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能忘了你

我遇見那麼多人,可為什麼偏偏是你,看起來最應該是過客的你,卻在我心裡佔據了這麼重要的位子。

聽了那麼多故事,還是覺得愛而不得的感情最可惜,愛得多的那個人也更讓人心疼。

這句台詞出自電影《One day》,戀人談戀愛時的碎片彷彿在這部電影里都能找到自己的影子,女主艾瑪對男主德斯特產生好感,但她並沒有挑明自己的心意,而是選擇與他做朋友,一輩子的好朋友。此後,他們在各自的生活里認識新的人,去新的地方,做自己喜歡的事。但他們之間有一個約定,每年的7月15日都會聯繫。

大概誰也沒有想到,明明相遇只是一場偶然,卻在人生最珍貴的二十年里藕斷絲連。

《One day》這部電影我刷了很多遍,粥粥也是,但每次看到結局,粥粥總是提前關掉。

我問過她原因。

粥粥酷酷地說,悲傷的結局只看一遍。

我當時還笑她假正經,卻沒注意到她說完這句話後臉上的表情

粥粥是在半島認識的,那時候,正逢半島五周年的日子,我們小團體就約了時間組了局。

第一次見粥粥,她齊耳的短髮,大大的眼睛,關鍵是酒量特別好,跟之前在網上聊天的感覺不太一樣,但比我想像中要好看很多。

那天,粥粥喝得起不來,因為酒吧離我家比較近,大家一致同意讓我把粥粥帶回家。

粥粥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迷迷糊糊地走到客廳,看到我也沒有顯得很詫異,自己打開冰箱開了一瓶可樂咕嘟咕嘟喝了幾口,一屁股坐到我跟前看著我。

「睡醒啦?」我很自然地問她。

「昨天我很正常吧。」粥粥有點心虛,把手裡的可樂放在了桌子上。

「正常……嗎?」我故意放慢了語氣,想調侃她。

粥粥身子往沙發上一躺,又拿起桌子上的可樂喝了一口,沒有再說話。

「你昨晚……」

「我是不是喊了一個人的名字。」

還沒等我說完,粥粥利落乾脆,接上了我的話。

當時,我看著她,表示想聽她繼續說下去,特意往前傾了傾身子。

粥粥換了個姿勢,拍拍沙發旁邊的位置示意我坐過去。

我知道,當對方願意把自己藏在心裡的小秘密告訴你時,你們就稱得上是朋友了,而我也願意認真地去了解粥粥。

「我以為我能忘了他。」

粥粥苦笑了著開了口,讓人很心疼,完全不像昨晚那個張口就來段子的姑娘。

粥粥繼續說了下去:

我昨晚喊的是路非的名字吧,我跟路非是在周杰倫演唱會上認識的,那是臨近演唱會前一天我才在網上搶到一張別人轉讓的票,在現場,我眼睛都要長杰倫身上了,誰坐在我旁邊,我一點都沒注意到。

在最後唱到《七里香》時,我最愛的歌,全場舉起閃光燈,我左手拿著熒光棒,右手舉著手機,可能太興奮,可能胳膊晃動的幅度太大,我的手機撞到了坐在我右邊的路非的頭。

我們兩個條件反射地看向對方,我大聲跟他說對不起,表明自己不是故意的,而他搖搖頭指著舞台,意思是他沒事,讓我快聽歌。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他,頭髮很黑,眼睛有點內雙,黑色的T恤,帆布鞋,背著一個雙肩包,讓人看起來很舒服。

散場時,我一直坐到人都走完了,而路非也是,那時候,我想想就覺得可笑,世界上又多了一個像我一樣的傻子。

是路非先開的口,不走嗎?

他看著我,把手裡的熒光棒裝進雙肩包里,起身要走的狀態。

「走啊走啊。」

我們並排走著,一起走出了場館。

「你住哪,我送你吧,這麼晚了,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路非說話溫柔的我不忍拒絕,我們一起打了車回我住的地方,車裡,司機師傅放著好聽的英文歌,我們兩個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談到共同的話題時我才開始放得開,有一刻我竟然覺得我們像認識多年的老朋友。

他喜歡動漫,《千與千尋》已經看了四五遍;

他喜歡打遊戲,一定要玩到贏一局才肯睡覺;

他不喜歡甜食,小時候因為蛀牙沒少看醫生。

這些,都跟我很像。

還有,他單身。

那天晚上到樓下的時候,我才覺得,平常那麼遠的路程為什麼今天這麼快就到了,我還有很多很多話沒跟他說,還有好多好多問題想問他,嗯,我對他產生了好奇。

路非看我沒有要上樓的意思,問我,要不要去喝一杯?

「好啊好啊。」我有點迫不及待。

他笑了起來,「大晚上的,你不怕我是壞人?」

「喜歡動漫的男生怎麼可能會是壞人。」我低頭笑著朝附近餐館的方向走。

路非快步跟了上來,走在了我左邊。

我們走進一家開著門的小店,他找了一個落窗的位置坐下,把外套很整齊地放在旁邊的座位上,他一系列的動作,讓我覺得他很可愛。

那天,我們說了一整晚,關於生活,關於工作,卻唯獨沒有提感情。我還記得,路非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自那之後,我倆經常見面,我經常跟他聊到很晚,他喜歡的我都會偷偷記下來,他生日時,我也會糾結是送他T恤還是送他襯衫。他也是,他有時候會去接我下班,下雨的時候會給我送傘,腸胃不舒服的時候提醒我要吃早餐……看似是情侶之間才做的事,但路非從來沒說過「我喜歡你」這四個字。

同事問起,我也只說那是朋友。

其實,我知道我喜歡上了這個人,也習慣了有他的日子,就想著他可能不好意思開口,而我也願意等。

往後的日子,依然不緊不慢,兩個人在一起時,總覺得時間過得快了些。

直到那次,我認為的甜蜜小生活戛然而止。

路非喝醉了酒,我送他回家,他拉著我說了很多,關於他,關於他前女友……

我才知道,那次演唱會本來是他要和女朋友一起去的,而殘忍的是,還沒到演唱會那一天,他們就分手了,他只好把手裡多餘的一張票轉出去,而我正好是那個撿漏的人……

你說可笑不可笑,我坐的位置本應該是他女朋友的,他說我一坐下來他就注意到我了……

那我到底算什麼啊!

之後,我們很默契地誰也不再聯繫誰,像沒認識過一樣。

可我們明明沒有在一起過,為什麼我比失戀還要難過。

粥粥說到這裡,躺在我肩膀上把頭埋的很低,我摸摸她的頭,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她,只好自覺地把紙巾放在了她懷裡。

粥粥說:20歲之前,我都把自己當成小孩子,就算犯了錯,丟了愛的人,我還有22歲、25歲。我什麼都不怕。

可遇到路非之後,什麼都變了,我不再想回到20歲,我只想陪著他,我變得患得患失,我開始害怕了。

我為了一個從來都不屬於我的人,把自己弄得一塌糊塗,你說,我是不是沒救了。

聽完粥粥的話,我聳聳肩。「不是呀,愛情這個東西,無論到多大年紀都不會得心應手啊,艾瑪不是用了20年才等到德斯特嗎。」

「可是,我等不到路非了。他要結婚了。」

粥粥說完這句話,我滑動手機的大拇指突然停了下來。

粥粥說,我原本以為我早就不想他了,可看到與他有關的還是忍不住停下來多待一會兒,但真正的結束是在那一天。

那天,我在家裡看電影,哭得不能行,用完了桌上僅有的一包紙巾。正愁著要不要下樓再買一包,手機收到了路非的消息提醒。

他問我有沒有時間出來一下。

我正好又省去了電影的結尾,關掉放映機,背了包出了門。

再次見到路非,他還是沒變,他坐在有窗戶的位置,把外套整齊地搭在旁邊的凳子上,襯衫總是解開第一個紐扣,鞋子還是他喜歡的那個牌子。

我就這樣看了一眼,就想起來他之前熟悉的樣子。

我們簡單打了招呼,寒暄了幾句,我還在想我要以什麼樣的話題開頭才能打破這種有點尷尬的氣氛,端起桌上的茶杯用來掩飾自己的小心思……

「我要結婚了。」他說的很輕鬆。

我沒有一點防備,喝水的動作隨著這句話靜止在了半空,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表現出什麼樣的表情才顯得我要假裝很開心地祝福他,可是那會我的心怎麼痛得快要死了呢。

他前女友還是回到了他身邊,他們決定結婚,一輩子在一起。

路非說了很多,我大概就聽清了這些。那頓飯匆匆忙忙地就結束了,我不知道我吃了多少辣,最後流淚的時候還騙他說,這家餐廳太辣了,以後不來這了。

走的時候,路非說要送我,被我拒絕了。

我想起電影里,很多年後,德斯特跟艾瑪見面時說他要結婚了的時候,艾瑪笑著祝福他。分開後,艾瑪獨自走在大街上,那種落寞的眼神我終於體會到了。

之前,我從不吃辣的,我也很少喝酒,到點就睡覺,多乖啊。

可路非走之後,我學會了吃辣,我拚命喝酒,我一到晚上就犯矯情的病。

我甚至都忘了,我們並沒有在一起過啊。

大概在很多感情里,特別是那種愛而不得的感情里,我們都把自己弄得不像自己,說到底,沒有誰對誰錯,可愛得多的那一個總是不會那麼輕易放過自己。

想起有段時間,粥粥經常往我家跑,我工作忙的時候她就自己一個人窩在沙發上看電影,喜劇、悲劇她都愛看,跟著哭,跟著笑。

但只有在看《One day》的時候,她很安靜,一句話也不說,連零食都不吃,只需要懷裡有一個抱枕。

然後在看到快結局時,提前關掉。

電影里艾瑪以朋友的身份愛著德斯特,雖然最後等到了,留下的卻是更多的遺憾。

粥粥看這部電影時,心裡想的應該是路非吧,而不願看電影結局,也是因為不想再把自己的悲傷拿出來重複練習。

後來,粥粥對我說:

電影結局不過是兩種,圓滿和遺憾。

而大部分電影為了讓我們感同身受,遺憾大過圓滿,所以,悲傷的結局還是留給那些不願放過自己的人吧。

像粥粥,悲傷電影的結局只看一遍,所有的傷心就只留給第一次;不可能在一起的人也只愛一次,但這一次,好像會一輩子那麼久。

《One day》結局,艾瑪死在去見德斯特的路上,他們最終還是沒能相守,在艾瑪去世5年後的7月15日,德斯特帶著女兒來到他和艾瑪第一次約會的山坡上,他看著這裡熟悉的草地和穿衣而過的風,想起艾瑪。

德斯特告訴女兒,艾瑪曾是我最好的朋友。

女兒問,現在呢?

德斯特說,當然是你了。

那一刻,我忽然有點理解了粥粥,她用那麼多年去愛一個人,後來也只不過是成了對方回憶里的某某。

原以為,你也像其他人一樣是個連名字都不用記住的人,可後來,你卻是我不會喜歡上其他人的原因。

我喜歡你,但我們卻只能是朋友。

當以朋友的身份去愛一個人時,大概悲劇就是註定的了。

《One day》里有句台詞:不要以靈魂知己的名義,去等不該等的人,去蹉跎不該蹉跎的青春。這個世界上,有些人,有些事,比愛情這種東西,更值得感動。

「我愛你,非常愛,但我不再喜歡你了。」

那天,粥粥說完,便撤銷了路非的置頂,放進了黑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