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Death Hunt海報。央視譯直板譯為《死亡狩獵》，香港譯為《雪嶺過江龍》
這是一部上映於1981年的美國老電影，Death Hunt，曾在央視放映過。央視譯製版名為《死亡狩獵》，比較忠實原意，港譯為《雪嶺過江龍》，更有氣勢一些。一向不太喜歡港譯，但這個名字很喜歡，更符合主人公的神韻。
1981年的好萊塢正是西部片日趨式微，新型硬漢電影方興未艾的年代。施瓦辛格州長的《野蠻人柯南》還要在第二年才正式上映，同年上映的還有國民岳父史泰龍的《第一滴血1》.。當其時也，撐起好萊塢影壇「硬漢」形象的，除了「鏢客」克林特·伊斯特伍德老爺子，就是這部電影中的兩位年近六十歲的老硬漢查爾斯·布朗森（Charles Bronson）和李·馬文（Lee Marvin）。兩位都是我非常喜歡甚至崇拜的演員，經歷也很相似：出身於貧寒家庭，二戰期間曾經在美軍中服役（李·馬文老爺子出身於海軍陸戰隊，查爾斯·布朗森則是B-29轟炸機上的機槍手，都曾參與過對日作戰。查爾斯·布朗森在太平洋戰場出過25次任務），戰後投身娛樂界，早年都不太受歡迎，年近五十才在好萊塢走紅。經歷戰火洗禮的老男人，扮演起硬漢來，比後來一身肌肉八塊腹肌的州長和史泰龍，更多了幾分滄桑和真實感。
第一次看《死亡狩獵》，還是在高中時代。這是一部根據歷史上一樁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也是一部對我影響極大的電影。不過這裡不想多聊電影本身。我們要聊的是電影中主人公的原型：名震北美的傳奇「瘋狂獵人」，AlbertJohnson。
death hunt 電影海報，圖中帶帽子的為電影主人公：Albert Johnson，由著名硬漢演員查爾斯·布朗森扮演
1931年12月31日，兩位加拿大皇家騎警阿爾弗雷德·金(Alfred King)和喬·伯納德(Joe Bernard)，從駐地阿克拉維克（Aklavik）小鎮出發，乘坐狗拉雪橇，一同來到到位於加拿大育空山區森林深處、靠近一條名叫老鼠河（Rat River）的河流的一座小木屋旁。他們此行的目的，是來盤問一位獵人。直到走到木屋前，兩位騎警都沒有對此次任務太當回事。
大約半年前，也就是1931年的7月9日，一位身高大約5英尺10英尺（約合1.78米）、藍眼睛、棕色頭髮的男子從皮爾河順流而下，來到了位於加拿大育空省雪山地區一個叫麥克弗森堡（Fort McPherson）的地方。在那裡，他接受了一位名叫Edgar Millen的皇家騎警的盤問。此人自稱名叫AlbertJohnson，來此地為了狩獵。並沒有更多詢問，Millen便放過了他。
我們沒權力因此而責怪Millen的疏忽大意。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加拿大育空地區，皮毛產業正值其時。北極狐皮、海狸皮給這片亘古酷寒的荒涼雪山帶來了滾滾的財源，時至今日，這一地區依然盛產優質海狸皮，出口全世界，為各國時髦女性所青睞。發達的毛皮產業養活了大量靠捕殺北極狐和海狸為生的獵人。這種獵人不是Hunter，而是Traper。英語中對打獵分得很細：Hunt是可以用槍打，Traper則是只能用陷阱或者捕獸夾。為了毛皮的捕獵，不能用槍打，有槍眼的毛皮不值錢。後來媒體給Johnson的綽號就是Mad Traper，中文沒有對應概念，只能翻譯為「瘋狂獵人」。
當時，受經濟大蕭條的影響，大量北美的不法之徒來這裡淘金冒險，這些人多來自於美國的南達科他州和內布拉斯加州，其中不乏在大城市作案後逃亡的逃犯，以及好勇鬥狠、不容於鄉里，不得不到育空地區碰運氣的歹徒。這一帶也因此成為魚龍混雜之地，當地騎警數量畢竟有限，能控制住這些亡命徒不互相廝殺已經頗為吃力，過多盤問一個初來乍到的獵人顯然沒有太多必要。更何況，這類亡命徒通常只是身手敏捷，槍法出眾，但對育空雪山的嚴寒氣候和危險地形並無了解。他們中大多數人會在幾個月後因暴風雪或在雪山叢林中迷路凍死，對這類人的盤問通常只是走個過場。所以，Millen對這個自稱Johnson的男人未過多關注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Millen還是對Johnson留下了一定的印象。據他後來回憶，這位自稱Albert Johnson的男人有一點斯堪的納維亞口音，似乎比其他獵人更有錢一些（因為他看上去物資充足，而且攜帶了大量彈藥）。他的鬍子颳得很乾凈，這讓他有別於其他邋遢骯髒的獵人。除此以外，人們對他一無所知。
在接受Millen盤問後，Johnson帶著自己的隨身行李裝備，乘坐一艘當地人建造的木筏穿越水路到達麥肯齊河三角洲，在距離阿克拉維克約80英里的地方，一條名叫老鼠河（Rat river）的河畔搭建了一座小木屋，過上了狩獵生涯。
很快，有其他獵人開始向當地皇家騎警抱怨，稱Johnson不守規矩，而且沒有捕獵許可。今日Johnson的研究者多認為這類指責並不可信。當時由於獵人數量眾多，可供捕獵的獵物越來越少，很多獵人都想方設法以各種借口趕走其他競爭者。不過，Johnson確實沒有申請許可證。在當時，實際上今天加拿大也一樣，無論Hunting還是Trapping，都要申請專門的許可證。後來有人猜測，Johnson不申請許可是為了避免出示有效證件。Albert Johnson這個名字顯然也是個假名字。不過，他確實一直做Trapping的生意，還和當地一位華人有過幾次毛皮貿易。當時在育空地區做毛皮生意的華人非常多。
Johnson和騎警們對抗及逃亡時使用的步槍，Savage 99 .30口徑槓桿步槍。注意這不是Johnson使用的那一支
即便這些攻擊Johnson的獵人也承認，Johnson並沒有做什麼太出格的事情，他非常沉默，極少說話，從不與人爭執。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區，騎警們對這類不惹是生非的人普遍印象不錯。Johnson一直離群索居，他所在地轄區的騎警駐紮在阿克拉維克，離Johnson的木屋距離有將近80英里，坐狗拉雪橇跑一次要20個小時才能到達。在這種冰天雪地中，騎警們誰也沒興趣長途跋涉去管這類獵人爭執的瑣事。
到了當年12月份，又有一位獵人跑到阿克拉維克向騎警們抱怨，稱Johnson未經許可改動了他的捕獸夾，造成了他的損失。大約是之前類似的投訴太多，騎警們不得不有所表示，於是就有了前面我們提到的拜訪。確實只是拜訪，他們想做的無非是核查一下Johnson的捕獵許可證，詢問一下他是否動了別人的捕獸夾，然後打道回府。當時這種獵人之間的紛爭通常真假難辨，警方的態度是不過多參與。
兩位騎警遠遠便看到Johnson的小木屋冒著炊煙，說明屋子裡有人。可是，當兩名騎警上前敲門並表明身份來意後，Johnson始終拒絕開門。這引起了兩位騎警的警覺，於是，King和Bernard返回了阿克拉維克，申請了搜查令，又帶了三位助手。在上次來訪的五天後，這一行人再次返回Johnson的小屋並表明身份，這次Johnson依舊拒絕開門。於是騎警King大聲宣布自己帶來了搜查令，之後試圖強行進入木屋。這時候，Johnson從屋內開了一槍，打傷了King。事情從此變得不可收拾。
King並沒有死，只是受了傷。但當天的溫度低於零下三十度，在這種嚴寒之下，受傷者很快會因為體溫過低而死。鑒於形勢，Bernard只能和助手一起帶著受傷的King返回駐地。King得到了治療，保住了性命。這一細節也可以看出當時育空的騎警身體素質極強。這種酷寒之下，受了槍傷，缺少藥物，依然硬挺了80英里、40個小時熬過來。在當時的育空地區，能當上騎警的也都是一等一的硬漢好手。
Johnson的開槍惡化了事態，騎警們不可能再袖手旁觀。一番商量後，騎警們決定逮捕Johnson。於是，他們組織起了一隻抓捕隊，由盤問過Johnson的Edgar Millen帶頭，包括Bernard在內八名騎警助戰，還有若干獵人志願加入。考慮到Johnson可能逃走，他們帶上了追蹤用的狗，總共有四十二條狗。
Johnson並沒有逃走，他還在屋子裡固守。騎警們也料到了這一點，他們準備強攻。出發前，騎警們帶上了9磅多的炸藥。在包圍了小木屋後，騎警使用了炸藥。當時的炸藥很容易在寒冷環境凍住，在使用前需要在火上烤一烤加熱——這一細節在電影中也有所體現——之後，騎警們把加熱過的炸藥點燃扔到Johnson的屋頂上。
參與追捕Johnson的騎警。照片拍攝於1932年
按照電影中的說法——實際上也是很多Johnson研究者們的說法——儘管當時的炸藥威力有限，但依然炸飛了木屋。但當地警方的記錄則顯示，炸藥的作用非常有限，只是炸毀了門和部分木牆，小屋的拆毀是Johnson逃走之後的事情。但無論如何，炸藥發揮了一定的作用，騎警們準備一擁而上搜捕Johnson（或他的屍體）。這時，又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原來，Johnson早在騎警來到之前，便在屋子裡挖了一個很深的壕溝作為掩體，並在裡面儲存了彈藥和物資。木屋炸毀後，就在警察包圍之際，Johnson從掩體中突然開槍。不過和影片中不同，Johnson的這輪射擊並沒有傷到騎警。騎警們迅速後撤。之後，雙方在零下40度的嚴寒中對峙了整整15個小時。
Johnson有掩體禦寒，彈藥充足，而騎警們則要在酷寒中露營，而且攜帶的彈藥有限。最終，騎警們決定撤退返回阿克拉維克，組織人手抓捕Johnson。由於暴風雪天氣的影響，他們一直在當地呆了好幾天。此時，關於Johnson的消息已經通過無線電傳播到了加拿大全國。警方為了抓捕Johnson開出了一千加元的價格。那時候，一千加元是一筆很大的財富，足夠在美國的大城市買一套房子。消息傳出後，育空各地的獵手紛紛趕到，參與的追捕隊中，準備抓捕Johnson發一筆財。
由於暴風雪的耽擱，直到1932年的1月14日，以Millen為首的追捕隊才帶著足夠的人手和裝備返回木屋。此時Johnson已經逃跑。從種種跡象騎警們判斷，Johnson沒有雪橇，也沒有其他幫手。對育空地區人生地不熟的Johnson，憑藉一個人背負的有限物資，很快會在零下四十度的嚴寒里被凍死。
Johnson位於老鼠河畔的小木屋
然而，他們又錯了，這場致命的追捕，成為了北美歷史上的一段傳奇。
無論Johnson死活，追捕隊總要繼續追趕。他們在Millen警官的帶領下，乘坐狗拉的雪橇，一路追蹤，很快，他們發現了Johnson的生存蹤跡。這個Johnson非常厲害，他把雪橇倒著綁在腳上逃亡，試圖誤導追捕隊，還時常躲進馴鹿群中跟隨鹿群逃亡，從而掩蓋腳印。有好幾次，他還躲到了追捕隊的後面。而且，為了減少暴露目標，Johnson一路從未生火做飯。要知道這可是在育空雪山地區，而且當時是冬季，室外最低氣溫大超過零下五十度，還不時伴有暴風雪。不要說普通人，就是育空當地經驗豐富的獵人，也很難在不生火的情況下過夜而不被凍死。事實上，直到最後被擊斃，Johnson一路也沒有生過火。
更驚人的是，此人體能極為出眾，一個人背著80磅的負重（約40公斤），居然行動速度比狗拉雪橇還快！不僅雪地里健步如飛，而且能徒手攀爬懸崖峭壁。為了不暴露蹤跡，逃亡中他極少開槍打獵，靠徒手抓兔子捕魚生吃為生。連追蹤Johnson的騎警也對這個傢伙越來越欽佩。好在追捕隊的獵人和騎警也個個都是雪地生存的高手，經歷了大約兩周追捕，1931年的1月30日，大隊人馬總算將Johnson堵到了一座懸崖下的峽谷中。
當時，Johnson正躲在懸崖邊的灌木叢中。追捕隊從他的上方爬進峽谷。警覺的Johnson迅速開火，騎警們和獵人紛紛還擊。一陣亂槍之後，Johnson倒在了一棵樹的後面，好像他被槍殺了。追捕隊逐漸停火，有人呼籲Johnson自首，但沒有得到回應。
追捕隊並沒有貿然行動，而是在雪地里等了兩個小時。此時，經驗豐富的隊長Millen判斷，在這種刺骨的寒風中，如果Johnson中槍，肯定被凍死了。於是他親自帶領兩名警官走下峽谷，準備檢查屍首。
沒想到，不等三人走近，在雪地里躺了兩個小時的Johnson突然起身開槍，第一槍就射入了騎警身邊的雪地。Millen身邊的兩名警官被雪晃了眼，只能胡亂開槍還擊。之後Johnson又開了兩槍，這兩槍速度極快，以至於其他人聽起來好像兩槍是同時開的。之後，騎警們看到Millen轉身臉朝下倒在雪地里。騎警們頓時慌了手腳，紛紛趕下峽谷救援，獵人在一旁開槍掩護。
不幸，當騎警將Millen拖到安全地帶檢查他的傷口時，為時已晚。儘管當時能見度很差，但Johnson還是直接擊中了Millen的心臟，他幾乎是當場死亡。事後有騎警發誓他們聽到了Johnson的笑聲。
Johnson呢？他並沒有受傷。相反，趁著追捕隊亂作一團之際，他背負著80磅的包裹，徒手攀上懸崖，再一次逃走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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