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他媽牛! 半個娛樂圈都在為這新國片打Call

華語影壇發生了一件圈內「大事」

備受矚目的一個華語電影節,進入最緊張的競賽階段。

當晚評委見面會,記者架好長槍短炮,等待拍下評委們激烈討論後的第一反應。

誰知。

評委會成員秦昊剛坐下,沒等記者追問,激動搶答。

——「太他媽牛了!」

違反組委會規定提前劇透獎項,並爆粗式讚賞。

沒完。

它確定過審後,一眾大咖當即組成豪華義務宣傳團。

秦昊、吳京、郭帆、姚晨、路陽、文牧野......

一鳴驚人,八方支援。

這麼大陣仗,什麼片?

一部華語「小片」——

《平原上的夏洛克》

Summer Detective

今年第十三屆FIRST青年電影展的絕對黑馬。

最佳電影文本大獎得主,躋身最佳劇情長片提名。

我們終於能在大銀幕看到。

究竟哪裡牛了?

翻翻劇照,這樣的——

再看看演員表,這樣的——

呃……

惡搞?

無厘頭?

還是說「土味」?

呀呀的好奇被推到頂點,正好前兩天去看了媒體場。

負責任地說一句——

秦昊說得沒錯,牛。

牛就牛在,它是華語銀幕上最稀缺的那種電影。

小電影

一部標準「新人導演」處女作。

新人導演徐磊,來自河北衡水農村。

當導演純屬半路出家,混過國企、當過助理、拍過婚慶、也寫過電視台的欄目劇......

卡司名單也低碳環保。

零流量,全素人。

大多是導演的「關係戶」:發小、同學、老鄉......特別是男一號,正是徐磊導演的父親,徐朝英。

在這個娛樂通脹的年代裡,《平原上的夏洛克》的硬體配置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

題材呢?

最容易被忽視的領域。

片名點題的關鍵詞,不是代表偵探的「夏洛克」,而是「平原」。

即,華北平原

那一片我們早已陌生的鄉土。

60年前,這裡是冉庄、趙家莊、馬家河子的所在,是「武裝起來千千萬」的英雄夢想。

60年後,人們怎麼說?

這片土地已經習慣在改革浪潮中銷聲匿跡,在首都北京輻射出的光芒中木訥、寡言。

以「沒有存在感」的方式,存在著。

已經看齣電影的特立獨行——

地理坐標,擺在一個大多數人沒聽說過的地方。

河北,衡水,深州。

故事的精神坐標,也被同時安置好了:一個生長自平凡土地上的黑色故事。

用現在流行的詞概括:土味

土味代表什麼?

不是「鐵鍋燉自己」的獵奇笑料。

在Sir看,它是華語電影未來的一片藍海。

因為這裡有牢牢紮根,卻又往往被忽視的底層生活——

那些荒誕中的掙扎,那些麻木中的反抗,以及,那些掩埋在塵土中的歡笑與煎熬。

如果,有人執意為它蓋上「土味」標籤,呀呀覺得導演也不會反對。

別光笑。

《平原上的夏洛克》,它近乎驕傲的證明著——

土味,可以是件莊嚴的事。

小矛盾

「夏洛克」是誰?

農村大爺,超英(徐朝英 飾)本本分分一輩子,翻蓋新房,朋友占義、樹河前來幫忙,為老兄弟打造著未來的幸福生活。

Flag立好,意外準時到來。

一場車禍,樹河重傷。

肇事司機逃之夭夭,現場線索寥寥,警方無能為力……

樹河還躺在ICU里深度昏迷,醫藥費變成了填不滿的大窟窿。

兩個老哥倆只好親自出馬,替天行道。

他們成了好兄弟的唯一希望,農村裡的「夏洛克」神探。

故事並不稀奇。

但《平原上的夏洛克》偏讓情節原地起飛,把這倆莊稼漢的人海追兇,拍出硬漢派推理的架勢。

比如,分析案情

一間破舊教室,一塊黑板,成為了「偵探們」的情報中心。

眾人圍坐,一臉嚴肅地推理著案情真相。

比如,喬裝潛伏

安保森嚴的高檔小區,是難以滲透的敵後基地。

為了混進去。

哥倆的喬裝改扮,狠狠踩中時代脈搏。

再比如,推理片中常常做客的元素。

神秘主義與宗教元素

這樣的本土化植入,你不服不行。

其中一場戲,更是暴露了硬漢派推理的「野心」。

被「敵人」(小區保安)圍追堵截的兩人,被困於天台,窮途末路。

那廂,敵人瘋狂砸門,隨時破門而入。

這廂,二人無所謂地坐了下來。

在夕陽的餘暉中,在城市的最高處,此時,也不再需要什麼對白。

掏煙。

點燃。

深吸,接著吐出一口無奈,逼格拉滿。

從情節到畫風。

推理元素被一層層解構,又被一本正經地嵌進了恰如其份的關節。

目的不言而喻。

越假裝正經,就越不正經。

「土味」,折射出荒誕。

《平原上的夏洛克》當然是一出喜劇。

但它不講段子、不堆包袱。

真正讓你發笑的,並讓你在笑過之後陷入沉思的,是那些現實存在的錯位。

呈現荒誕,從來不需要天馬行空的想像力。

只需要直白赤裸地呈現生活。

比起創意,它更考驗著創作者的另外兩項能力——

一,觀察。

觀察生活中的錯位。

農村、城市,兩套素昧平生又南轅北轍的生活態度、行為準則、價值觀念。

老家的舊人情,城市的新規矩;樸實的小道理,沉默的潛規則;簡單的小願望,奮鬥的「大成功」。

當它們被擺放在一起。

各自習以為常的對錯是非,都變得扭曲而又滑稽。

一個細節,呀呀印象太深刻。

來自超英身邊,莽來莽去,帶頭衝鋒的「華生」占義(張占義 飾)。

倆人在城市裡四處碰壁時,占義心生苦悶,一口濃痰砸向地面。緊接著,城市規則拍馬殺到——

「罰款50!」

哈哈哈。

但笑聲還沒來得及爆發,導演又讓你馬上咽回去——

交了罰款,占義轉頭就忘,又是一口濃痰運進嘴裡。

這次,看著緊隨其後的城管……

占義慫了,憋著。

這個細節,恰恰代表著另外一項關於荒誕的創作能力——

憐憫。

這只是一口痰嗎?

不。

它代表的是那些被城市、被時代拋下的人們,難以發泄的苦悶與無力。

咽不下也吐不出,但總得有個出口。

怎麼辦?

占義用手接過了嘴裡的東西,接著,對著城管做了個髮型......

城管:別!

噁心?

但它絕非屎尿屁的廉價笑料。

一個小人物的無可奈何,和他笨拙自戕式的悲壯,瞬間立起。

注意,唯一的台詞。

城管在情急之下,發自真心喊出的那聲,「別!」。

哪怕只有那一瞬間,他也彷彿掙脫了那身制服,背叛了那制服所代表的新秩序。

「變」回一個人,懂得體恤,懂得共情。

這,也是一句溫柔的提醒。

世界固然荒謬。

但它缺少的,不是獵奇的眼睛,而是那份嘗試理解的共情。

大格局

在哲學家的定義下,荒誕的本質是悲劇。

如加繆——

每個人身上都存在著一部分必須摧毀的幻想和誤會。這誤會的根源在於人對自己的錯誤認識,對這世界的錯誤認識。

不是呀呀刻意掉書袋,而是它恰恰高度概括著《平原上的夏洛克》的故事。

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故事,卻撐起一個張力極大的力場。

黑色、荒誕的本源,來自城市與鄉村之間的錯誤認知。

說白點。

他們的生活方式,我們總是看不明白。

比如,人情。

呀呀不過多劇透,就說一個小情節——

占義和超英,請求鎮上的一名店主,幫他倆調監控。

店主嫌麻煩,直接拒絕。

好言勸說?威逼利誘?

只見倆人不慌不忙,撥出一個電話:「***,有空嗎?現在過來一趟吧。」(大意)

沒一會。

一個老頭,騎著電動三輪拍馬駕到。

了解情況後,只見他不慌不忙,掏出了手機——

「***,有空嗎?那家糧店是你女婿家的吧?現在過來一趟吧。」

過了一會,又一個老頭,又一輛電三輪拍馬駕到。

監控錄像,就這樣「順順利利」地看上了。

慢悠悠的「熟人社會」,要是放在分秒必爭的都市節奏,保證能令你崩潰。

一言蔽之,效率太低。

可效率背後又是啥?

分析利弊,衡量收益,最後,還是最冷冰冰那一個字:利。

現在,是不是能理解他們了?

看似笨拙、低效、不惜成本的人情往來,不是因為那裡的時間漫長。

而是那裡的慾望簡單。

太多我們看似平常的事,他們也看不明白。

在超英的認知中。

撞了車,怎麼能不救人?

那點錢,怎麼就比情分還貴?

為什麼高樓越來越高,人情越來越薄?

那些連孩子們都在玩命吶喊的成功,又到底是什麼?

我們要不要成功?我要成功!

看不明白自己,所以不自量力。

看不明白世界,所以一意孤行。太多的「想不明白」。

於是。

兩個安分守己的農民,身披鎧甲手持長矛,向著眼前的「時代怪物」義無反顧地發起衝鋒。奔跑,跌倒,奔跑。

上演了一出屬於現代中國的《唐·吉訶德》。

當然,電影不是沒有缺點。

反而都很明顯,演技生澀,推理鬆散,尤其結尾,許多人說過於「圓潤」。

雖然導演徐磊曾多次透露,現在的溫暖結局並不是最初的設定。

原本故事中,男主超英被「黑化」了。

改成如今這樣,原因很簡單——

「不忍心看自己父親變壞。」

呀呀能理解。

無論結尾怎麼結,它的意境已經鋪墊到位。

剩下的,留給觀眾反思。

恰如木心老師所說——

「看清世界荒謬,是一個智者的基本水準。看清了,不是感到噁心,而是會心一笑。」

黑暗,或許能為我們帶來更多警示。

但或許只有悲憫與共情。

才能真正讀懂那一次次的衝鋒。

和他們臉上,與我們一樣的希望與迷茫。

小人物

說到這,本該結束了。

然而。

關於這個中國河北的「唐·吉訶德」,呀呀必須得多聊兩句。

導演,徐磊。

82年出生自河北農村。

從體制內的國企員工,到專業的影視人,為這顆文藝心買單的,是11年北漂生活的摸爬滾打。

靠著當編劇掙下的錢,自掏腰包開拍處女作。

素人演員,家鄉取景,就連主人公超英的住處,也是徐磊小時候就讀的小學。

即便如此,預算也已彈盡糧絕。

沒錢做後期。

關鍵時刻拔刀相助的,恰好,是去年憑著《無名之輩》火起來的導演饒曉志

挎刀監製,帶資進組。

才成就了這另一個「無名之輩」的故事。

不一樣的作品,但呀呀卻看到了一模一樣的,對待電影,尤其是現實題材類型片的熱情。

從《葯神》,到《無名之輩》,再到這部《平原上的夏洛克》。

夠了嗎?

呀呀認為並不。對現實的關注,本就是華語電影長期躲閃的視角。

但我們尤其需要它的存在。

小人物、草根、邊緣人物,落後地區......

反過來想想——

這些詞於你,是什麼?

不就是,你的發小,親戚,親人,家鄉……

甚至,就是某一層面的,你自己。

哪怕它的故事再小,製作再窮,呀呀也一定會挺。

因為現代人早已不缺精緻與高級的熏陶。

缺的,反而是「土味」的真相,和「原生」的情感。

正如它的上映日期:11月29日。

國產銀幕一個平平無奇的「小檔期」。

但對於某些活在邊緣,角落,和被忽視的陰影里的「他們」。

這就是一個「大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