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將入相，反獨促統，老驥伏櫪，一生傳奇——追憶郝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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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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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柏村，出將入相，一生傳奇。這位曾經在台灣叱吒風雲的政治人物，因年事已高，造成多重器官衰竭，於2020年3月30日，在台北去世。

作為一名抗戰老兵，郝柏村是中國那段崢嶸歲月的重要親歷者和見證者。他先後經歷了1938年的廣州之役，1939年的皖南戰役，而後隨孫立人所率領的中國遠征軍三十八師赴緬甸作戰。2013年，郝先生曾接受《問答神州》的採訪，精神矍鑠地講述了那段烽煙鼓角的歷史，和被他稱為「一無所長，一事無成」的平生。

從黃埔軍校到抗日戰場

1919年8月8日，郝柏村出生於江蘇鹽城，在哥哥和姐姐夭折之後，郝柏村成了家中長子，父親對他寄予了莫大的希望。1935年，16歲的郝柏村初中畢業，因家中並不富裕，他放棄了念高中的打算，報考了不需要繳納任何費用的陸軍軍官學校，也就是黃埔軍校。

1938年10月，日軍第二十一軍撲向廣東省及廣州灣地區，國民黨第四戰區部隊在那裡展開防禦戰，廣州戰役爆發，剛剛從黃埔軍校畢業的郝柏村參加了那場戰爭。

郝柏村（第二排左一）與戰友合照

郝柏村：我進黃埔軍校是1935年。在1936年6月的時候，我們應該放暑假，暑假我打算回家了。但是6月1號，兩廣事變，暑假取消。好了，我們就期望1936年、民國二十五年放寒假，結果「雙十二」事變、西安事變發生了，我們的寒假又取消了。西安事變解決以後，我想我們在民國二十六年、1937年，我們總可以放暑假了，結果「七七」事變發生了，所以我在軍校的三年啊，沒有放過一次假，從來沒有回家同父母見過面。

1938年畢業，那個時候，除了北平、上海、南京淪陷了，其他大部分地區還沒有淪陷。我走漢口、鄭州、經過衢州，到了蘇北，回到我的家，見到我的父母，停留了十天。當時我想啊，我馬上要回到軍中去了，我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和父母見面，所以全家照了一個相。這張照片，現在在我家裡。我的子孫、大家都要記得的，這是我同我的父母，最後一次見面。

郝柏村告別父母后不久，鹽城就成為了新四軍軍部所在地，1940年和1944年，郝柏村的父母相繼去世。當時由於國共對峙，直到雙親去世，郝柏村都沒有能夠再見到他們一面。

郝柏村：我們接到命令的時候，日本人已經佔了廣州，所以我們走豫州，向廣州東山。路上正在行軍的時候，日本人的戰車已經在前面等我們了。他們的飛機往下丟炸彈、拿機關槍掃射，我們車上的同事（駕駛員）陣亡了，他當時就死了，所以我還很幸運，沒有被打死。當時我還很年輕，是個少尉。但是當時我們的兵有三四十歲的，大部分都是原來東北軍改編的。那時候我們同日本人作戰，是真正的作戰，機關槍打在地上，像雨點一樣，火花都爆起來。我在旁邊，然後就流血了，但是我們還接著拿槍對著打。

吳小莉：您剛才隨口就哼了一句《義勇軍進行曲》，您說這是抗戰歌曲，您什麼時候會唱這首歌的？

郝柏村：那時候到處都會唱，全民，無論男女老幼都會唱，「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都會。

兩蔣時代，出將入相

1949年後，金門曾經是海峽兩岸軍事鬥爭的最前線，也曾是兩岸停戰和解的先聲之地。在這裡，發生了被稱為是「第二次海峽危機」的「8.23炮戰」。而當時坐鎮小金門指揮的，就是39歲的郝柏村。這次的戰功，也讓他在七年之後獲得了一個重要的轉變：1965年的12月，蔣介石欽點郝柏村為侍衛長。

後來，郝柏村曾自言到：「經國先生長我九歲，我們都是20世紀初葉出生的一代。我和經國先生相處，是在來台灣以後。1958年『8.23炮戰』期間，經國先生在炮火聲中來到了小金門，開始了我三十年的追隨」。1981年，蔣經國欽點郝柏村擔任「參謀總長」，按照台灣軍界的規定，「參謀總長」任期兩年，可是郝柏村連任了四屆，一共在任八年。

上圖：郝柏村（左）與蔣經國（右）

下圖：蔣介石（左）與郝柏村（右）

郝柏村：我想蔣介石選我做侍衛長，同過去選侍衛長的出發點可能有些不同。過去他都是選浙江人，選老鄉。他覺得你只要做好侍衛長，幫他理案子就行，他並沒有對侍衛長做更進一步的培養，這是我自己猜的啦。我一直是帶兵，當年經過金門炮戰後，他為什麼調我去做侍衛長呢？我想他就是調我到他身邊跟他學學。所以我做侍衛長之後，他又調我做軍團司令。從來沒有一個做侍衛長的人，做完侍衛長了，又下去帶兵。他叫我做軍團司令，第一軍團，那是最大的一個軍團。

1988年，蔣經國去世，這意味著兩蔣的「強人政治」時代畫上了句號。但是台灣政壇出現了大問號：強人走了，誰來當家。

郝柏村：我晚年同蔣經國先生談話，他從來不談繼承人的問題。我們也不好說，說「你身體不好了，你最好考慮誰繼承」，也沒有人問他。但是他總說，我們已經有制度了，這個是蔣經國跟我親口講的。我們知道，他指定的接班人就是孫運璿。

反獨促統，老驥伏櫪

1984年2月24日的凌晨，孫運璿突然腦溢血中風，這打亂了蔣經國對台灣未來領導階層的布局，此時，李登輝成為蔣經國構想中的接替者。

然而後來，李登輝「台獨」面貌日益顯現。1993年1月30日，郝柏村辭去「行政院院長」一職。1999年，李登輝提出「兩國論」，成為「台獨之父」。在郝柏村擔任「行政院院長」的後期，因為堅決反對「台獨」，他腹背受敵，明裡頭受到了民進黨的攻擊，暗裡頭受到李登輝的排擠。

郝柏村：當時我們覺得，李登輝先生，他就是經國先生的繼承人，應該繼續走他（蔣經國）的路線。所以當年我做「行政院長」，我想我們兩個人應該共同沿著經國先生所定下來的路程，繼續向前推進，所以我樂意。他又極力邀我做，我考慮了幾天，接受了。當時我接受的時候，我自己心裡想，我做「行政院長」，這個就是我的施政理念，《禮運大同篇》，也叫人民安居樂業不是嗎？我們兩岸要和平，我們要考慮兩岸關係如何開展。

吳小莉：您去美國訪問的時候，有人說您的政績做得很好，但您卻搖搖頭說，「半途而廢」。您會不會覺得當時如果能夠繼續做「行政院院長」，或許不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面？

郝柏村：那我想，可能不行了。兩個人發現基本思想路線有差別，我不能跟著他（李登輝）做，對不對？那麼如果我不照他做，一定是要和他（李登輝）產生衝突的。我覺得因為在當時的整個政治環境當中，他（李登輝）是居高位，同時我覺得我這個人也沒有政治野心，我覺得犯不著，所以我寧可下來。「台獨」不可能的，我想現在他們慢慢地也已經了解到了。

吳小莉：據說您回憶錄已經寫好了，鎖在保險箱裡面。

郝柏村：這個回憶錄還是我80歲的時候寫的，現在（2013年）95歲了。這中間的15年，我感覺也有很多事情發生了。講這個回憶錄呢，像胡適之，他是主張每個人都要寫回憶錄。但是像俞大維先生啊，他如果寫回憶錄一定有很豐富的材料，但他說我絕不寫回憶錄，看這兩個人其實都是了不起的人。所以我雖然是寫了，也不一定是有什麼價值了。

吳小莉：您怎麼樣評價自己戎馬倥傯的一生？

郝柏村：哎呀，我自命是「雙一」老兵，什麼叫做「雙一」老兵，一無所長，一事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