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年生的金智英」撕裂的一生: 女性題材照進男權社會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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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Mia

「女孩子嘛,不需要讀太多書,有一張漂亮的大學文憑當作嫁妝,當個家庭主婦就可以了。」很久以前,一名同班的韓國女孩對筆者的一位朋友說道。那是一所全世界排名TOP20以內的藝術類院校。在聽到這句話的當下,以及朋友轉述的瞬間,彼此都難掩震驚:21世紀了,還會有人信奉這樣的觀點嗎?但她並不是唯一抱持這樣看法的韓國人。

在閱讀和觀看《82年生的金智英》書籍及電影時,這個疑問得到了解答:韓國女性,她們被犧牲著,也被塑造著,漸漸對男權話語體系深信不疑,比如「賢妻良母是女性的終極價值追求」「女性隨年齡和容貌衰減而貶值」「職場女性終究需要回歸家庭」,並奉之為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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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上映時,許多韓國女性因感同身受而在影院抽泣不止。儘管性別歧視乃至性別暴力問題在中日韓三國都並不罕見,不過,韓國顯然是其中問題最嚴重的一個國家,也因此引發了韓娛圈絡繹不絕的女星自殺悲劇。

這是一部在Naver網站上,「韓國女給出9.12分,而韓國男給出1.45分」的現象級電影。在豆瓣上同樣評分高達8.7分。當女性電影照進男權社會現實,引發的無盡爭議與衍生討論帶來的社會影響,早已超越了電影作為娛樂載體的意義本身,而上升到電影作為大眾傳播媒介的議程設置社會意義。而如何以現實主義題材創作爆款,韓國電影也作出了可借鑒的示範。

金智英身後的崔雪莉、具荷拉……性別暴力與韓娛圈魔咒

金智英,這是80年代生韓國女性最常見的名字,代表著千千萬萬個女兒,妻子,母親,她們被稱之為「XX太太」「XX媽媽」,失去了自己的名字,自我和事業,成為抑鬱症高發群體。

在職場上,她們無論多麼能幹努力,也無法得到同輩男同事的頭銜職位,一層看不見的天花板擋在她們頭頂上。女廁所里安裝了攝像頭,金智英的朋友被偷拍,男上司拿到照片後沒有報警而是傳閱。在家庭聚會時,她們變成了「透明人」——在廚房裡忙裡忙外,無人關心她們累不累。在孩子哭鬧時,她們又變成了眾矢之的。

重男輕女無處不在:父親出差,弟弟得到了昂貴的鋼筆,金智英得到的是練習本。過節時永遠只能回婆婆家而不能回娘家,被婆婆不停使喚。弟弟探望金智英和外甥女,問父親智英喜歡吃什麼,父親回答紅豆麵包。到了智英家,她卻笑著說:「女兒隨我,從來都不吃紅豆麵包的,吃倒是也能吃,但是會把紅豆摳掉,我愛吃的是奶油麵包啊。」

觀察某事物是否合理,只需雙方角色身份對調一下,情況立刻改變。女主長期負擔著主要家務,被視為理所當然,而丈夫稍微做點洗碗的活兒,立刻被視為「完美」「智英何等的福氣才能找到你」。頗具天賦的女主金智英(鄭有美飾演)不得不辭職在家帶孩子數年,而當孔劉扮演的丈夫鄭大賢表示,可以申請休假在家帶孩子讓妻子去上班時,婆婆對金智英怒罵道,「我兒子的事業才剛起步,你想毀掉他的人生嗎?」

電影里有部分取材自作者趙南柱親身經歷的情節。比如金智英打碎了一個咖啡杯,被旁邊路人蔑稱為「媽蟲」(網路用語,「媽媽+蟲子」造詞,貶義,指沒有收入,專靠老公,在家帶孩子的全職媽媽,或是在公共場合無法管教喧鬧幼童的全職媽媽),就是趙南柱本人曾經親身接受過的辱罵。

最令人震撼的是片中帶有一絲奇幻色彩的設置:得了抑鬱症的金智英偶爾會被自己的外婆「附身」,變身成另一個人。通過回憶,觀眾看到這樣的男女不平等可謂代代相傳:金智英的媽媽成績很好,卻為了供養哥哥讀書當了女工,懷了第三個孩子是女孩,只能被迫流產。通過「變身」,借智英之口,喊出了外婆從未來得及傳達的心聲:「我也想讓我的女兒回家啊!」「女兒啊,對不起……」

事實上,女主的人生配置已經算得上是「高配玩家」,她沒有經歷家暴,出軌,有一個「完美丈夫」。更多不及她幸運的韓國女性生活在更暗無天日的世界裡。

將筆墨集中於日常生活中細思極恐的司空見慣現象,使得原著和電影遭到了許多韓國男性的激烈抵制:原著出版,被評為2017年韓國社會最重要的事件之一,銷量過百萬冊摘下多個榜單第一,獲得總統文在寅推薦。但偶像組合Red Velvet成員Irene在ins PO出了這本書,就被貼上「女權主義者」標籤,被男粉絲Anti、燒掉照片。女主鄭有美(鄭裕美)遭遇組團式網路暴力。有網友仿原著寫了一本《90年生的金志勛》,講述男性需要面對的兵役、彩禮、婚房等沉重負擔——但這剛好只是男女不平等帶給男性的另一種桎梏。《韓國先驅報》民意調查結果顯示,韓國20-30歲男性中,有超過76%的人持「反女權主義」的觀點。本片從某種程度上詮釋了「2019年韓國預計將創下世界最低生育率記錄」的原因。

與《82年生的金智英》同期被熱議的是一部金球獎熱門之作、斯嘉麗·約翰遜主演的《婚姻故事》。後者因為在婚姻里逐漸迷失了自我,而毅然選擇離婚。而金智英遭遇的一切,後者是無法想像的。所處社會差異,導致意識形態表達階段也天差地別。

將電影與韓娛圈現實兩相對照,是觸目驚心的性別暴力與犧牲者們:財閥資本家把持政治,物化女性,李勝利旗下夜店被曝出性招待、涉毒等一系列醜聞,今年5月報道稱其拘留令被駁回,在崔雪莉疑因抑鬱症自殺幾十天後,她的藝人朋友具荷拉疑因同樣的原因選擇了自殺。

現實主義題材創作啟示錄

現實主義題材是近年迅速崛起的韓國電影最令人矚目的一面大旗。這與其創作環境不無關係。

80年代,韓國展開了廣泛的民主化運動,電影界人士將1973年修訂的電影法視為「惡法」加以抗議,1985年第五部電影法規定,將「許可制」改為「登錄製度」, 保障獨立出品公司的自由活動,電影製作公司從20個迅速增長至120個。1980年,電影製作者協會和影評家協會提出「取消對電影劇本的事前審議」提案,1987年《電影界人士101合同決議》要求進一步放開題材,1996年對電影事先審查制度被判違憲。1990年,青龍獎恢復,1996年釜山國家電影節啟動,另外,反對直配進口電影的鬥爭也有利於本土電影崛起。

當政治、犯罪、法律、性等最容易挖掘複雜深度的敏感現實題材都不再是禁忌,再加上國家政府以及民眾的支持,儘管有著市場狹小的不利因素,韓國類型片的飛速發展也並不令人意外。在此背景下,2011年,根據韓國光州聾啞障礙人學校仁華學校性暴力真實事件改編的《熔爐》上映,該片推動韓國出台《性暴力犯罪處罰特別法部分修訂法律案》(又名「熔爐法」)。

2013年,根據未成年人被性侵事件改編的《素媛》上映後,韓國民眾多次舉行集會遊行。該片與《熔爐》共同促進了韓國反性犯罪法案的進步。

同年,根據前總統盧武鉉擔任律師期間的「釜林事件」為原型創作的《辯護人》上映之後,次年2月份將片中的五位人物原型最終改判為無罪。

雖然韓國與我國現實主義題材創作自由度目前存在著較大差異,不過,戴著鐐銬的舞蹈同樣也能夠引發整個社會的共鳴,是最有可能誕生口碑與票房雙雙走高的潛在爆款類型。從反映兒童拐賣問題的《親愛的》,到豆瓣評分9.0分、成為去年票房冠軍的里程碑之作《我不是葯神》,到反映家庭教育問題的青春片《狗十三》,再到今年11月上映,反映校園暴力和教育問題的黑馬之作《少年的你》,現實主義始終是創作脫離懸浮回歸本質引發集體共情的良藥,對社會問題發出拷問和推動社會機制變革的力量,也是當下政策所倡導的創作方向。

那麼,中韓兩國的現實主義創作帶來了哪些啟示?縱觀上述成功作品,大多把現實主義與治癒系、黑色幽默等其他元素進行了結合,或是進行商業類型片包裝,為其帶來了商業表現方面的保障;「主旋律現實主義」或將成為未來主流的安全範圍選擇,例如改編自真實事件的《中國機長》《紅海行動》《湄公河行動》等。

電影可能是弱小無力的,一部現實主義電影並不能從根本上改變社會現實,就如同《82年生的金智英》引發整個亞洲範圍內的討論,但並不會從根本上改變韓國男尊女卑的現狀,但至少,種子已經被播下;電影可能也是強大有力的,時間流逝,不合理的法案會更改,領導人會更迭,而有藝術價值和社會價值的影片仍然長久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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