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風吹過的土地
霜都結成了鹽
這些鹽就一直在她的傷口上
——辛夷（四川）
被風種下的傷口✦
像麥芒，尖銳的針刺
隨時都能種下一道傷口
那些傷口封堵在心裡多年
多得像乾涸的內陸河
密密麻麻地分布於
她乾枯的皮膚
顫抖的手
捂住咬不出血的唇
這片風吹過的土地
霜都結成了鹽
這些鹽就一直在她的傷口上
反反覆復地
反反覆復地揉搓
貴英✦
她能選擇嗎？
不能。
她有選擇嗎？
沒有。
如果她能選擇
寧願生而——不為人
是拳頭導致的疾病
還是疾病導致的拳頭
就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
困擾著她
也曾是大眼睛的小姑娘
也曾是害羞的鄰家小妹
同樣的山花和麥草
咋又會是不同樣的山花和麥草
有鐵✦
以鐵之名，命中帶鐵
生來比別人命硬
當然也就比別人命賤
沒有房子沒有票子
沒有里子沒有面子
他越來越沉默
越來越像那頭老驢
驢還知道吭幾聲表示抗議
他卻連吭聲都不會了
其實這些都是表面
沒有人知道
像鐵一樣沉默像鐵一樣厚道的老好人
內心其實藏著一個很溫暖的
小男孩
麥地✦
這片土地金黃絢爛
可惜從前竟未發現
天空那麼藍，他的笑容那麼甜
天空那麼藍，她的心裡那麼甜
那些泥土都被甜得發齁
長出的土豆麥子都個兒大還渾圓
愛像空氣里的膨鬆劑
讓兩個苦命的人
第一次嘗到了
什麼是真正的 人間
相依為命✦
一個在冷夜裡趕驢車的男人
終於有了等在村口的一盞燈
一個長在冷眼中的女人
終於遇見拴在腰間的一根繩
那些村口的閑言碎語
不過都是在嫉妒罷了
他們活得四平八穩
卻一輩子也不知道啥叫：愛情
愛就是相依為命
愛就是寒冬變成春天
愛就是種子發芽長成了麥子
在虎口上開出麥子花
你看馬有鐵都已經悟到：
沒有愛，怎麼活？
土房子✦
一圈一圈的土坯
像年輪籠住太陽的餘溫
泥土做的房子延伸著土地的坡度
泥土就是有鐵和貴英的菩薩
兩個被遺忘的人
一個院子就能富甲一方
驢在啃苞谷雞在啄米
小豬也入圈了
真好
這一刻，全世界都沒有他倆幸福
老驢✦
沒有自我
沒有思考
沒有界限
從不說：不
蒙著眼睛走路
一根紅蘿蔔如果不夠
就加一根大棒
吸血者✦
一次兩次很多次
抽血泵沒有抽垮他
農人的身子骨硬著哩
那麼多虧欠也沒能
壓倒他
可他是人
沒有了希望還怎麼活？
麥子花✦
麥子一粒一粒的
圍成一朵小小的花
這片長不出玫瑰的土地
長出了比玫瑰更獨特的
愛之花
只要同時開在兩個人的手上
就是荒原里的暗號
代表了生死之約
下輩子
他們就能相互記得了
辛夷，本名李春蘋，詩人，詩評人。四川省詩歌學會會員，成都市作協會員，廣元市作協會員，都江堰市作協評論部主任，《秦風詩簡》主編。作品散見於《四川文學》《青年作家》等，獲第八屆《中國作家》劍門關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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