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申奧 | 一誠可不可以抵萬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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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騙保這件事是吸引您的初衷?

申奧:不是,我的初衷跟故事和主題都沒關係。最早就是想拍一個人物少,場景少,簡單點的故事,恰好騙保這個故事符合我這些要求。

小編:這次的作品從創作上看,和你之前的兩部短片《河龍川崗》《潮逐浪》風格差別非常大,但一般來說,第一部長片應該選擇自己擅長的類型,《受益人》是屬於安全區內的創作?

申奧:算,很舒適,因為我對人物關係比較感興趣,也比較擅長,反而對情節反轉沒什麼大的興趣。

小編:電影里角色的人設問題,當初設計時是怎麼考量的?從大家的評價和反饋聲中,覺得三個人物的人性呈現邏輯不夠,岳淼淼太白蓮花?吳海內心不夠陰暗?會計壞得不夠極端?

申奧:每個人的邏輯都是主觀的,從我的角度,我不認為他們的人設是劇作的缺點,或者說用現實生活來類比就不夠真實。比如傻或者白蓮花它不是問題,世界有存在一種白蓮花的人,它也不是問題。

小編:過於執迷電影的合理化,是觀眾的訴求。對創作者而言,一切的邏輯,都得依據自己經歷的東西來對比,是否能自洽。

申奧:對啊,岳淼淼這個角色,其實就是按照我生活中認識許多女性朋友寫的,她們就是這樣。而且,在13年那個真實案件中,當時的受害者就是這樣的一個姑娘,照今天的話,大家會說她傻白甜。但觀眾一般不會把自己放在這樣的情感立場去想她為什麼會那麼做。還有一個姑娘,也是被騙保團伙當成了獵物,但那姑娘對犯案人太好了,以至於後來那男的良心發現,跟那姑娘分手了。她不知道是自己救了自己,所以分手的時候又哭又鬧,還說你為什麼不娶我。就是很多人他沒聽聞過這樣的事情,在他們的邏輯上,這麼傻是不合理的。所以,我不懂為什麼要去批判作者寫了一個白蓮花的角色,她是受害者,但她也是個好人,不能寫嗎?

小編:我了解過那個案子,我印象最深刻的也是這點,當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的時候,她會不自覺地把對方所有的行為合理化,這樣的女性其實在生活里有很多。

申奧:對,它不能因為是一種人性的良善,或者缺陷,就被當作一種具體,或者被固化的邏輯,她是個活生生的女人。

小編:吳海呢?在你看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申奧:糊塗的人,有問題的人。

小編:他壞嗎?

申奧:要我定義,他肯定是壞。從第一場戲開始他就是個壞人,幫別人碰瓷,偷東西。但壞的標準不一樣,而且我們得承認,壞人有良心發現的時候。所以,一個有問題的人做了一件錯誤的事情,最後他決定去修正這個錯誤,在有的人那裡,他們不接受這個事情。

小編:大家都希望吳海內心能更陰暗一些,但這種希望太過於電影化的處理。如果反推現實,他這樣的一個人,一個生活窘迫的單親父親,孩子患重病,他真的能壞到哪去?或者他敢壞到哪去?

申奧:對,一個被枷鎖的人,是有很多顧慮的,哪怕是萬不得已,那些顧慮都不可能說就消失了。他整天滿嘴跑火車,騙這個騙那個,可為什麼要跟兒子說:「做人要誠實。」因為他可以,但是自己的兒子不行,他依然有自己的道德觀點。

小編:吳海不是標準的意義上的壞,這個壞的根源來源於生活的壓力,或者更多是孩子的病。

申奧:對,我們在路演的時候,也有個男生站起來質疑,他覺得吳海怎麼可能為了自己的孩子去害別人,這太不符合正常人的邏輯。然後前排一個大姐,她回過頭就說,因為你沒做過父親。這句話特別好地回應了那個男孩的懷疑,就是做沒做過父母的人,他不會那麼考慮。

小編:那會計這個角色呢?

申奧:他是個惡人,但他惡得不極端。我知道有人會說這個角色看似毒辣,但是毒辣得不徹底,但基本上,這種要求有點像是風涼話,現實生活里有毒辣,有惡得那麼徹底的人嗎?你看他敢貪污,但是東窗事發後,他比誰都怕。怕就是人性中的一個刻度,怕就不可能讓一個人變得徹底,哪怕是一個壞人。

小編:對於吳海生活窘迫的表現,以及造型問題,被認為太過於符號化,有的觀眾認為窮可以,但不至於像乞丐的裝扮。

申奧:我覺得首先我們去網吧逛一圈,我們看看他們都是什麼樣,因為說這些話的人,他們其實不太深入到生活中去,他們坐在城市的寫字樓里,或者自己裝修很好的家裡面,拿著電腦,拿著手機寫這些話的時候,他們已經十年沒去過網吧了,他們也沒有仔細的觀察過一個代駕的皮膚是什麼樣的,但我觀察過。

再者,在電影里你就需要賦予一些比生活更外化更強烈的符號。比方說電影里拍的所有律師都是西裝革履,而我認識的所有律師都穿T恤短褲。但在電影中,他就需要一個符號,在外部的造型上把這個人給標籤化。

二:口碑沒有達到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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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鵬與申奧

小編:電影裡邊有喜劇、有愛情以及犯罪,哪個元素它是最重要的比重。

申奧:難倒我了,這就是電影最大的問題。就是因為這些元素哪個都不重,基本上三分了。犯罪、喜劇和情感是三分的,所以導致很多人如果帶著犯罪期待去看,他不滿足,帶著喜劇的期待去看他也不滿足,帶著情感期待他會滿足,但是他會質疑所有犯罪那部分的邏輯。

小編:最初的創作比重是什麼?

申奧:犯罪。

小編:我聽說最早的時候,故事裡寫的東西,挺狠的。

申奧:對,特狠。

小編:這個現在這個版本和您當時的那個版本差別有多大?

申奧:基本上除了人名以外,全都不一樣。

小編:那這個版本,和你的預期相差多少?

申奧:符合我對這個電影的預期,但不符合我對原本電影的預期。就是我覺得在可操作的條件跟框架下我們能做成這樣,真的很不容易。然後,只是在口碑上我覺得沒有達到自己的預期。

小編:沒有達到預期,你認為原因是什麼?

申奧:就是類型不清晰,就像我剛才說的,你帶著各種預期去看得不到滿足。帶著看犯罪片的預期去看,你會覺得犯罪的狠不到位,也不新鮮,反轉也不夠強烈,懸念也不夠足。帶著愛情片的預期去看,你會覺得男女主角這啥愛情,一個騙局下的愛情男女主角又不夠養眼。然後你如果帶著喜劇的預期,你會覺得他不夠搞笑,就是三種類型在裡面,沒有提煉出最高最清晰的類型,這是電影本身的問題。

小編:你自己也承認它是個明顯的問題?

申奧:對,包括我在創作的時候也是一樣的,我沒有把其中一點提煉出來,就導致每一眼其實都沒有做到極致,這都是淡淡的,都是中度口味。

小編:這個評分和大家的評價會讓你產生挫敗感嗎?

申奧:會有一些挫敗感,就是你會給自己找借口。比如會想如果放在暑期檔會不會也是這樣?

小編:這是外在因素,你自己對作品有過檢視?

申奧:我本身對作品就有檢視。從理想的角度,或者自我要求的角度,我覺得它呈現的不是我的最佳狀態,我可能只做到了70分的樣子。當然這是對自我要求的一種苛刻,但最終口碑我沒有想到。

小編:電影的結尾,有沒有想過結束在岳淼淼從望遠鏡望上沙灘看到吳海的那刻?這樣觀眾對結局的爭議可能會小很多。

申奧:我們結束的方式其實有很多版本,也為這個結局做了好幾次調研,你說的我們想到了,但調研出來評分和票數最高的結果是現在這版。包括柳岩要笑多久,笑三秒還是笑五秒,笑完之後不笑,不笑之後又笑,都試過,這個評分最高。因為她希望看到一點希望,那不是原諒,就是看到你來了,我就可以笑了,就是你挺巧哈。

小編:以這個結尾來看,這算是喜劇包裹的悲劇還是被悲劇包括的喜劇?

申奧:被喜劇包裹的悲劇!標準的悲劇。

三:青年導演要懂得,資本是需要被保護的。

申奧與寧浩

小編:在導演這條路上,創作從無到有,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申奧:一遍一遍地瓦解自己,我每次構思一個劇本,一個情節的時候,都非常堅定這是最好的,我會把它記錄下來。但是真正你去面對其他人,去收集意見的時候,你會發現它存在的問題,然後你會瓦解掉之前想的東西,從內心上講這非常難受,因為你寫的時候就是覺得這個點子太棒了你才會寫,所以會讓你覺得自己在放棄好多自以為很牛的東西。但是你只要拍完了,你回頭看的時候,你會清醒地認識到那些都是垃圾。

小編:對於青年導演來講,電影是導演的個人藝術,還是說是團隊的作品,或者說創作者與資本的產品?

申奧:我知道你說的什麼意思。有一些青年導演他們想的是怎麼讓資本來滿足自己的夢想,他忽略了,甚至不懂得說對於新導演來講,資本是需要你去保護的,有一個跟你長期合作的資本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你自己想要有個人表達沒錯,但是要找到一種利於自己去表達的方式,你得讓觀眾知道你要講什麼。最起碼的,你自己要想著,怎麼能讓片子不虧錢。我自己是這麼想的,我很在乎怎麼去保護一個願意滿足你夢想的資本。

小編:你會怎麼形容和寧浩合作的感受?

申奧:對自己特別殘忍。他不放過自己,也不放過你。

小編:他會不斷的推翻你的東西嗎?

申奧:他不光是推翻這個東西,比方說一個作品沒有被認可的時候,他會長時間地沉浸在反省中,我從他身上認識到,好的藝術家沒有活得舒服的。

小編:比如呢?

申奧:從選材開始他一直在問我,這個東西你自己認不認,他會從他的角度出發來幫我看故事和人物的合理性。比如一開始我們把吳海設計得有些太壞了,甚至有些賤賤的。但是他會思考,如果這樣觀眾會支持這樣的人設嗎?所以,我們花了很長的時間去調整吳海這個角色。我們不希望讓觀眾覺得,這個人太討厭了,那他的所有一切你都可能不接受。

小編:用一句話來表達這個電影,你會說什麼?

申奧:一誠可不可以抵萬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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