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尔冬升监制、麦启光执导的电影《临时劫案》正在热映,至截稿前影片票房已经破亿。本片故事很“老港片”,郭富城饰演的东南亚某国“悍匪”梅蓝天迫于生计来到香港走上打劫之路,抢劫逃生途中将巨款落在出租车后备厢,为了取回自己拼命劫来的钱财,意外邀请出租车司机阿怂(林家栋饰)与其落魄兄弟社工慕容辉(任贤齐饰)一起打劫甚至上演黑吃黑。这部影片初看就是一部似曾相识的抢劫闹剧,却尝试在香港经典警匪片与喜剧片之外另辟蹊径,以黑色喜剧手法展现香港普通阶层的中年危机百态。无论是外来悍匪还是本土难兄难弟,三个中年落魄男人都各自承受着来自家庭和社会的沉重压力,人穷志短去铤而走险,算计兄弟挑战命运,最后伏法的宿命论叙事外衣下自然不乏错位笑点,当隐隐发现影片情感内核其实是在探讨穷困潦倒的普通人走入绝境,面临生活和家庭的压力下如何面临人性的抉择时,在爆笑与枪声过后,心里难免会浮现出几许悲凉。
《临时劫案》是一部用警匪动作片外衣包裹的黑色喜剧。
其实导演麦启光早在20世纪90年代,就已经进入了电影行业,曾以副导演的身份先后参与了《与龙共舞》《新仙鹤神针》《新上海滩》《门徒》等影片创作,还当过王晶、尔冬升、陈木胜、杜琪峯等导演的副导演。麦启光说,比起沉重严肃的题材,自己更想要拍一部让普通人看了会开心的电影,他从小就爱看很多荒诞幽默的警匪片。等到了自己做导演时,他也希望将这两个元素尝试融合在一起,并且戏里也会提及一些现实的社会问题,只不过这次故事引子不是苦大仇深,而是让观众在快乐之余也想一想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故事。除了谈到这次剧本创作上的突破以及对港片未来发展的一些看法之外,导演麦启光和监制尔冬升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还聊到很多幕后拍摄故事,比如郭富城如何要求龅牙“扮丑”,为何会出现合唱张学友的《只想一生跟你走》等趣闻。
郭富城自愿贡献“龅牙”形象
大约在2019年,麦启光就着手创作《临时劫案》的剧本。这个故事的灵感和现实生活关系密切,当时人们的生活遇上了疫情时期,他记得当时大环境很不好,整个社会如同停滞了一样,很多人都遇上了失业的困境,包括他,几年都没工作可做。迫于生计的压力,麦启光把自己关在屋子思考,如果没有钱了该怎么生活?他想来想去,却想到一个创意,如果劫匪遇到中年困境又特别需要钱,他们会怎么办?“于是,我就从这个方向开始创作这个故事,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警匪元素,而是在一个比较夸张的境况下,表达现代人在中年困境与家庭危机中,走投无路时的荒诞幽默。”
麦启光说,以往自己和尔冬升工作的时候,对方也会经常问他,“如果你拍,你想拍什么”,但这个问题,麦启光似乎回答不了。“他也会很头疼,说这个人怎么都没什么想拍的东西,我也确实是这些年才找到了自己想做的题材。以往别人找我其实是没有什么压力的,剧本、题材都是现成的,我拍就是了,但这个剧本做了很久,因为特殊时期有很多时间给到我来不断优化它,写完以后你不会马上就拍,都在不断优化,翔实剧本。”
有了比较完整的剧本,麦启光拿到剧本找到尔冬升做监制,这个提议,麦启光一开口尔冬升就答应了,因为尔冬升说,麦启光叫他自己一定随传随到,没得拒绝的。“他已经做了我四部戏的副导演,他也是在现场唯一可以损我的人。我给你们讲个秘密,我也很爱损他,因为这么多年他捧红了很多人,很多新导演出来拍戏没经验,就让他帮着拍,然后他捧红了两个新导演(具体名字我就不透露了),别人红了,结果他自己没红,我觉得也是时候让他大展拳脚了。”
事实上,《临时劫案》最初的构想只有任贤齐和林家栋这两个角色,在创作剧本之前麦启光就跟两位演员打好招呼,源于对导演的信任,任贤齐和林家栋毫不犹豫就接受了邀约,在开拍前的几个月,为了让故事更加戏剧性和完整,投资方拉来郭富城“入局”,于是有了现在这个悍匪“铁三角”的阵容。而郭富城对这部戏的贡献也非常之大,不仅首次尝试喜剧,并且在研究剧本的过程中提出要用“龅牙”让角色形象更立体,他的这些“扮丑”的提议让尔冬升和麦启光都非常“惊喜”。
郭富城在《临时劫案》中饰演龅牙“悍匪”梅蓝天。
在尔冬升看来,香港有很多演员都是不顾及个人形象的,“他们可以接受丑化自己,在角色面前是没有任何包袱的,所以从这个逻辑里来讲,喜剧不用太较真台词或是剧本,演员理解了角色之后会为戏注入很多东西,他们投入里面会有很多灵感,监制和导演应该给他们更多空间和素材。喜剧是不能写死的,要不就没有灵气,也没有动力了。所以监制也不能完全掌控一切,要放权给创作者,他们改完以后的情况观众是非常接受的,这其实也是作为监制,我给自己更广大的空间。”
【专访】
姜大卫要求狠摔到水里,尔冬升没阻止是因为不在场
新京报:听说麦启光导演因为疫情期间失业时没事可做的经历才启发他拍了这部电影,尔冬升导演在拍摄《海的尽头是草原》时怎么没有想到找麦启光来合作?
麦启光:对,当时真的是无事可做,连他(尔冬升)都不找我做事(大笑)。
尔冬升:我当时以为他的普通话不行,所以没叫他去拍《海的尽头是草原》,但后来发现普通话不好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那里也不讲普通话,都讲蒙语(大笑)。
新京报:郭富城、林家栋、任贤齐都曾经获得过各种最佳男主角奖项,表演方面几乎不用太操心,你在现场是如何挖掘他们的默契以及幽默潜质的?
麦启光:他们非常专业,因为我用了三年的时间写剧本,他们很清楚人物关系。拍的时候就到现场讲一次戏,研究一下台词怎么说会更好,他们会用自己的想法排练一次,都没问题了就开拍,每次拍摄都很顺利,并且还形成了很多自然而然的“喜剧效果”。比如你细心观察就会发现,任贤齐每次做一个反应就会看一眼家栋,可能最初他未必深入了解这对难兄难弟,他想知道家栋的反应再给予配合,这样做了很多次以后就会把这种习惯放在角色性格里,以此让他和这个角色融入得很深。
新京报:三个人在银幕形象上都有创新或者说突破,但他们也不是演喜剧的常客,你是如何看出他们的搞笑潜质?
尔冬升:我们希望他们在这个片中都是不同以往的,比如林家栋前阵子的戏的题材风格比较严肃,这次就放松一点,任贤齐是不是会让人想起他过往的《夏日嬷嬷茶》?其实观众之前看他们的戏都挺沉重的,大概很久没有见过他们做回一次人了。其实你可以留意下,片中这样的角色是存在于我们身边的,我永远认为生活中的人,很多行为和表情是夸张过电影的,真实生活永远是大于电影的。
新京报:这次在剧本创作节奏上很舒缓,这么多时间做剧本对戏有什么帮助?
麦启光:谈剧本的时候不谈主线,而是谈旁边的东西,先进行情景设计,比如桥段这些,再给这些桥段加故事脉络,这有点像是老港片的拍法。
尔冬升:其实并不是所有导演都是主动地有事情想讲,大部分导演是不做剧本的,有很多都是剧本写好了再做。香港大部分电影人是从基层出来的,也是现在才有了学院派,但学院派对现场的经验比较浅,也比较难处理。文戏拍摄还好说,因为你用的摄影师有基础,但拍动作和危险性较强的戏份,若是没有现场经验就非常危险,比如飞车、吊威压之类的,如果用全新人去做是非常危险的,在脉络上,我认为香港编剧是最难训练的,因为没有训练的地方,要看编剧究竟是不是能够写出来,这是最困难的。
上下图分别为《临时劫案》监制尔冬升和导演麦启光。
新京报:所以你认为港片现在形势比较低迷的原因之一在于剧本?
尔冬升:一方面是,但更多是要去探索新的可能。我希望《临时劫案》能让更多香港投资方看到很多新可能,这些老板做了很多年了,希望大家都思考下,很多东西是可以实现的。比如我监制的《年少日记》《白日之下》之前拿了很多奖的,如今这两部戏都过审了,应该今年都可以在内地上映,这两部戏都可以给内地看到,如果你去尝试,去想,不是没有可能的。这些题材比较少见,但他会让大众关心社会议题,我们的出发点一定是正面的,不是说非要批判什么,提出问题可以让大家探讨,这样的作品也可以跟大家见面的,所以就不要固化自己的思维。
新京报:你认为多用作品来做新尝试,能打破港片近来低迷的局面吗?
尔冬升:因为内地市场很大,相对也有一些严格,导致大家在创作上,可能为了迎合市场就没有过去那么五花八门了,所以要多去发展新的可能。香港电影只是一个品牌,不管哪个地区的电影,也不是部部都行。我觉得现在新一批导演有很大的变化,不要总是怨天尤人说市场不好,要不停地探索尝试新的可能。
《临时劫案》剧照。悍匪“铁三角”一边推车,一边合唱张学友的《只想一生跟你走》。
新京报:三人推车戏份时唱的歌是张学友的《只想一生跟你走》,为何没有选择让他们唱郭富城或是任贤齐的代表作歌曲?
麦启光:我觉得让郭富城他们唱自己的歌就没什么惊喜,所以就找一首耳熟能详的,几乎全世界都知道的《只想一生跟你走》,一唱大家知道是什么歌,也很符合当时的情景,并且郭富城用安南话唱起这首歌,很多回忆都会纷至沓来。
姜大卫在《临时劫案》中客串出演黑帮大佬。
新京报:姜大卫也出演了重要角色,是尔冬升导演帮你请到他的大哥来出演吗?
麦启光:并不是尔冬升导演找的,我是先找到姜大卫老师的儿子姜卓文,邀请他以后,姜大卫对这个剧本挺感兴趣的,然后就答应了,父子上阵,“买一送一”(大笑),其实本来他是做一个老人院的角色,后来才变成了接贼赃的角色,但是姜老师特别敬业,他主动提出来中枪了要往地下那滩水里重重地倒下去。
尔冬升:我要投诉哦!我老哥比我还大十岁,你这么玩他让他倒在水里,他都76岁了哦!这哪里受得了!
麦启光:他主动要求的,你那天晚上也来了的啊?
尔冬升:我来什么来,我在现场的话一定会阻止你们的。
新京报记者 周慧晓婉
编辑 黄嘉龄
校对 吴兴发