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行(組詩)
◎復登臨
多年以後,我們將成為眾多登臨的古人。
爬了數不清的台階,越過無數檐角
後來者終於——
在頂端的合江亭,獲得了
一座千年書院的重量
他腳下,根基凝重——
多少爭辯、眺望、思索
如塵埃積聚
多少時光逝去,人們依舊未能
撼動肉身的沉疾。但那時江水
在銀杏葉的掩映下,依舊清清流淌
那些從天空碎落的粼粼之光
必經由一個人空空的內心,布滿
烏黑木架上泛黃的線本。
◎你好,船山先生
早聞大名,來到衡陽更是
空氣中都瀰漫著你的氣息
石鼓藏有《周易外傳》,東洲島
迴雁峰,處處可見因你而名的書院
人們還在曲蘭鄉菜塘灣,為你建了紀念館
船山腳下,十里荷塘,亭亭裊煙
當然這一切已與你無關
你是一個古怪的老頭
弱弱的身板,瘦削的臉上細長的眼睛
頭頂垂下黑色飄帶
你不知逝者如斯,昨日一去不復返么
在清的菜園裡施糞種辣椒
卻在明的夢幻里沉湎
船山先生,我不關心你閉門研摩提出了什麼思想
也無法探究你內心的逆流
你是一個倔強的老頭
此刻,坐在孕育你的迴雁峰上,斜陽透進濃密古樟
青苔復照,禪音幽幽,百步之外
湘江運送兩百年前的清流
從現代化建築里走出來的今人
在你耕讀的茅草堂前,流連忘返
◎登來雁塔
塔高36米,塔下的太陽花36厘米。
塔外溫度40攝氏度,塔內涼風習習。
塔身烏黑殘舊,塔的四周是明亮的現代化石鼓新城。
天地廣袤,三角形塔塵孤身聳峙,湘水、蒸水、耒水爭相合流。
沿土灰色陡峭石階攀爬而上,每上一層
神龕窗口的視野就遠幾分,踩著時間和炮灰的重量
我置身塔頂
望天地清朗,遼闊無邊
雁一樣久久佇立,不忍離去。
◎祝融峰之上
帶著峰頂的絕妙,我們要下山了。
隔著汽車玻璃
攀爬的人群,在龐大的綠海里蠕動
匆匆一瞥——
陡峭斜坡處,有人手持空空礦泉水瓶
站在散漫但有序的隊伍中,十米之上
一絲清泉自山體荊棘叢無聲流淌,緩緩的
他將要走向,那捧沁涼
因為一種速度,瞬間
我已置身山腳
回望峰頂,天闊雲懶,持瓶之人
久久未能抵達目的地。
王馨梓,土家族,張家界人居長沙。簡單生活,認真工作,安靜寫詩。作品見《詩刊》《星星》《十月》《芙蓉》《湖南文學》《湘江文藝》《草堂》《草原》《陽光》《詩潮》,入選《中國當代文學選本》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