億元的國有控股上市公司」。在企業發展之餘,涪陵榨菜也切實帶動了區域人員就業和產業經濟的發展,滿足了當地政府的一些政績需求。

根據上游新聞報道,涪陵榨菜集團長期以來執行「公司+基地+農戶」的保護價收購政策,與農戶結成穩定的互助合作關係,「在涪陵區20多個鄉鎮建原料基地20萬畝,菜農人均收入超過2000元/畝。

同時,還發展了蘿蔔基地、建立了出口原料基地,並積極探索新的產業化發展模式——股份化榨菜專業合作社,目前已協助成立了100家股份化榨菜專業合作社,帶動了全區50萬農戶的發家致富和周邊地區相關產業的發展。」

20餘年間,不僅在行政和市場左右逢源,周斌全還持有涪陵榨菜1031萬股,為公司第四大股東,身價過1.6億。

名利雙收,瀟洒離場,周斌全可謂是功德圓滿。

現在,繼任者既要繼承周斌全打下的一片江山,更要考慮怎麼在巨人的肩膀上繼續成長。

03 榨菜王難當

在公告周斌全退休的同時,涪陵榨菜董事會決定提名高翔為第五屆董事會非獨立董事候選人,提交涪陵榨菜12月28日召開的股東大會審議表決。

市場普遍認為,高翔現任公司黨委書記,有望出任公司新董事長。

其實不論是誰,作為周斌全的接任者都不會好受。因為面對著如此聲名赫赫的前任,「榨菜王」並不那麼好當。

2020年,周斌全在「烏江榨菜2021年新戰略啟動會」上宣布,「烏江榨菜將以烏江品牌為核心,拉動品類發展,未來3—5年,實現銷售額100億元,成為重慶地區首家達到百億銷售額的食品企業。」

豪言壯語說出去了,尚未實現,周斌全就退隱江湖。壓力又都給到了繼任者。

擺脫前任陰影的唯一辦法,就是比前任做得更好。但這何其之難。尤其是在以往一些慣用的招數逐漸無效的今天。

最典型的就是漲價。涪陵榨菜繼續漲價的空間幾乎已經沒有。2021年11月,涪陵榨菜對部分產品出廠價格進行調整,各品類上調幅度為3%—19%不等。這是迄今為止涪陵榨菜的最後一次漲價。

也讓以往5毛錢一包的速食麵配菜開始喧賓奪主,逐漸突破3元大關,甚至超過了速食麵的價格。

此後,平均一年漲價一次的涪陵榨菜似乎放棄了漲價的打算。今年11月,公司公開表示:當前消費大環境疲軟,暫無提價安排。

失去了漲價的利器,涪陵榨菜的營收增速隨之放緩。2023年前三季度,公司營業總收入19.52億元,同比下降4.61%,歸母凈利潤6.59億元,同比下降5.34%。

當然,最大的隱憂在於產品單一。

其實,早在2014年開始,涪陵榨菜開始走上多元化之路,尋找新的增長點。先後推出蘿蔔和海帶絲品類,2015年又斥資1.29億元收購了四川惠通食業有限責任公司100%股權,進入泡菜市場。

但是近十年來,涪陵榨菜營收中,榨菜產品的收入佔比最低的比例是84.48%,利潤佔比最低為85.48%。尤其2015年,榨菜產品的利潤驚人地佔到了公司全部利潤的99.93%。被寄予厚望的泡菜業務,除了今年半年報之外,長期處於10%以下。

可以說,榨菜這個「超級單品」是涪陵榨菜幾十年發展歷程中最大的成功,是周斌全最大的功績,也成為了這家企業最大的底氣。

但對於周斌全的繼任者來說,想要在過去成就的基礎上再次突破,進而讓企業再上一個全新的台階,需要相當大的經營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