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房过亿的《隐入尘烟》:生活里从来没有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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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看惯了以演员阵容、巨额资金注入的大制作或表现精致优渥的都市生活剧后,这部只有一位专业演员加入的《隐入尘烟》,如一骑绝尘,生生地闯入人们的视线。


网络上有这样一句话:


“人生无非在做两件事,一是谋生;二是谋爱”。


我们来看看这部票房过亿的影片中两位被社会边缘化的人是如何在命运的捉弄下,完成这一生命征程的。


男主马有铁,在家排行老四。


老大马有金、老二马有银、老三马有铜,渐次排序,一个比一个不值钱。


“马有铁”,似乎也预示着他要历经无数生活的磨炼、捶打。


在偏远的北方农村,家里有四个儿子,那是一种“灾难”,地少人多,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娶不上媳妇正常。


父母和老大、老二已去世多年。老四跟老三生活,住在破旧的偏房里。给他们家打了半辈子的免费长工,如今人到中年却遭嫌弃。


大侄子临近结婚,女方嫌弃家里有这么一个累赘,迟迟不肯进门。于是马有铁的事急需“处理”。


村里没几人记得他的真实名字,都唤他“老四”。老四也似乎看透了一切,和那头跟着他干活的驴一样,木然地活着,被嫌弃吃得多、干的少。


女主曹贵英,无父母在,跟哥嫂生活,睡在后院的窝棚里。挨打受气的多了,落下隐疾,小便失禁,脊椎侧弯,走路一瘸一拐的。


就这样,一个单身多年的木讷大叔,和一个身体有缺陷的中年大婶,被生活拼凑到了一起,成了家。


这两个被各自的家庭抛弃的贫苦人开始了他们人生里艰难的,却也极其幸福的一段旅程。


2


新“家”安在村里闲置的旧房子里,婚礼的仪式很简单,除了像被迫似的拍了一张别扭的结婚照外,老四在床头上方的墙上贴了一张剪纸的双“喜”字。


好在老四并不嫌弃这个和自己一样命苦的女人,不嫌弃她第一天晚上就尿湿了床,故作若无其事地去喂驴,给炉子添火。


这可能是曹贵英第一次不被嫌弃、不被打骂,被如此尊重的对待。


她烤干了裤子,他早起上驴车拉着贵英一起去拜祭了父母和两个哥哥,郑重地告诉他们一一自己成家了。


物质虽然贫乏,这却是老四给贵英最隆重的仪式。


生活开始有了一丝丝欢喜。


这天晚上,老四被老三告知,第二天五更去城里给侄子拉结婚的家具。


他早起,炒了菜,蒸了馍馍,给她备好了一天的吃食,并叮嘱她别忘了吃。


一直忙到夜里才回来,却因回来迟了被马有铜一顿奚落。


寒风瑟瑟,在回家的村口,老四见到了在等他归来的贵英,颤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瓶被她往返换了几次才保住温度的白开水,只为让他回来就能美美地喝上一口热水。


他或是心疼,开口凶道:“半夜三更的你不在屋里待着,这么冷的天跑出来干啥呢,冷哇哇的”;随即话语又软了下来,拿出白天在城里借钱买来的大衣给贵英披上……


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他们都感受到了温暖,以及被对方珍视的幸福。


此后,他们又经历了被迫搬家,被迫地给村里“土豪”献血治病;一次又一次,从一处旧房子里搬到另一处旧房子里……


春天了,他们养的鸡娃子出了壳,赊账买来的种子已经从土里冒出一截儿,绿绿的,充满着希望。


终于,他们也开始默默着手准备、要盖一幢属于自己的房子,不再被迫地搬来撵去。


拉土、和泥、制作土砖坯……他们像两只筑巢的燕子一般,吐出血丝,用体力和汗水,衔来一草一木……


当一块广阔的土地上,排满了一块块整齐、规整的砖坯时,有一种壮观和悲壮的感觉。


从一个季节到另一个季节,麦子抽穗了,空气中混和着麦穗与桔杆的清香。


随着季节的挪移,麦子丰收了……房子盖好了。


他们最后一次赶着驴车搬家,搬进了完完全全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晚上,在灯光下,他们躺在床上,贵英说道:


“我咋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有自己的家,能睡在自己的炕上。”


马有铁道:“等秋天苞谷下来了,在过年前,给你买个大电视……”


此刻,这个被村里人嘲笑、讥讽,曾感叹自己的命不如一头驴的命的女人,无比幸福。


电影到了这里,他们俨然已是一对相互体贴,相互取暖的夫妻。贵英呢,还成了桥头大婶们闲聊时羡慕的聊资。


虽然生活时有压迫,但这一屋、三餐、四季……他们有房子,粮食,一窝长大了的鸡,一头忠实、诚恳的驴,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多好……


可是现实的生活里没有童话。


3


曹贵英死了,死在给马有铁送饭的路上,在小坐起身时头晕,跌落到水里淹死了。


这个世界没有声响,只有老四抱着她已经僵了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喊着……


他拆下床头“喜”字,一个人默默办理贵英的后事。然后卖了粮,还清了买种子、化肥赊欠的账,包括借邻居的十个鸡蛋。


“一码归一码”,尔后,他也为驴解下了拴了它大半辈子的绳子。


他放逐了那头驴,就像放逐了他自己,隐入尘烟……


影片,像一个小心翼翼编织的另类童话,一点一点地把男女主人公从苦难里向美好推进——


突然,童话戛然而止,像一种让人哑然失语于人生、人性与命运的悲凉。


若简单说他们这是“爱情”,太宽泛,也太狭窄,他们这是在苦难中依旧折射出的人性光辉,与生活一起滋养的温情、陪伴,和最终孤独至死的感伤。


就像这句从艾米莉•狄金森的短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衍生而来的诗句: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未曾见过光明。”


是的,曹贵英,一个有生理缺陷的、被哥嫂像甩包袱一样抛弃了的女人,却是出现在马有铁生活里的光,使他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他用最土的方式,演绎了一段“浪漫”,给那命运凄苦的女人和自己。他们从无依无靠到彼此救赎,彼此温暖。


郦波老师在一期《开场白》里说:


“人生最大的伤感是错过。”


而对于马老四,彻底失去贵英,是不是更甚一层?


如果用沧溟先生的另一句话来概括,是不是能让屏幕前难以释怀的我们,把对他们的命运悲悯转移到另一境界——


“我与这世界格格不入,我只与你惺惺相惜”。


作者:简y,精读读友会会员,从简约中汲取生活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