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雲偉重返德雲社:如果沒喊師父「郭綱」,我的結局會不會不同?

01、重返天橋

「天橋沒有藝術,那裡都是下里巴人……」

低頭正記筆記的小偉抬起頭,他想不到這話是從老師嘴裡說出來,而且這位老師還號稱是書香門第出身的。

不是你們說職業不分高低貴賤只是分工不同么?

沒見過的話,憑什麼這麼說天橋?天橋人怎麼了?怎麼就下里巴人了?

……

現在的小偉,19歲。

沒錯,他的生命又開始了一次。

為什麼這麼說?因為他在一次演出中,由於笑得太大聲,一口氣沒上上來,就過去了。

如今重活一次,他還在大學裡讀書,還沒有從事相聲這一行業。

當然,也沒有認識老郭

但是,他前世的記憶,仍然斷斷續續地如同海浪一樣,衝擊著他的腦海。

教室里,小偉平靜了一下情緒,繼續記著他的筆記,但老師的話卻刻在了心裡,「天橋在哪兒?」

「好像過去啊北京城里打把式賣藝的地方吧?比如說相聲什麼的。」

「哦,原來是那種地方……」

天橋德雲社

然而小偉記憶力的天橋卻不是這樣的,那是一個距離相聲撂地擺攤已經遙遠的年代,天橋有劇場么?

有,專門演芭蕾舞的。

相聲?那是廣播和電視里的東西,那時候相聲已經多年沒有新人。

那時候,偶爾的晚會上也會有相聲,但多數是端著鐵飯碗,得過且過的演員。

北京的晚會上有相聲,多數是斗爺,演的節目似乎也沒有什麼新意,無非就是武松打虎一類……

直到小偉高考那一年,收音機在重複播了十多年差不多三四個月循環一次的節目後,又出現了一個新名字:郭德綱

天橋德雲社

02,天橋沒有德雲社

一個秋日的最後,年輕的小偉出現在了天橋,但是,一切都跟原來不同了。

德雲社劇場沒找到,也沒有川流不息的人群和熙熙攘攘的商業街了。

這裡最熱鬧的地方,是一個動物園。裡面的動物不算少,矮馬,猴子,兔子,孔雀,鸚鵡……

小偉心想,莫不是於大爺的馬場搬過來了?

通過打聽才知道,這個動物園不是公辦的,老闆姓錢,很有錢,除了動物園,旁邊的小賣部,不,超市也是他的,說是超市,更像是便利店。

時常幫忙的是一個板寸頭,老錢喊他「大寶」,平日里超市上貨打掃都是他負責,老錢一般也只是坐在收銀台後面泡一壺茶,一邊收錢一邊聊天。

開始大家還喊錢老闆,後來時間長了,就喊「錢哥」,喊著喊著不知怎麼就成了:

「謙哥。」

謙哥

小偉心裡一動,看看自己已經改變了的模樣,決定不要「打草驚蛇」,就在超市附近租了個房子住下。

他每天放學後,細心觀察進出超市的人員,期待能夠見到郭德綱。

超市裡的東西能滿足一般的居家日常,跟便利店一樣到了飯點也賣盒飯,要是這家裡忙不過來,也有人會去他家打飯。

晚上在旁邊小廣場還賣烤串,菜是直接從旁邊餃子館端出來的,餃子館的一份菜分了三小份,一小份再配上主食就是超市的盒飯。

餃子館據說是家夫妻店。

飯菜味道不錯,餃子薄皮大餡挺實惠,老闆娘官稱「惠姐」,為人爽朗熱情,里里外外的一把手。

老闆倒清閑,剃著個桃心頭一天到晚黏在超市裡,平日里身邊跟著一個兩三歲的男孩,他也不買東西,只是在超市裡待著。

小偉第一次看到桃心的時候,激動得流下了眼淚,口中默念:

「師父,小偉想你了……」

03,夫妻店

小偉了解到,餃子館的菜都是從鄉下田地里收的,用的肉據說是動物園裡專門有一個區域,養了各類家禽家畜,還有一個魚塘專門養魚。

所以也沒什麼可買的,郭德綱頭偶爾也會坐下來跟謙哥喝上兩杯茶,見了人會點點頭,卻不笑。

桃心

鄰居似乎也沒有人見過他笑,小男孩管謙哥叫師父,喊「大寶」一聲師哥,有人問孩子,他教你什麼呀,那男孩也說不上來。

人們又去問「大寶」,「大寶」笑著說,做飯唄。

做飯那麼小也拜師?

沒辦法,父一輩子一輩的交情,以後不學可以,但有個師父,會多一個人愛他。

男孩

謙哥自己也有一個男孩,四五歲的年紀,管那個桃心頭也叫師父,人們又問,他教你什麼啊?

說話唄。男孩一邊喂著小馬一邊說。

說話還用教?只要不是啞巴不是到了歲數就會么?

這裡面的學問可大了!男孩抬起頭,看看動物園的宣傳畫。

牽著小馬的那是你?

不,是我哥。

老大於雲霆

小偉還發現,餃子館對面是一座茶館,往日里老闆也會在門口擺幾張桌子賣些大碗茶,路過的人口渴,都會買上一杯。

小偉為了接近老郭,決定先休學一年。

當前世的記憶再次翻湧,他身上的本領也找回來了不少。

於是,小偉在茶館開始說書。

於是,某一天,大家發現,大碗茶還是大碗茶,茶館裡卻多了一位說書先生。

老郭當年說書

「這位說書先生,年紀不大,個頭……也不高,但那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的。」

顧客正在超市裡結賬,一邊說著天橋的新鮮事。

「說的什麼書啊?」

「叫什麼,德雲傳奇。」

「這可新鮮,好聽么?」

「可好聽了。」

靠在貨架上的老郭抬眼看了看,沒有說話,只是獃獃地望著窗外……

以至於膝旁的孩子去拿八寶粥摔了他都沒有看見。

「哇~」小孩摔在地上大哭。

「安迪,師哥看看啊,沒事。」

「大寶」跑過來扶起小孩。

「送你乾媽那兒去吧。」謙哥吩咐大寶,又停下手裡的活兒,拿起手機,「龍啊,上超市盯一會兒,我看看你叔。」

老郭當年茶館說書

04,認師

老郭進茶館的時候,評書已經結束了,那說書先生確實年紀不大,他正跟底下的茶客說著話。

「是你在這裡說書?」老郭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輕人。好像似曾相識。

「是我,您有什麼事么?」

我終於成功引起師父的注意了!

小偉抑制住心中的激動,故作平靜地問。

「沒有,聽人說你說得不錯,想問問,你學了幾年了?」

老郭一直沒坐下,仰著頭跟小偉說話。

「得有那麼五六年了吧。」

小偉隨口一答。

心裡在想,師父,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也許是我前世傷你太深吧。

「還沒問你怎麼稱呼?」老郭又問,「三年學徒兩年效力,想是出師了。」

「叫我小偉。」小偉回答,「看來你也是行家。」

「行家談不上,學過那麼幾年。」老郭一步邁上台,摸摸醒木又摸摸手絹,熟悉的手感,「還沒問你師父是?」

「我以前說相聲的,我相聲門的字,是雲,後來因為年少無知,跟師父鬧掰了,雲被收回去了。」小偉痛心疾首。

「真巧!」老郭感嘆,「我以前也說過相聲,也收了很多徒弟,有個大徒弟跟你同名,後來因為行業凋敝、人心不古,就不幹了。徒弟們也都隨風飄散了……」

長跪不起

小偉聽到這兒,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他想測試一下師父還記不記得別人,於是編了個瞎話說:

「我在評書門應該是景字,我的評書門師父,叫高增喜。您認識嗎?」

小偉拿著茶杯的手有些顫抖。

「呦,你是高老闆的徒弟,這麼說你評書門的師爺該是金文聲先生?」

老郭摸著桌圍子,好像想到了什麼。

「是,評書門師爺是金文聲先生,相聲門師爺是侯耀文先生。」

小偉把茶杯放下,試探性地問道,「您知道金先生?」

金文聲和徒弟

「嗯,金先生還好么?」老郭問。

看來,老郭不記得金文聲先生已經去世,更不記得恩師侯耀文了。

「前一陣我師父還看去呢,挺好的,說過一陣不忙了帶師爺出去走走。」

小偉又編了個瞎話。

「我評書門的名字……叫……郭……增福。」老郭站在桌子後面,那是他熟悉的姿勢,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指謙哥,「那位燙頭的叫於增祿。是我師哥!」

「原來是兩位師伯。」小偉扶老郭坐下。

「你師父還好吧?」老郭問。

「挺好的。」小偉對著桃心坐下。

「書都說完了,你讓孩子歇會兒去。」謙哥也上來了,「要不,上我那兒喝口茶去,小偉,你有住的地方沒有?沒有的話,那邊那動物園,找小龍,說你名字,有地方住,還管吃飽飯。」

「不用了,去我那兒吧!小偉啊,我在這兒開了個餃子館,你想吃什麼跟你大媽說,以後吃飯就去我們家……」

老郭拉著他進了餃子館,「大惠,這是高老闆徒弟,我師侄!先拿點飲料,再上點吃的。」

大惠做飯

「哎呦,那可是一家人,等著啊。」大惠轉身放下點菜的機器,進了廚房。

這時候,小偉面對老郭,再也忍耐不住,噗通一聲跪下了。

淚流滿面。長跪不起。

「師父師娘!你們為什麼還是對我那麼好?為什麼?對不起!對不起……」

老郭趕緊扶他起來,「這孩子怎麼回事?只要你進了曲藝門,咱們就是一家人!況且你還是我高師弟的徒弟……」

小偉流淚

十分鐘後,小偉擦乾眼淚站了起來。

「你師父還說相聲呢?」老郭問。

「還說呢。」小偉回答。

「跟誰一起?」老郭接過茶壺,隨手拿了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

欒雲平。」

「小欒啊。」老郭又想到了什麼,倒水的手停住,「當年他給我開過車呢,他們在哪兒演呀?」

「就在天橋啊。」

「天橋?」老郭放下茶壺,他忘記了自己就深處天橋中心,「還在原來那個劇場?」

「對,就在窮不怕雕像對面的那個劇場,可是啊,劇場已經拆了。」

幾碟冷盤上桌,老郭對小偉只說了一句你吃,就若有所失地走出去了。

門外,夕陽的餘輝里,老郭的背影在小偉看來,落寞又孤寂。

「如果退出德雲社以後,我沒有在一次直播里喊師父為『郭綱』,我的結局會不會不同?」小偉陷入了沉思。

老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