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入塵煙》的後勁很大,不但評分由最初的8.2提升到如今的8.5,
日票房更是從最初的不到30萬躍升到千萬,如今《隱入塵煙》總票房已突破億元大關,成為國內文藝片的又一後起之秀。
片中,主人公曹貴英與馬有鐵的苦難經歷,觸發了無數人的淚點。
一個因為大小便失禁,住在哥嫂家的牛棚;一個終日與驢為伴,住在別人廢棄的土坯房。
一個被當成包袱處理,一個因為侄兒要結婚,被急於推出家門。
好在兩個苦命人抱團取暖,有了雞,有了麥子,有了自己打土坯、自己編草墊,自己蓋起的房子。
原以為生活從此有了微光,誰知道曹貴英卻突然溺水而亡。
在新蓋的房子里,馬有鐵就著毒藥吃下了自己人生第一個煮雞蛋,然後手握著曹貴英用草給自己編的毛驢,
躺在炕上等待著自己的死期,好去與自己的唯一親人陰間相會。
「全片沒有一個苦字,卻苦出天際」,這句被刷屏的金句,不由讓我想起了一部加拿大電影《Maudie莫娣》。
這部歐美電影早在2016年上映,和《隱入塵煙》的遭遇相似卻是真實事件改編,《莫娣》初上映時也沒什麼人關注,但卻非常值得一看,
因此被《第4屆豆瓣電影年度榜單》評為了年度冷門佳片,片中的女主角莎莉·霍金斯也憑藉《莫娣》拿下了《第52屆美國國家影評人協會獎》最佳女主角。
這部根據真人真事改編而成的電影,就是現實版的隱入塵煙,主人公莫娣的真實境遇要比《隱入塵煙》更殘酷百倍。
01
所有的痛苦都源於我們有思想,所以常常比身體痛苦更甚於百倍的,是精神上遭受的折磨。
1903年出生在加拿大新斯科舍省的莫娣,一出生便患有嚴重的先天性關節炎疾病,
這導致莫娣身體發育緩慢,身形瘦小如兒童,但因為疾病而佝僂著的腰背卻讓她外表看起來更像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嫗。
因為腿腳殘疾,走路無法保持平衡,不但行走速度緩慢,一跌一跛的樣子看起來更滑稽可笑,
因此莫娣被鎮上孩子送了個「跛腳鳥」的外號,經常遭受孩子們扔石頭,丟沙子欺辱。
更不幸的是,莫娣正需要父母的年紀失去了雙親,和哥哥查爾斯相依為命。
而嗜賭如命又遊手好閒的哥哥,根本沒什麼親情概念,從來沒有將莫娣視作親人,只將她當做無法丟棄的累贅。
25歲時,身心終日陷在孤獨里的莫娣,不幸遭遇渣男,被騙未婚先孕,
生下了孩子後,哥哥與姑媽想當然認為,連自己都照顧不了的莫娣,根本無力撫養這個孩子。
害怕孩子成為自己的拖累,哥哥和姑媽很快達成共識,未經莫娣同意便擅自將孩子賣掉,
卻殘忍地欺騙莫娣,說她生的孩子像她一樣,也是個畸形兒,一出生便死了。
遭遇渣男拋棄,又被至親哄騙,給莫娣的心靈造成難以彌合的創傷。
莫娣從此不但對愛死心,也對結婚生孩子充滿恐懼,她害怕再生下一個像自己一樣的殘疾孩子。
身心同時遭受重創的莫娣,竟然被冷酷的哥哥像丟抹布一樣丟到了姑媽家裡。
姑媽與哥哥原本就是一路人,莫娣在姑媽家的境遇可想而知。
看不完的臉色,聽不完的抱怨,還有撐著殘疾身體干不完的家務活。
如此一來莫娣真正成了鎮上不受歡迎的邊緣人,沒有朋友,沒有夥伴,親人討厭。
莫娣每天只能蜷縮在姑媽家裡,將自己埋進畫具里,獨自沉浸在畫作中,尋找屬於自己的世界。
但這種快樂自由也不會長久,隨時會被姑媽的抱怨與安排的雜活兒打斷。
好在莫娣還有自己的家,她相信哥哥不久後會來接她回家。
在自己的地盤上,她可以隨心所欲地按照自己的喜好生活作畫。
然而生活又給了莫娣一記暴擊,好不容易盼來了闕別已久的哥哥,
哥哥帶給莫娣的卻是:「你房間的東西全部被清空送到了姑媽家,我來只是告訴你,爸媽的房子已經被賣掉還債,你再也回不到自己的家了。」
手中的畫具無力地掉落在腳邊的地上,一如莫娣回家的希望,被摔成碎片。
夜晚喧囂的酒吧,燈紅酒綠中狂歡的人群,迷茫而落寞地瑟縮在一隅的莫娣,
她多想融入正常人的生活,可佝僂的身體,殘疾的腿腳,只能讓她眼望繁華,獨自買醉。
被最親近的人拋棄,失去了家,飽嘗寄人籬下的屈辱,沒有了前路,拖著殘疾之軀,莫娣不知道自己未來的人生方向到底在哪裡。
比起深陷泥淖而不自知的曹貴英,切切實實明白自己痛苦的源頭,且努力擺脫的莫娣,更讓人心痛。
但這都還不是最令人揪心的地方,影片最打動人心的是莫娣為了擺脫苦難所作的努力。
莫娣的童年時代,正是加拿大女作家蒙哥馬利《綠山牆的安妮》爆火的年代。
來自一個小島上的少女安妮,從小經歷磨難,卻一直自強不息,最終成為一名優秀的教師。
不知道這個故事是不是給了莫娣某些啟迪和激勵,讓她一直在悲苦中不斷掙扎努力。
02
比起身體遭受的痛苦,思想上所遭受的蹂躪,才更讓人痛苦百倍。
比起曹貴英,對生活有夢想、有期望的莫娣,身體與思想同樣遭受著痛苦折磨,比曹貴英單純身體上遭受的痛苦折磨更甚百倍。
比起曹貴英與馬有鐵相濡以沫的幸運,莫娣與漁夫艾佛雷特的相處卻曾讓她備受屈辱。
漁夫艾佛雷特自小在孤兒院長大,和莫娣一樣,同樣是被社會和親人拋棄的邊緣人。
因為工作繁忙,艾佛雷特想要找一名女傭,給自己做飯,整理家務。
而他貼在牆上的招聘啟示正巧讓莫娣看到,她恰巧想找一份工作改變目前的生存境況,便揭下了啟示。
沒有文化,目不識丁,出於天然的自我保護,艾佛雷特性格孤僻,暴烈、自私且偏執,
這樣的人當然也沒有多餘的愛可以分給殘疾的莫娣。
既沒有任何工作經歷,又身形瘦小,且身體殘疾的莫娣,自然遭到艾佛雷特的嫌棄。
雖然最終勉強留下了莫娣,卻簡單粗暴地告訴她,她在這個家的地位排在狗、雞等家畜之後。
甚至以奴隸主的思維,將莫娣視作自己的私有財產,粗暴地訓斥是家常便飯。
為了表示自己身為老闆的權威,僅僅因為莫娣與自己朋友說了幾句話,便一記耳光向莫娣扇去。
窮人艾佛雷特的家很逼仄,逼仄到作為被僱傭者,與艾佛雷特孤男寡女只能同睡一張床。
第一天晚上,提心弔膽的莫娣幾乎睜著眼睛挨到天亮,時間一長,難聽的傳聞便開始在小鎮瘋傳。
就連絲毫不關心莫娣的姑媽,竟也認為做了艾佛雷特性奴的莫娣,丟了家族的臉面,對她百般羞辱。
除了面對外面的流言蜚語,莫娣還要面對艾佛雷特這樣一個正值壯年的正常男人的生理需求。
她瘦弱嬌小的身軀當然抵擋不了艾佛雷特,能拒絕艾佛雷特魚水之歡的理由聽起來讓人不無心酸。
面對蠢蠢欲動的艾佛雷特,莫娣冷靜得有點讓人害怕:想魚水之歡可以,但必須以結婚為前提。
同時更恐嚇艾佛雷特,自己此前生過一個和自己一樣的殘疾孩子,並且一出生便死掉了。
為了保全自己不被侵犯,被迫將深埋在心底的瘡疤再一次血淋淋地揭開,這對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是怎樣的殘忍。
連自己的哥哥與姑媽都將她視為包袱,毫不相干的艾佛雷特又怎麼會平白無故給自己的生活平添這麼個累贅?
莫娣用自己丑陋的傷疤,躲過了一劫。
不過,生活中多粘稠的苦難最終還是會被周圍偶爾一現的溫情和稀釋。
比如隱入塵煙中曹貴英遇到了馬有鐵,《莫娣》中的莫娣也同樣遇到了被逐漸感化的艾佛雷特和她的畫。
隨著兩人相處日深,彼此漸漸敞開心扉,互相接納,終於走入婚姻殿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沒有王子與公主般的浪漫奢華,卻有著家庭里的溫馨與溫暖。
莫娣的畫作機緣巧合被發現,成為聞名遐邇的民間藝術家,連尼克松副總統都越洋過海來向她買畫。
生活彷彿莫娣的畫一樣,開始變得斑斕多彩,且無比生動明快起來。
誰知,嗜血的親人此時又找上門來,繼哥哥查爾斯想榨取她的血汗不遂之後,姑媽給莫娣帶來了一個更令她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更痛苦的消息。
03
即將不久於人世的姑媽,也許是臨死前良心發現,臨別之際告訴莫娣:
「你生下的孩子不是殘疾,而且並沒有死,被我與你哥哥查爾斯賣給了別人。」
於是,艾佛雷特帶著莫娣悄悄去看了已經長成大姑娘的孩子,
躲在汽車後面的莫娣,看著近在咫尺的親骨肉,為了不打擾孩子的幸福,只能選擇痛苦地離去。
從此莫娣沉浸在痛苦中,直到1970年,罹患肺炎死去。
相對於經過藝術加工的文藝片《隱入塵煙》,曹貴英經過藝術加工的「苦」,難免會像容嬤嬤手裡的針,只不過是皮肉之痛。
而莫娣的苦,卻像極了螞蟻附骨,在不知不覺間,一絲絲一縷縷經由神經滲入,慢慢切入骨髓,啃噬,直到讓人痛入骨髓。
電影中的莫娣是經過真實事件改編、為迎合觀眾美化而來的,所以現實中莫娣的遭遇比電影更殘酷。
莫娣的全名叫莫娣·劉易斯,1903年出生於加拿大東南部的新斯科舍省,她從小就患有小兒麻痹症,
因為父母去世過早,導致莫娣營養不良、發育不良,這也讓她不僅有雙變型的手,還非常矮小。
其實莫娣在18歲時,就和漁夫艾佛雷特結婚了,兩人住在一個10平米的破屋子裡,吃喝拉撒睡都在這個蝸居里解決。
兩人以賣魚和賣畫為生,生活得十分困難。
1945年開始,隨著莫娣的名氣逐漸在小鎮打響,開始有很多人慕名而來,但她卻始終沒有因此而獅子開口,一般都維持在10美元以內。
莫娣喜歡畫動物和風景,她的畫很乾凈,從不混色。
前文有說,電影中莫娣的遭遇是經過美化的,現實中的她常常受到艾佛雷特欺壓,他是一個極其自私、吝嗇的男人,
莫娣賣畫賺來的錢都被他佔為己有,藏在家中地板下。
更殘酷的是,莫娣至死都沒有見到自己的女兒,吝嗇的艾佛雷特根本就沒有幫莫娣找女兒。
1970年莫娣去世後,艾佛雷特在小屋中生活了9年,
1979年,被艾佛雷特藏在地板下的那些錢引來了竊賊,最終因護財,艾佛雷特被竊賊所殺。
莫娣的一生是不幸的,因為在她最需要父母的階段,父母撒手人寰;
莫娣的一生是悲催的,她遇上了一個毫無人性的哥哥和姑媽,賣了她的女兒;
但莫娣的一生又是幸運的,她雖身患殘疾,但有喜歡的興趣愛好,有人喜歡她的畫作,可憑其養活自己。
電影《莫娣》將莫娣苦難而不失溫情的一生,展現給了大眾,如今有11萬人為它打下了9.1的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