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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脫離了《隱入煙塵》的局限,我聊了一個更廣闊的角度。
很多人看過這部慢熱的電影,於是對拍攝者做出了自己的評價。
很多事兒,你等等看會更好。等等看的意思就是先別急著下結論。
這部電影拍攝成本只有200萬,最初的票房預計是幾百萬,現在看起來過億是大概率事件,幾億都有可能。
你看,這就是時間的價值。
《讓子彈飛》最初口碑並不好,可是隨著時間,它漸漸的變成了現象級產品,里程碑級產品,甚至,申遺級產品。
為什麼?因為社會情緒是會變的。
我們有一段時間,傷痕文學非常流行,你覺得為什麼?因為那時候人們剛剛經歷過動亂。
所謂文化作品,無非是把人們內心想要說的話,說出來。
那麼大家心裡憋著一股子話,你不讓人說,這到底是有利於穩定,還是不利於呢?成熟一點的人,你自己都能想通。
這就是為什麼最早期,80年代流行的是傷痕文學。你得讓很多人通過傾訴的方式來撫平傷痕。
到了90年代,大部分人都已經跳出這個局限,即便有多少傷痕,也早該磨平了,一門心思賺錢去了。所以此後很長一段時間流行的都是市井文化。
90年代你看到最成功的馮小剛式的商業片,準確的抓住了當時人們的心理。
到了2000年之後,什麼開始流行?成功學開始流行。回顧過去,過去的四十年來,我們就是全世界做得最好的,而且是一騎絕塵的成功。
如果把世界上各個國家比作籃球隊員,過去的四十年,我們就是喬丹,絕對的王者,沒有之一。
在這個過程中不僅有很多人創造了財富神話,也有很多貧困地區脫掉了帽子,有很多貧困人口走上了致富的道路。
這不僅僅是主旋律,這就是大概率事件。所以我們湧現出了一大批積極向上的文藝作品,你比如《山海情》,我們曾經聊過的。
理一理過去四十年來文藝作品的發展路徑,咱們現在回過頭去看《隱入煙塵》這部戲。
這是抹黑農村嗎?我認為並不是。
劇中描述的個別農村地區相較於大城市落後,是必然的呀。你看看美國中西部,與墨西哥接壤處,和加州也有很大差距,這有什麼稀奇的?
人家在講實話,不叫抹黑好嗎?
那麼這是傷痕文學嗎?我認為同樣不是。
很多人在給人扣帽子之前,連帽子是什麼都沒有見過,那你扣了個寂寞?
我是看傷痕文學長大的,傷痕文學描述的是一代人的故事,是整個地區的故事,換句話說,傷痕文學裡面的悲劇是具有普遍性的。
馮小剛拍攝歸來,拍的是一個人的悲劇嗎?只有陸焉識一個人遭遇了悲劇嗎?是嗎?
當然不是。
我奶奶的父親,民國時某著名高校的財務處主任,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因為冤案,死於獄中。不僅是死於獄中,而且是先發配到東北,遠離家人,然後獨自死於獄中。
你說是出身問題么?換個案例。
我外公,自己拉游擊隊做起的,早期投延安的,30多歲就軍方高幹的,在特殊的時期里,也曾經被批鬥。度過很艱難的歲月,直到被平反恢復工作。
可是恢復職務之後,已經只能在輪椅上繼續工作了。
這是傷痕文學的角度,他會告訴你,同時期,無論你什麼出身,哪怕你是有功的,有大功的,很可能都會經歷某一段不幸。
你去看《亮劍》,如果只看電視劇版,你看到的就是奮鬥文學,勵志為主。如果你看完全書,那看到的就是傷痕文學,因為後面會給你講趙剛,李雲龍此後又發生了什麼。
這才叫傷痕文學,一定是普遍性的,才叫傷痕文學。
《隱入煙塵》是傷痕文學嗎?當然不是。
整個故事當中只有兩個人是悲傷的,馬有鐵和他媳婦貴英。
他們為什麼悲傷?因為一直受欺負。為什麼受欺負?因為都是環境當中的相對弱者。
你說二舅是弱者,二舅只是身體上的弱者,他腦子可不弱。
按說二舅本應該是村裡第一個大學生,他只是身殘了,腦子好使著呢。所以他有一股子不服輸的倔強,命運扇了他一耳光,不讓他當工程師,那麼他依然成了一個木匠。村裡的相對強者,即便是一瘸一拐的木匠。
馬有鐵可不是,他就是一個腦子都不怎麼好使的人,老實,木訥,心地善良,就這樣一個人啊。
他有什麼錯呢?腦子不好使不是懶惰,不是活該,這事兒是天生的,不怨他呀。
貴英更不用講了,她實際上就是殘疾人,她不能生育,她尿床。這是病,明白嗎?這不是她不努力,這是她生病了。
你明明可以,你不做,這叫慫,老天讓你生來有殘缺,沒法做到,那就不是你的錯。
現在是大家在欺負這倆人看得到嗎?是村裡人合起來欺負這倆人,這才是作者想要表達的。
他想要表達的東西超越了時代,他在描述一個人類社會中長久以來存在,且有可能會永遠存在下去的陋習。
人之間總有強弱的,哪怕進化到人人變成奧特曼,這裡面還會有相對弱者。
到那一天,也許像都教授一樣會瞬間移動才叫標配,不會的都叫殘疾。我們穿越到未來也許人人都是殘疾。
物競天擇是自然法則,這一點沒誰能改變。可是人性當中之所以有光輝的一面,恰恰在於我們對於相對意義上的弱者,有同情心。
沒有了這一點,我們和動物就沒有區別了,人生也就少了很多光彩。
隱入煙塵的作者想要表達的就是這個,他有什麼錯呢?他又抹黑了什麼呢?
他講述的是個體的悲劇,並非普遍的。而這個悲劇的根源在於太多人缺乏同情心,難道他有說錯嗎?
當你想要反駁我的時候,請走上街頭,去看一看,有多少殘疾人在戶外,有多少?
他們為什麼不願意走上街頭,為什麼不願意去博物館,去圖書館,去公眾場所和大家相聚,而更多人選擇宅在家裡,為什麼?
因為他們擔心遭遇冷眼,因為我們還不夠寬容,明白嗎?
說穿了,這不是他們的錯,是我們的錯,是我們沒素質,缺乏教養,明白嗎?
貴英尿床的時候,馬有鐵裝作沒看見,這是什麼?
這是人品,他懂得尊重人。
你以為那個殘疾人想要給大家添麻煩嗎?想要嗎?不想。人家也不願意。
這時候,對方最想要的是大家鼓勵的眼神,就像全場起立對著那個最後跑入賽場的選手予以掌聲,而不是侮辱。
這個地球是每個人的地球,不是成功者專享的地球。
你可以看不起那些四肢健全的懶漢,可是那些天生處於絕對劣勢的,類似馬有鐵,類似貴英這樣的人,不該遭遇冷眼與欺凌。
村民們當然要致富,致富可以從環境上一次性改變大多數人的處境,可是與此同時,村民們也需要心理上致富,只有心理上致富了,最後那些極少數的相對弱者,才能得到一個溫馨的環境。
這不正是我們的主旋律一直以來孜孜以求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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