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肺炎的井喷式爆发,其实5年前就经历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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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2月25日韩国中央防疫的通报,

韩国新冠肺炎确诊病例总数达到977例,死亡11例。

在短短不到一周内,韩国新冠疫情井喷式爆发,

在疫情最严峻的大邱市,

当地民众排千米长队买口罩。

回头看5年前,

2015年5月到7月,

中东呼吸综合症MERS曾经席卷韩国,

共计186个确诊病例,造成38人死亡,

一度迫使上千所中学、小学关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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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作家金琸桓以MERS的受害人为背景创作记实小说

在各界关注确诊数字、死亡率、

经济影响、恐慌之下,

韩国作家金琸桓看到了一个又一个无助的病人,

他们没有名字、不敢曝露身份,

留下的只有编号:

1号病人、2号病人……

于是他以MERS病患真人真事为来源,

创作了纪实小说

《我要活下去:MERS风暴里的人们》

“我一直坚信文学应该站在

穷苦、弱势和受伤害的人这边。

不仅文学,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这样。”

今年1月初,该书的中文译本出版,

一条专访了作家金琸桓,

从MERS到新冠病毒肺炎,

每个普通人,到底遭遇了什么?


自述 金琸桓 编辑 白汶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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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琸桓关心社会议题,并通过写作为弱势发声

韩国作家金琸桓1968年生,被誉为“开创韩国历史小说新局面的作家”。他擅长以社会中的真实人物为原型,创作纪实小说。曾两次以“2014年韩国世越号沉船事件”为来源创作,《不灭的李舜臣》《黄真伊》等多部小说被改变为影视剧。

2016年,他开始筹备以MERS受害者为背景的小说《我要活下去:MERS风暴里的人们》。除了搜集海量资料、查看新闻报道,还探访当年经历MERS的病患、家人、医护,在小说中还原他们遭遇的困境、当时社会的氛围,及反思到底谁该为此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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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我要活下去:MERS风暴里的人们》中文译本出版时,遇上了新冠肺炎病毒在全球传播。作家金琸桓原计划2月7日出席台北书展时,接受一条团队专访拍摄,没想到书展因为疫情延期,我们改用邮件采访金琸桓。

从2015年的MERS到2020年的新冠肺炎,面对疫情灾难时,社会做得更好了吗?

以下是金琸桓的自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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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 KIM HONG-JI/REUTERS

传染病结束了,但人生依旧继续。

我想把MERS事件写成小说,是在2016年的晚春。距离2015年5月,名为“中东呼吸症候群”的传染病席卷韩半岛已经一年。很多MERS受害者都不愿受访,我好不容易联系上几个人,他们委屈地哭诉着MERS是如何毁掉自己的人生,却仍不愿跟记者见面。

他们说,如果网友要肉搜,就没有能隐瞒的事——谁都不想再次被贴上MERS病人的标签。

我重新看了2015年与MERS相关的新闻和电视节目,与政府、地方政府和医院的医护人员有关的内容多不胜数,报导MERS受害者的却少之又少。就算有,内容也多半是按照确诊顺序编码后、住进隔离病房发生的事。

他们作为自由的个人、社会共同体的一分子,却没有报导这些人的过去、 现在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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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受害者立传:

希望他们作为个体生命被记住

于是我开始着手写受害者的故事。在说出“不会遗忘、会永远记住”之前,我们需要知道应该记住什么,必须找回“人”,而非“数字”。

最初几个月,我也很担心无法提笔写出这部长篇小说,因为在取材过程中,脑中没有浮现出组成小说架构的场景,想写和能写是两回事。就在我决定放弃时,遇到了重新点燃火种的有缘人,在很多人的帮助下,我与受害者见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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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感谢那些跟我见面和未能见面的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正式组成MERS受害者的团体,我很能理解他们那种复杂的心情和面对的现实。人们被狭隘地划分出正常与非正常,而被划分在非正常里的这些人,被一而再、再而三地贴上标签、受到厌恶。

正因如此,我觉得很难直接用现实的人物、事件和背景去创作纪实文学。虽然我将自己见过的这些人更改了设定,但仍希望原原本本的写出他们的痛苦,那些有时是叹息、有时是泪水、有时是悲鸣、有时是挣扎、有时是沉默的痛苦!

我长时间地凝视他们,聆听他们,一起查阅资料、进行实地考察。这过程让人感到悲凉,“如果这里不是地狱,哪里才是地狱?”、“那地狱现在也还在持续”……这些话语和叹息,深深刺痛着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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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 AP

那些“感染过MERS”的人们,

与不忍卒睹的人生

巨大、冰冷的高墙暴露了出来。

国家和医院不承认错误,因为不承认,所以没有任何补偿和赔偿,这种方式对因传染病失去一切的人何其残忍。 绝大多数受害者都不具专业医学知识,很多人一辈子没上过法庭,对法律知识也一无所知。

倾吐委屈的痊愈者和遗属,记不清楚在隔离病房接受过怎样的治疗,病人的病情何时开始恶化或恶化的程度。他们只记得好好的一个人在短短十天、半个月内,不断在死亡线上挣扎,过程却说不清楚,这又让他们陷入深深的绝望。

生与死不能交给运气。只因自己没有感染,只因自己没有搭乘那艘船,就觉得自己很“走运”的想法,未免太过浅薄且愚蠢。况且不向陷入水深火热的人伸出援手,反倒排斥他们,这绝非共同体的意义。

电影《拯救大兵瑞恩》和《火星救援》之所以触动人心,正是因为社会共同体没有放弃个人,没有用经济损失和成功的可能性高低,去衡量该坚守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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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有去守护受害者,没有人去阻止对隔离者的批判,甚至试图把受害者变成加害者,“超级传播者”一词就是典型的代表。受害者面对突如其来的传染病,光是战胜病魔就已经力不从心了,那些谣言,更将他们伤得千疮百孔。

我们也没有启动“社会安全网”。社会没有尽全力去帮助那些因MERS失去亲人的遗属和勉强才痊愈的病人,没有人向他们解释,为什么心爱的人会感染MERS、会离开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政策能帮助那些被迫丢掉工作的人,更没有积极为这些人治疗心理创伤。

他们期盼痊愈后能回归正常生活,但“感染过MERS”毁了他们往后的漫漫人生,不忍卒睹。

日复一日地坠落、坠落再坠落!但无论在哪里,都没有能够阻止坠落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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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MERS到新冠病毒:

我坚信文学应该站在弱势、受伤害的那一边

2018年9月8日,韩国再次出现 MERS确诊病人。

虽然预想到这个传染病还会再次出现,但没想到它会在3年后,我推敲这部小说时再次出现。幸好这次的初期应变和防治很成功。

那天的新闻播出后,我接到先前MERS受害者打来的电话。他们抽泣着问我,为什么现在防治能成功,三年前却失败了?如果像这次立刻公开医院的名字,就不会痛失亲人了。

防治“失败”令很多人丧生、受伤,这些受到伤害的人正在向国家和医院提告。他们不得不离开原有的家,搬到陌生的地方,还要自费去心理治疗。虽然这些人的人生样貌都不同,却都一样还生活在痛苦中。我们不能把这件事只看作个人的不幸。虽然2015年时,我们没有关注那些在黑暗深渊痛苦的人们,但至少现在应该去关怀、拥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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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琸桓一直和探访过的MERS患者保持联系

从22年前首次出版长篇小说,我一直坚信文学应该站在穷苦、弱势和受伤害的人这边。

不仅文学,社会共同体也是如此,属于共同体的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这样。我们不该只去忘却、远离,应该去聆听、抚慰因MERS受伤害的人们。守护那些很想大喊“我要活下去”,却被强制沉默、充满恐惧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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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ED JONES/GETTY IMAGES

而这一次,此时此刻,新型冠状病毒侵袭全世界,包括韩国。早前看到韩国民间因为疫情发起“禁止中国人入境”呼吁的新闻,无知会放大恐惧,放大的恐惧会延伸为憎恶。我们本就不应该以这种憎恶去责难被感染的人、感染的地区、感染的国家。

眼下最重要的是,各国必须及时共享信息,以共享的信息作为基础掌握情况,采取及时有效的应对。

我也相信现在的韩国政府,为了不重蹈覆辙,正在全力以赴针对新型冠状病毒采取防疫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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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 AHN YOUNG-JOON/AP

2015年5月20日上午11点,首尔京畿道W医院,三名流行病学调查员抵达八楼。他们穿戴好C级防护装备,依序走进病房,流行病调查这件事被视为机密。

调查员戴着内外双层手套,仔细检查病床、窗框、天花板,连一根毛发也没有放过,所有东西都放进塑胶袋密封起来。这时,刚好一缕阳光照了进来,让白色头罩、黄色防护衣和蓝色围裙映衬得更加鲜明。在这个地球上,这身装扮在任何地方都不受欢迎。

——这是纪实小说《我要活下去:MERS风暴里的人们》的开场。2015年韩国“1 号” MERS病人出现后,其病房被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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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 AP

2015年,中东呼吸综合症MERS,病毒从中东往全球扩散,韩国成了沙特之外,全球感染速度最快的国家。这一年的5月到7月之间,韩国共计186个确诊病例、38人死亡,死亡率超过两成。


掩盖真实信息,似乎成了所有疫情爆发的开端。

事实上,韩国MERS第一起病例虽是5月20日被确诊,但早在5月12日,这位“1号病人”就分别在3家医院就诊,直到第4家医院时,才被发现他曾到过中东巴林,是高度疑似MERS的病例。院方立刻向上通报,但韩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拒绝确诊,于是这位病人又被搁置了36小时,5月27日,把病毒传染给当时也在急诊室的14人,疫情开始蔓延……

金琸桓以医院为开端,小说中的3位主人公,就是在急诊室被感染MERS的这14人中:淋巴癌初愈回诊的牙医金石柱、送走癌末父亲的实习记者李一花、扛起一家经济的书仓管理员吉冬华。3人分别被确诊感染MERS,人生就此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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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情中把病情传染给亲戚,

我是加害者吗?

李一花刚从大学毕业,在新闻台做实习记者。5月27日,她陪同癌症末期的父亲前往急诊室,父亲熬不过这次急救,当天过世了,而她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过程中已感染MERS。

“有些重要的瞬间是可以决定人生的,我们却很少有机会提早知道那些瞬间。”5月28-30日,在父亲的三日葬礼上,几乎所有亲戚都来了,全家人聚在一起互相安慰。

回到家后,一花一觉睡到了31日深夜。做实习记者的5个月来,工作节奏快、整日整夜的在外跑,都没好好休息过。起来时,她觉得自己耳垂发烫,好像有些低烧,头也很晕。一直到6月4日,发高烧、咳嗽到清晨。

6月1日,前辈记者中有人接到需对外保密的消息:据称,5月27日至29日到过F医院急诊室的病人中,有人在5月30日确诊为MERS。而一直到6月4日上午,记者们的信箱陆续收到政府的新闻稿:果真是MERS。

同事才反应过来一花的情况:“比起采访,救人要紧啊!”4日晚上11点,救护车把一花从家送到了医院,6日、7日两次检查呈阳性,一花确诊感染了MERS。

幸运的是,一花年轻、抵抗力较强,两周内就痊愈出院了。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葬礼上有4位亲戚长辈因自己被感染MERS,其中姨丈已经不幸过世了。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和睦相处的一家人难道错了吗?”

在媒体的报道中,一花看到一行注解“这些受害者,因为传染了病毒,无奈成了加害者”,传染力强的病人还被叫做“超级传播者”。她不忍心痛:怎么能这么简单地区分被害者和加害者?那么我是加害者吗?难道不该先思考让病人感染、让病毒扩散的医院的僵化体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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痊愈出院后,为什么却仿佛被世界抛弃?

那天同在急诊室的,还有在出版业工作了30年的吉冬华。

50岁的她,独自抚养上大学的儿子,还要照顾相差15岁的妹妹,一肩扛起全家的生计。幸运的是,她是转送MERS病房的病人中最早、仅用4天便换到普通病房的人。

原以为痊愈后可以回到社会,生活回到正轨,没想到一切想得太天真。现实是:身上的MERS标签怎么也撕不掉。出院后,她一天洗4、5次澡,深怕自己身上带着晦气。可每当她走出家门,认识10多年的邻居开始闪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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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 CHUNG SUNG-JUN/GETTY IMAGES

冬华在治疗过程中丧失一半的肺功能,体重掉了20公斤,原本能把20本书往身上背,现在却没办法,不小心咳了一声,同事全吓得远远的。

因为她的确诊,公司出货量大减,不少出版社要求换仓库,因为觉得脏也不敢碰她碰过的书,要求冬华离职,她忍着眼泪,跟上司解释:“我已经痊愈了,医生说不会复发。”

上司说:“不是要你死,是这样公司才能活。”

就这样,冬华被工作了30年的公司和行业抛弃了。“全世界的人都说我脏,我到底该怎么证明自己是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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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 AHN YOUNG-JOON/AP

被“抹掉”的最后一位患者:

支离破碎的家庭,该由谁负责?

与李一花、吉冬华相比,金石柱的情况更为复杂。

37岁的石柱,在一家牙医诊所上班,与妻子映亚生活幸福,有个5岁的儿子。5月27日在急诊室的三人中,最早返回医院的其实是金石柱,因为他是一名淋巴癌患者。6月1日一早,他就去医院复诊癌症。没想到,他也成了最后一个MERS病例。

由于有基础病淋巴癌,导致他的病情反复,病毒测试阴性、阳性交替出现。其他患者都在两周内出院了,最后,只剩他一个人 。

根据官方发布的“每日消息”,7月4日之后,已经23天没有再出现确诊病人。7月28日,就像在等待这一天到来一样,韩国国务总理向世界宣布:MERS疫情结束,韩国已经不是疫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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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 CHUNG SUNG-JUN/GETTY IMAGES

而此时,金石柱还一个人,在病房奋战。居家隔离中的妻子见不到丈夫,痛心、愤怒,也无助:“我的丈夫为了MERS忍受着地狱般的痛苦,生不如死,政府却急着抹去MERS这个词。我们一家的不幸与痛苦谁来负责?”

因为MERS再次被送进负压隔离病房的金石柱,癌症迟迟得不到治疗。各界开始互踢皮球:医院把医疗决策推给政府,政府推给WHO(世界卫生组织),WHO给的建议是无法回应即时需求。

“我被关在里面,游走在生死边缘,世界仍照常运作。一个人痛苦,一个人死去,就算死了,留下的也不是我的名字,而是政府编码的数字‘第38号病人’。”

从6月到11月,在数次反复之后,一心想着“我要活下去的”的金石柱,撑不住了。

“金石柱,死亡。死亡时间是11月25日3点06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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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后记

可以说,这是一本邻居韩国的反思之书。

对首位患者的误判,隐瞒爆发感染的医院名单,遗漏密切接触者,被忽视的院内防护,医疗系统各方的协调无力,用解决受害者代替解决问题……及疫情过去后,那些病人遗属和死里逃生的病人,怎么样了?

疫情风暴中普通受害者的经历、个体所付出的代价,是作者金琸桓一直热切注意的,也应该是我们每一个人所关注的。

他们可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做出过多大贡献,但这样的普通的生命,最值得尊重。


部分图片由时报出版社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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