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连杰之《少林寺》往事

16岁的李连杰心里憋着一股气。1979年年末,北京的冬天格外的冷。李连杰就体会到了一种彻骨的冷。那一年,北京武术队迎来了香港凤凰公司的到来,他们为了拍摄《塞外夺宝》来这里挑选武打演员,李连杰也非常兴奋的参加了选拔,结果因为身高被刷下。做演员,身高要到一米七,不然没戏。而李连杰只有一米六。其实,李连杰在武术队是一个王牌,市体委和武术队不愿意轻易的把他放走。1972年,中国举办了亚非拉乒乓球邀请赛,北京业余体校武术班参加了开幕式表演,年仅8岁李连杰的表演震惊了当时被邀请观赛的张鑫炎,小小年纪的他,功夫却是一流的。

那一年,李小龙横空出世,两部电影《精武门》和《猛龙过江》就已封神,而邵氏和嘉禾依然是两家独大,李小龙的功夫电影风头强劲,许冠文也开始展露头角,喜剧片和风月片也渐渐抬头。日后与李连杰仅合作过一部电影的周星驰才10岁。李连杰经历了太多的辉煌,5连贯,出国表演,与尼克松合影,而这,却不是他所内心追求的,比赛就是要赢,那万一有一天再也赢不了怎么办,一个人不可能永远的站在冠军的位置上。当年的武术赛场上冠军频出,赵长军,徐向东,胡坚强,一个个的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李连杰。其实,在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电影梦。

少林寺的缘起还是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这个人就是廖公。要说起廖公,那在80年代是响当当的人物,头衔是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和《少林寺》扯上关系呢?那是在1979年,在一次与香港电影工作者的座谈会上,廖公说了这样一句话,现在的中国武术分为两大派,一派是少林,一派是太极,这是世界都知道的,我建议可以选这两个题材,写出剧本,我们把它拍成电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一句话呢,先容我倒两笔。在国内的一场运动中,国产电影已经很难复兴,而当时的香港电影却蓬勃发展。那一年的香港电影迎来了新浪潮,日后与李连杰创下武侠片奇迹的徐克刚刚进入电影圈,拍了《蝶变》,许鞍华拍了《凤姐》,章国明拍了《点指兵兵》。同年,大批的越南难民涌入香港,爆发了非法入境狂潮。国内的情况,那一场运动刚结束没几年,也是第三代导演的电影创作热情喷发的时刻,那几年,国产电影的崛起带有一种革命性,有一种质朴的随意和野性的自然面貌,代表作有黄健中执导,唐国强,刘晓庆主演的《小花》,斯琴高娃主演的《归心似箭》。而武侠片在当年还属于一个陌生类型片。在这种情况下,电影改革也有了一种必然性。有了国家的大力支持,《少林寺》这个项目很快便启动起来。那一年的李连杰才16岁,殊不知再过2年,一部电影改变了他的人生命运。

经过研究,《少林寺》由新联公司来拍摄,剧组派了两名编剧到河南嵩山少林寺实地采访创作剧本,在那里,两位编剧对十三棍僧救唐王有了兴趣,而这段故事也成了少林寺的创作源泉。少林寺的片头上明确打出,本片是根据少林寺壁画上记载的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故事改编。据说少林寺的剧本数易其稿,前后修改的字数加起来长达五六十万字,可见新联公司对《少林寺》的重视。剧本有了,拍摄资金呢,《少林寺》剧组首先要解决的是资金问题,那就是卖版权。消息传出后,很多国家的电影发行商对这样一个少林题材的电影非常感兴趣,而我们的邻国日本,是最早谈定并支付资金的,支付金额为55万港币。

资金ok,开拍,于是新联派出他们的资深导演陈文出任《少林寺》导演,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几个月后,陈文带回了一些样片,却被新联公司付之一炬。到底了发生了什么?让花费50万拍摄的《少林寺》胶片付之一炬。问题出在了武术指导和演员身上。当时陈文导演从香港带去了4名武术指导和一众戏曲演员,但拍出来的动作效果却不尽人意,再加上演员都没有武术基础,电影风格偏戏曲模式,以及画面风沙太大,一团模糊,新联一怒之下,首版《少林寺》灰飞烟灭。听到消息的日本人不干了,要求退钱,国内方面呢?一手促成《少林寺》的廖公催着要重拍,并且要把主创换掉。这一下可难住了新联,要知道,新联在当年的经济上遭遇了一系列困难,到这里已经无力在支持《少林寺》的启动。进退两难之际,传来了喜讯。香港的长城和凤凰加入了投资,而日本方面也没有真的要求退钱,反而还追加了70万港币。但是有条件的:一定要真功夫。

1980年春天,张鑫炎的到来,让李连杰心里觉得不平衡,他赌气似的不去见导演。张鑫炎要换掉所有的演员,只招武术队队员,而在此之前,张鑫炎曾经为中国武术运动员拍了一些纪录片,那些年的武术队员都有自己的风格和传统武术套路,打的异常真实,看的也是舒服。而张鑫炎也被这种真实的武术风格所震撼。轮到他导《少林寺》时,张导提出一定要用真功夫,把之前的戏曲武术风格的演员全部换掉。长城电影公司同意了张鑫炎的要求,拍摄工作重新开始。这次的张鑫炎,全部选用了会真功夫的武术队员。那一年的国内电影,正进入一个快速发展的时期,实行改革开放之后,各地纷纷建立电影制片厂,故事片的产量迅猛上升,不断刷新纪录。而在香港影坛,徐克继《蝶变》之后,导演了《地狱无门》《第一类型危险》,而麦嘉,黄百鸣,石天刚刚创办了新艺城。在嘉禾,不愿接李小龙班的成龙,自导自演了《师弟出马》,票房过千万。

在这样的一个大环境下,不得不说张鑫炎这个决定是伟大的,也是开创性的,如果没有他的坚持,中国武术走上银幕的事件或许还要拖得更远。不愿意见导演的李连杰,却被张鑫炎导演一早就定下了男主角的位置。那天,李连杰敷衍的表演了一套拳,如今看来,此举好险,谁知张鑫炎却说:“你别跟我来这套,我早就定下你了。自此,李连杰人生犹如开挂。

那一年,于承惠很上火。于承惠一开始不喜欢做演员,他说:“我们又不是干这个的,见了也不一定能当演员,”他对于海说。但架不住于海的再三邀请,他这次来济南是看比赛的,比赛还没看呢,到先让人把自己看了。来济南的于承惠心里窝着一股火,原因是他的一个徒弟以“双手剑“的项目报名参加比赛,不料却遭大会拒绝,理由是从来没见过。于承惠来济南主要的原因,就是讨个说法的。他想:‘既然你们没见过,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一流的剑法。’在大会领导和来找演员的张鑫炎导演面前,于承惠耍了一套剑法,当场看呆张鑫炎。到了这里,其他的反派人选演员张鑫炎也不看了,直接定了于承惠的反派。

另外一个李连杰的死对头计春华也是在偶然间得到的,当年的计春华因为得了一场大病,头发和眉毛全都消失,倒也是因祸得福,凭着这副样貌,得到了一个反二号。

自此,在之后的很多年,计春华成为李连杰银幕上的死对头,两人多次在电影中上演生死决战,而观众也是看的酣畅淋漓。

1980年夏末,《少林寺》开拍。计春华表示:“当时我们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导演说你做这个动作行不行,我想都不想就说行,我不能丢脸,不能给我们浙江队丢脸,生怕人家说你这个人没用。《少林寺》汇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武术运动员,剧组周围始终弥漫着一种紧张的竞争气氛,好胜,不服是他们的共性。这部电影没有武术指导,也可以说每个演员都是武术指导,动作编排,体能技巧,动作难度,都是每个演员打出来的。

一帮争强好胜的人,拍电影就像在“玩命”。冬天,在觉远与王仁则决斗的那场戏中,两个人要跳进黄河中打斗,那个年代的人羞于用替身。当时黄河已经结冰,按照剧本的要求,李连杰和于承惠要掉到黄河里面再上来,开拍之前,两人必须要把头埋到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开麦拉,导演一声大喊,两人才开始从河水中冒出头来,开始表演,由于河流湍急,打着打着就会出画,于是被NG多次,上来之后身上全是冰。现在的流量演员打死也不会这么干。为了拍摄醉剑对醉棍那场戏,李连杰和对手戏演员闭关七天设计武打动作。张鑫炎说:“当时他们两人要求把他们关起来,谁也不能进去,闭关七天,饭都是送进去,一个星期后对我说,可以了。

1981年7月,《少林寺》剧组杀青。从前期筹划到拍摄结束一共用了两年多,这个在当时被称为东方好莱坞的香港,两年都能拍好几部三部曲了。而张鑫炎表示,那个年代拍电影时间非常充裕,也没有什么经济压力,演员也没有档期,到了冬天,我就会停机,等到来年春天接着拍。而内地无条件的支持拍摄《少林寺》,每到一地,拍摄场地,设施,人力物力一切免费,李连杰等一帮演员的片酬,每天只有一块钱,几乎就是白用。如此,张鑫炎才能精雕细琢的拍摄每一个镜头,他也不用考虑宣发和收益,力图把电影做到完美。计春华说,《少林寺》废弃的胶片如果在连接起来,还能剪出一部完整的电影来。《少林寺》的上映第一站就是香港。1982年春节,《少林寺》上映,打对台戏的成龙是《龙少爷》,还有新艺城的《最佳拍档》。虽然《少林寺》票房上输给了新艺城的《最佳拍档》,但却是有史以来最卖座的少林功夫电影,也成了香港第五位收入过千万的电影。不光在香港,海外也是赚足了口碑和票房,据资料显示,《少林寺》的海外版权总收入达到了二千万元港币,《少林寺》发行了国语和粤语版本之后,陆续发行了英语,泰语,德语,日语和法语版。《少林寺》的上映也让香港影坛发现了一个功夫明星李连杰,更让全中国第一次为港片疯狂。当《少林寺》风靡全球的时候,内地却还没有上映,直到1982年6月,《少林寺》在内地一上映便炸了。

当年的电影票价为一毛钱,《少林寺》在内地的票房为一亿元人民币,观影人数则超过五亿。

拍完少林寺的两年后,两部片约,一张600万的支票送上门来,那一年李连杰19岁。李连杰说:“600万,在那个年代是多么大的诱惑,我真是很想拿,但是不行,你属于单位,属于国家,你如果收了,回来要上交的。之前说好拍完《少林寺》退役的事情,体委却不肯放人,又让李连杰继续参赛,那时李连杰急于脱离,另寻出路,他甚至想过把自己弄伤,然而天随人愿,在一次常规训练中,李连杰腿部重伤,做了7个小时手术,换来的是一张三级残疾证,又过了几年完成几部片约,才终获单飞自由。

当年那个眼神永远清澈的觉远小和尚,在香港则开创了一个武侠神话,黄飞鸿,令狐冲,陈真,张三丰,这些角色也一并刻在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的墓志铭上。徐克说:“我觉得李连杰很害羞,身上没有练武之人的那种粗鲁气,很小孩的感觉,这似乎更接近他的本性。”如今50多岁的李连杰,依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