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手機上追了一部今年大火的電影《隱入塵煙》。
這是一部反映西北農村底層生活的電影,該片由李睿珺執導並編劇,武仁林、海清領銜主演的農村題材電影,於2022年7月8日在中國大陸上映。
影片先後入圍第72屆柏林電影節主競賽單元(2022)和第14屆義大利烏迪內遠東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2022)。
豆瓣評分8.5分。
該片講述了一對底層農民夫婦在西北農村的土地上辛勤耕耘,倆人陌生到相互熟悉、相濡以沫直至悲慘告別人世的故事。
據說劇中所說方言是張掖地區的,七彩丹霞那個地方。
劇情非常苦,結局非常虐。
看後,卻久久難以釋懷,甚至劇中的很多經典的台詞,場景,都會時不時地跳出來,讓人咀嚼,嘆息,感同身受。
沒錯,的確是感同身受,只因為太真實了,完全像是生活的復現。
片中演員除了女主海青,包括男主武仁林均是毫無演出經驗的農民。
與其如說是全素人的表演,不如說是農民的本色出演。
這是一部觸及人靈魂的文藝片,感覺更像紀實片。
片中的時間應該是開始新農村建設的2005年以後,地點是西北某沙漠邊緣,人物也是邊緣化的人物,男主馬有鐵,一個老三家長年當苦工的老光棍老四。女主曹貴英,一個被哥嫂打罵,小便失禁,脊柱側彎,喪失生育能力,長期住在驢圈的殘疾女人,兩個都是早過了結婚年齡又被各自家庭拋棄的人。
他們在家人的撮合下走到了一起,連拍結婚照時臉上都沒有一縷笑容,由相親到成家,唯一的亮色便是那個"高一絲絲"的朱紅喜字。
而心思細膩的貴英,相親時篤定的理由,是看上老四馬有鐵心疼驢子時的善良。嫁個善良的人,錯不了。
但正是這樣不受大家待見的苦命人,卻在婚後的生活中,找到了彼此的閃光點。他們相互溫暖,扶持,不停勞作,讓苦日子一點點向上,實現了彼此的救贖。
一生最重,不過飽餐與被愛。一生所求,不過溫暖與良人。一生所愛,不過守護和陪伴。
另一條線展示給我們的是冷漠。
當患病的貴英卻在給丈夫送饃饃和雞蛋的途中,因頭暈掉進了村邊的水渠淹死了。
大群閑坐的路人以平常的口氣告訴馬有鐵貴英落水了,只看著他發瘋地打撈起自己的妻子,而路人們對貴英落水不施以援手也不報信的冷漠隻字不提卻早寒徹骨髓。
這種冷漠其實是從開始到結尾。
從相親飯老三嫌棄驢子吃多了開始(其實是指桑罵槐說老四),然後是糧食老闆患病需要馬有鐵熊貓血的全村道德綁架式的一致通過,老四馬有鐵被迫無償三次獻血的付出與卑微,還有老三把他大半輩子當長工使的算計,最後拆遷補償款的佔用,新農村建設分配房的佔用,透過屏幕都能感覺到的冷漠,令人窒息。
當善良一次次被踐踏,那種無力感會把人壓垮。
全劇句句不提苦,卻苦出了天際。句句不提愛,卻愛到了極致。這就是底層善良人的傻,傻了一輩子仍堅守的傻,因為一碼歸一碼。
幸好還那些溢出屏幕的感動。
如比新婚之夜馬有鐵默默生起的爐火,比如那個大冬天貴英苦等丈夫歸來一趟又一趟用胸膛捂熱的水杯,比如帶回的奢侈大衣護住貴英的尊嚴。再比如那些明亮的麥田,青綠的莊稼地,新蓋的土坯房,孵小雞照射出的花朵一樣的溫暖燈光,還有最後貴英手上小麥印下的麥花。難怪無數網友要說:西北大地種不出玫瑰,小麥印花是我最洶湧的愛意。
難忘的還有那些艱辛卻美好的勞動場景,打土坯的八卦陣,雨中搶土坯的悲淚交加,碾麥子的辛苦,扦麥捆的辛酸衝突,建土坯房的艱難與嫻熟,睡在自己坑上的甜蜜幸福,還有還完種子借款及各種欠賬的輕鬆與收入不對等的巨大失落,無一不衝擊心靈。
貴英走了,象徵家與希望土坯房推倒了,燕子窩毀掉了,馬有鐵的世界坍塌了。
有人說,我本可以接受黑暗,你卻讓我看見了光明,光走後我再也習慣黑暗了。
是啊,當孤獨的人一旦感受到人間溫暖的愛意, 就再也沒辦法一個人承受孤獨了。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苦善良人。
錢都流向了不缺錢的人,愛都流向了不缺愛的人,苦都留給了正在受苦的人。
故事最後老四放生驢子,其實是放生自己,喝下的不是毒藥,而是解藥。吃下的不是雞蛋,而是句號。
新生活是老三的,不是他的。
馬有鐵說過:
啥人有啥人的命數呢,
麥子也一樣,
它有它的命數呢,
還不是到夏天,
讓鐮刀割掉了。
春天還會來,只是那些卑微的生命已塵歸塵,土歸土,隱入塵煙。
整個片子乾淨,樸素,剋制,卻充滿了最深的悲憫。
感謝中國電影人,給我們看了一場真正觸及內心的好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